来人很小心,并未一直在屋顶徘徊。走几步便停一会儿,十分谨慎。

  苏长翎吹熄蜡烛,拉着黎芙一同躺到带着潮意的床上。

  两人在黑夜中默契地开始调整呼吸,佯装进入睡眠。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窗户被破开一个小洞,一根手指粗细的长管缓缓伸入。

  片刻后烟雾四起,紧接着一蒙面黑衣人推窗而入。

  黑衣人刚伸手想探一探两人是否被迷晕,苏长翎猛得睁眼,手腕一翻,小刀从袖口滑出在来人手臂一划。

  黑衣人短暂惊讶后,似乎是没想到苏长翎并未昏过去。

  黎芙抓住机会,掏出一把粉末径直朝着黑衣人面上撒去。

  这粉末不同于一般迷药,覆在黑衣人的面罩上立刻化为细细水珠,在黑衣人呼吸间被他吸入鼻腔。

  黑衣人暗道不妙,想运功却发现内力全失。

  苏长翎小刀已经抵在他的喉咙口:“你是谁?”

  黑衣人不仅内力全失,手脚都开始发软使不上力:“九香软骨散?!”

  黎芙点亮烛火,漠然看着瘫软在地的黑衣人。

  苏长翎懒得同这人废话,扯下他的面罩。

  这人眉毛浓密眼睛细长,长鼻子尖下巴,活脱脱一副鸱目虎吻的长相。

  “淳于炎派你来的?”

  黑衣人暗道不妙,本以为不过是个商家小姐和普通医女,这趟任务应该很简单才是,没想到这两人倒是深藏不露。

  黎芙递给苏长翎一颗黑色药丸:“喂他吃下,半个时辰不服食解药内脏便会化为血水。”

  黑衣人不信邪,时间哪有这种毒药?硬着头皮闭嘴不言。

  苏长翎直接卸掉这人下巴,把药丸塞进他嘴里:“不说那就永远不要说了,等死吧。”

  黑衣人大惊失色,呜咽着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药刚一下肚就热得难受,难不成已经在腐蚀他的内脏了?

  苏长翎冷声道:“最后一次,你的主子是不是淳于炎?”

  黑衣人点头如捣蒜,背靠着床沿不断喘气,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正在接受烈火烤炽。

  苏长翎在黑衣人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不劳烦他相送了。但我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早晚会送上谢礼。”

  “走。”

  黎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人,率先推开房门。

  两人是后半夜才到客栈的,经历了这番波折后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这六皇子看来不会轻易死心。”苏长翎忍不住吐槽:“凭什么他看上谁,谁就得效忠于他啊。”

  黎芙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你早知道他的身份?”

  “他也想拉拢师父,恐怕张大人叫师父去府上看病是假,为六皇子拉拢师父才是真。”

  “他也想拉拢我爹。”苏长翎说到这里眼里尽是不屑:“他真以为别人是傻子不成,许个空头支票就想让我苏家献上家财,偏偏那苏长盼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何为空头支票?”

  苏长翎顿了顿,她去过现代世界太多,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些现代词汇:“就是给个不知能否兑现的承诺。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都得罪六皇子了。”

  黎芙淡定地把行李放到马车上:“那又如何?这天下还不是他的。你半夜邀我一同进京,难道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苏长翎勾唇一笑:“还是黎姐姐懂我。既然六皇子行事这么绝,我们为了自保,只能投靠太子殿下了。”

  “你就这么肯定,太子会让女子做他的幕僚?”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苏长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鸽子,在它腿上绑了一个锦囊。

  喂了鸽子两块生肉,它便双目赤红,大力挥舞翅膀很快消失在天际。

  黎芙被这鸽子勾起了兴趣:“你这鸽子为何能食生肉,还这般……生猛?”

  苏长翎笑得神秘:“是我那师父留给我的。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给我留了这只鸽子。”

  “用来联系你师父?”

  苏长翎摇了摇头:“自然是为我办事。”

  这个只不过是披着鸽子皮的血斑鸟,是她在神界饲养的魔物,用来这个小世界冒充鸽子飞鸽传书正好。

  黎芙大致猜到鸽子会飞向何方,看苏长翎的眼神带上了丝复杂。

  初见时她以为苏长翎不过是位讲话不好听,被宠坏的大小姐。后来同她加深接触,才看到她天真可爱、恣意随性,两人很多想法都那么契合。再后来,她对苏长翎有了别样的心思,对方也给出了相同的回应。

  此时再看苏长翎,黎芙又有种发现她新一面的新奇感。

  苏长翎胆子实在太大,竟敢以商人之女的身份同储君打交道。

  但同时黎芙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苏长翎若真以女子身份成了太子幕僚,那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残酷是不是能改变一些?

