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薇只需要轻轻巧巧一句话, 就能否定掉徐路栀所有的可能性。

  徐路栀的大脑还不太清醒,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概念:“……为什么只能是你的事情?”

  少女嗓音柔软,又含着几分不甘, 很是坚决地小声说:“为什么不能是我的朋友?”

  徐路栀噘着嘴看向徐路薇, 小脸上满是质问。

  难道一开始是姐姐的朋友, 后来就要一辈子都是吗?

  她徐路栀就不能有朋友吗?

  徐路薇神色平静:“应迎迎、付时瑄都是你的朋友。”

  徐路栀说:“林倾月也是。”

  “她比你大了七岁。”徐路薇温柔地重复, 就连一丝目光也没有分给她,“栀栀,你还没成年。”

  徐路栀有些烦躁,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心跳怦怦的, 在静谧的车内显得格外有力, 跳得她心烦意乱。

  她忍不住辩驳:“那又怎么样?”

  仅仅不过小了一岁, 就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算是什么道理?

  难道到了明年, 她徐路栀就不是徐路栀了,而是进化成一个别的什么东西?

  她一向是有理有据, 思维清晰的, 这会儿却只剩下情绪上的发泄, 忘了徐徐图之和以退为进, 只想固执地硬碰硬。

  醉眼迷蒙间,小姑娘满是委屈, 盯着自己的亲姐姐, 只剩下满腔的恼火。

  被认下是林倾月的“女朋友”也就算了, 还要天天拦着自己和姐姐见面, 好烦啊!

  她以前可从没发觉过, 徐路薇的占有欲有这么强。

  徐路薇微笑, 清清淡淡地说:“你自己知道。”

  她并没有打算过多地说教,栀栀还在叛逆期,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点到为止就行。

  栀栀是聪明孩子,应该能听出她弦外之音。

  可惜这会儿的徐路栀并不是平常清醒状态下的徐路栀,而是被酒精支配冲昏了头脑的徐路栀。

  听了这句话,她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她?”

  在徐路栀的印象里,徐路薇是个大方的人,她想要什么玩具,哪怕再喜欢,姐姐也从不吝啬,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徐路薇这么千方百计地阻挠她。

  思来想去,除了因为也喜欢林倾月,否则实在没有更好的理由。

  联想起之前种种,徐路薇都明确承认了自己有喜欢的人,还很有可能是女生,那么,不是林倾月,又会是谁呢?

  徐路栀的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有点疼,当猜想变成了现实,她才发觉现状有多复杂。

  哪怕嘴上说得好好的,她其实也并不想和姐姐争夺些什么。

  家业姐姐继承就很好,父母的夸奖也都给姐姐,栀栀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可是就连天上的月亮,姐姐也要抢走。

  姐姐坏,可是……可是好像栀栀才是晚了一步的那个。

  徐路栀垂下长睫,眼皮耷拉着,说不出的沮丧。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讨厌过十七岁的栀栀。

  “我可以马上就去读大学,我不是小孩了,姐姐……”少女软着嗓子,近乎是恳求,急切地剖白着自己,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十七岁的徐路栀,是成绩前列的天才少女,校园里的清纯校花,可以写出不逊于学姐的小程序,可是没办法理直气壮追逐喜欢的人。

  徐路薇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个喜不喜欢林倾月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敲打她:“你在外面喝醉了,要我告诉爸妈吗?”

  “姐姐,你!”徐路栀没想到都那么大了,徐路薇还会拿告诉父母来要挟,可是家教森严,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平时怎么玩都可以,但不能越过那条线,否则,就得接受惩罚。

  徐路栀有些心虚,她确实不该放纵自己,为了调戏林倾月把自己灌醉,然而……

  她有些懊恼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热意,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酒量那么差……”

  一杯就倒,简直丢死人了。

  徐路薇有些好笑:“你从来没有喝过酒,当然一喝就醉。”

  徐路栀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多说也于事无补。

  她只是闷闷地问:“那……我还能出门吗?”