  ……

  大渝皇帝号天徽帝,膝下有九位皇子。可真正长大成人的只有四位,排行第三的太子淳于进,五皇子淳于辛,六皇子淳于炎,九皇子淳于剑。

  其中九皇子醉心书法,早早远离朝堂。剩下三位皇子明争暗斗,各显神通。

  也不知天徽帝是否老糊涂了,既然已经立了太子为何还会纵容另外两位皇子做大同太子抗争?

  太子在天徽帝面前一向表现得敬爱兄弟,宽厚大度,此刻他诡谲的眼神变化莫测,难掩锋锐尖利的气势。

  “父皇是嫉妒了,嫉妒孤正值壮年,而他已垂垂老矣。”

  太子眸底幽暗:“六弟近日动作可不小,你们有何想法?”

  幕僚一个个挨着发表自己的意见,都没能让太子满意。

  “六皇子试图拉拢燕乐天和苏爵,但据我所知,燕乐天和他的徒弟现已不知所踪。那苏爵的庶子苏长盼分明进了张垄门下,而他自己却另外购置了套宅子搬进去了。可见六皇子这拉拢应当是不太顺利。”

  太子凤目一凛,那人继续说:“六皇子这人向来是得不到就要毁灭,想必燕乐天和苏爵要么归顺于他,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抓紧时间趁机拉拢他们。”

  其余人思索半晌,有人不同意:“燕乐天尚可,这苏爵只不过一介商人,就算他家缠万贯那又如何?”

  对于其他皇子来说,富甲一方的商人确实有那么点吸引力,可大渝自开朝以来就允许储君开私库,商人的钱对太子来说不是必需的。

  座下的幕僚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窗户发出的“笃笃”声,除了手执酒杯的太子。

  “安静。”

  太子一声令下,座下众人立刻噤声。

  窗户被破开一个洞,一只鸽子艰难地挤进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太子安静注视着它,鸽子瞄准太子的方向飞来,落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有东西!”

  “这是飞鸽传书!”

  太子刚解下鸽子腿上的锦囊,鸽子就迫不及待地飞走,一刻都不愿多待。

  将锦囊展开一看,太子霍然起身。

  这条锦囊语言精练,言简意赅的概括了大渝朝所存在的问题,涉及面之广有些甚至连太子都没想到。

  这等谋略和胆识,让太子都心潮澎湃了起来。

  写这锦囊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还简单的给出了一点解决办法。

  落款:苏长翎。

  太子激动得满面红光:“你们刚才说,金陵苏氏布行的嫡小姐叫什么?”

  ……

  “黎姐姐,京城就在前面了。”

  连月来两人快马加鞭,除了途中遇到些病人,黎芙替人治病以外,两人除了必要的休息都在赶路。

  “嗯,你可做好准备?”

  苏长翎笑得自信:“当然。”

  从那日飞鸽传书后,苏长翎一直同太子保持着联系,故两人一进京,就直奔太子为她们安置的宅子。

  宅子位于东市坊,往来方便,闹中取静。

  “两位姑娘安好,属下奉命在这里迎接二位。”

  书生打扮的男子拱手行礼,礼貌地邀请两人上马车:“要辛苦下二位了,公子在等你们。”

  苏长翎点头:“稍等片刻,待我们洗漱整理一番。”

  “自然。”

  两人简单修整了番就上了马车,直奔太子别院。

  跟着书生穿过亭台假山,石桥小路,后院湖心中央有一处小亭子。

  一男子背对几人悠然品茗中。

  “公子,苏小姐和黎小姐到了。”

  男子转过身来,见二人虽目露惊艳但很快收回视线:“二位姑娘果真是天人之姿。”

  苏长翎:“太子殿下亦是不俗。”

  太子微愣片刻,继而大笑起来。

  暗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太子早已命人调查过她俩,画像也都是看过。当时还吃惊于二人小小年纪,还以女子之身想参与到朝堂之事里。

  他可不像普通男子那般自大,只要能为他提供好计策,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

  太子朝书生道:“退下吧。”

  他本想直接询问苏长翎锦囊的内容,见黎芙一直打量他,心有不快,面上还是温和:“黎姑娘一直看着孤是为何?”

  黎芙神态未变,淡淡道:“太子身上有股药味,请问您是否有服食丹药的习惯?”

  太子眉梢微动,眼里已经有了警告。

  他确实有服食丹药,但不过是最近才开始的。

  苏长翎吸了吸鼻子,仔细嗅了下,果然发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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