  只要能出门,就有去找林倾月的机会,天高任鸟飞,谁也管不住她。

  徐路薇的嗓音轻柔:“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但凡做了错事,徐父徐母不打不骂,而是温和地讲道理,讲清楚了,就关禁闭。

  也不算是关禁闭,总而言之,是一种闭门思过,既然在外面犯了错,那就至少一星期不许出门,在家里跟着林姨干活。

  一种磨练气性的劳动教育。

  “好吧。”徐路栀抬眼,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恳求,“那……姐姐你别告诉爸妈好不好?”

  此时此刻,徐路薇是她最信任的人,哪怕姐姐是严肃的,但也比爸妈更让她安心。

  如果被爸妈知道,虽然不会打骂,但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都让徐路栀觉得骨子里的害怕。

  “好。”徐路薇点了头,车辆稳稳地停泊在路边,她解开安全带,看向妹妹明澈干净的双眸,“这一个星期,你出门,我陪着。”

  “有意见吗?”女人温和地笑着,问她。

  徐路栀愣了愣,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她。

  她蹭在徐路薇的肩头,对方的长发蒙上她的脸,苦茶味的香气满溢鼻端,徐路栀发自内心地软软地说:“姐姐最好了!”

  虽然有人跟着很烦,但能出门,就意味着一切都有机会。

  徐路薇耐心地任由妹妹挂在她身上磨蹭了一会儿,淡淡提醒:“那你得乖。”

  不能做出逾矩的事情,说出犯规的话。

  徐路栀的神思已经完全清醒了,她郑重地点头,闷闷地说:“栀栀会听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姐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只要栀栀表现好,一定会给栀栀机会的吧?

  “好。”徐路薇笑了笑,神色中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看着小姑娘解开安全带一溜烟跑下车,她靠在车座上,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再展眼,依然是无瑕的微笑。

  徐路栀不懂事,可以;任性,可以;她是姐姐,不能不懂事,也不能任性。

  徐路薇这个名字,意味着要永远的端庄优雅,才能配得上一声徐家大小姐。

  ……

  徐路栀下了车,偷偷摸摸地进了大门,本来想趁爸妈不注意溜进去,结果还是刚进门就被叫住了。

  “栀栀,怎么又是那么晚才回来?”徐父喊住她,严肃而不失温和地问。

  徐路栀双手背在后面,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去找学姐借书,学姐顺便请我吃了个饭。”

  徐父神情稍虞,还是吩咐她:“下次要跟家里说一声,不然我们都担心你。”

  “是啊,你也不要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跑,尽量在家里吃饭。”徐母温柔地附和道。

  徐路栀抿着唇,神色再是乖巧不过,清脆地应声:“好!”

  “好了,回房去吧,你姐姐也是,回来那么晚。”徐父说完,自己去看电视去了,对于稍后进门的徐路薇,则只是关心了一句。

  一点没责问她干嘛去了。

  徐路栀上楼,吐了吐舌头,深感到年龄的不公平。

  当个小孩子真愁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

  徐路栀安安分分地守着规矩,待在房间里看书,再不然就是跟在林姨屁股后头听她唠叨些家常,顺便干些摘菜之类的小事。

  可仅仅过了大半天,她就按捺不住了,拐弯抹角地想知道林倾月的消息。

  徐路薇一大早就出去了,哪怕算是休假,她也要去临城的分公司开会,再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

  徐路栀知道轻重缓急,自然是工作最重要,不能被她这种小事轻易打扰。

  她眼巴巴地看着高耸的院门,门上并没有锁,她偷偷出去,林姨也不会去跟姐姐告密。

  可是……徐路栀在门口徘徊两圈,甚至几次触碰到了大门的开门按钮,最终还是沮丧地放下了手。

  少女低着头,有些懊恼地立在那里,薄薄纤长的脊背,看起来分外孤苦无依。

  林姨看得心疼,赶过去问她:“栀栀怎么了?”

  徐路栀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被关了紧闭而已。她的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却还要强颜欢笑。

  林姨很有经验,洞若观火地问她:“又犯错被关禁闭了?”

  徐路栀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自己不想出去。”

  说来也没错,爸妈并没有关她禁闭,徐路薇也没法管到她,是她自己遵守规矩,不出这个门。

  可是好想好想林倾月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徐路栀几次三番点进微信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却又迟疑着放下了手机。

  她几乎没见过林倾月回人消息,想来,可能姐姐并不喜欢手机聊天。

  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面对面地靠近林倾月,感受月色的暖意。

  ……

  林倾月足足有一个星期时间没见到徐路栀。

  或者说,没有单独见到。

  她迟疑过一阵,但既然决定了留在临城,她也不再变卦,在酒店里躺够了,换了身衣服去找工作。

  林倾月径直去了临城最大的那间民乐行,敲响了老板的门。

  在门口,她有些意外地碰到了孟凡。

  女人一身齐胸襦裙,眼中水波盈盈:“倾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孟凡盯着她看,眼中探究意味明显:“你没跟徐路薇在一起,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林倾月轻描淡写地笑,桃花眼弯成月牙,丝毫不在乎这些。

  “不是的话,那我就一直等你。”孟凡坚定地说。

  她原本是个含蓄内敛的性格,但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一切就好像都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只要林倾月不排斥她,她就可以一直等,等着哪天对方敞开心扉。

  “悉听尊便。”林倾月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看向了面前的中年女人,告知了她找工作的来意。

  邢菲气质娴静文雅,又有着一股子生意人的精明,只是粗粗瞥了两眼,就看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敲打林倾月,斯斯文文地笑:“你要是进来了,可是要和其他人合作的,没问题吗?”

  林倾月摇头:“合作惯了,不碍事。”

  女人一身旗袍,裁量合身,该饱满的地方丰韵娉婷,该细的地方盈盈一握,长发挽起如青鸦,桃花眼盈盈,有一种古典含蓄的媚。

  让她试弹了一段,技巧感情都是上佳,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这样的求职者。

  邢菲毫不犹豫地录取了林倾月,给她开了和孟凡不相上下的工资,温声道:“你和孟凡一个琵琶,一个古筝,以后合作机会很多。”

  林倾月弯唇:“好。”

  她总不可能因为一个孟凡在,就放弃这么优厚的薪金和待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她从来随性自在,不怕尴尬。

  除了那个男人另说。

  林倾月的神色晦暗了几分,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第一天工作,邢菲也没安排什么活,就让她们去店门口随意演奏几段,招揽客人。

  通俗来说,就是当个门面,跟放喇叭差不多,只不过喇叭现在换成了活人。

  林倾月并没有意见,她取出块白纱,轻巧地蒙住了半边脸,红唇和下巴被遮掩在白纱里,若隐若现,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美得动人心魄。

  邢菲觉得新奇:“犹抱琵琶半遮面?”

  林倾月漫不经心地笑:“保持神秘感。”

  “也行。”邢菲并不想管太多,反正美人蒙上面,依然是美人,保持点新鲜也不错。

  孟凡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倾月,不明白她哪来的底气。

  明明真实处境如丧家之犬一般,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规矩,像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被人找到一般,而老板居然也默许了她。

  眼睁睁看着林倾月悠然自得地在门口坐下,蒙着面拨弄筝弦,行云流水一般。

  她又一时间晃了神,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是啊,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不就是林倾月这一份桀骜不驯,神秘疏离,如同水中月,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一触即碎。

  这种爱而不得的征服感让人着迷。

  孟凡也抱着琵琶过去坐下,她不用蒙面,更不用费尽心思和弦,只需要跟着林倾月的节奏弹就好。

  她们已经合作过太多次,对彼此的韵律都了如指掌,不用思考就能流畅合奏。

  孟凡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和林倾月同奏一首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栀栀被关禁闭了,要姐姐亲亲才能好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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