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时, 院落里被绚烂晚霞笼罩显得尤为静谧。

  柳媚儿匆匆下山回了屋,简略将与漠阳的谈话说与黛姐姐,随即将把柄贵重弯刀从箱子里取了出来。

  “黛姐姐要替我把弯刀送回去?”柳媚儿微愣的停住身形有些困惑。

  姜苌黛欣然点头应:“嗯,正好我有事想去见见漠阳。”

  “那好吧。”柳媚儿本来就觉得这柄弯刀太过贵重, 自己留着心有不安。

  更何况漠阳那方那般生气的模样, 柳媚儿更觉得这柄弯刀像烫手山芋。

  山林亭内的漠阳望着眼看要落下的斜阳嘀咕道:“磨磨蹭蹭, 她怎么还不来!”

  一道高挑身影步入亭内时,随行的容悦和岳月守在亭外。

  姜苌黛将手中弯刀置于亭内石桌上道:“漠阳公主你失信了。”

  上一次放过漠阳时, 她可是保证过不再踏入姜国领地的。

  漠阳何尝没有感觉到这位姜国长公主眼眸弥漫杀意,身形微紧绷道:“你是想杀我灭口?”

  “杀你,并不难。”姜苌黛眼眸轻转看向即将要落入山间的夕阳,“可是我现在更想要安宁的生活。”

  “现如今姜国新皇大力肃清朝野势力, 听闻长公主的黑甲军队都已经被清除干净,你想要安宁恐怕不可能了吧。”漠阳想要跟长公主合作复国,自然是想着法子来威胁和挑拨。

  “漠阳公主可曾听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姜苌黛指腹轻触身侧的佩囊, 眼眸难得显露几分柔情。

  “你什么意思?”漠阳最烦姜人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偏偏自己又没读多少书,眉头微皱道。

  话音未落时, 四周林间忽地现出近百人的护卫, 漠阳巡视四周道:“他们是……”

  姜苌黛悠悠起身道:“我给你半月为期,假若你敢走露半句风声,那远在西北雪原深处里的最后一支漠人部落就要遭受灭族的惨痛教训。”

  “你说什么?”漠阳从前只听闻姜国长公主谋略天下的名声, 可现如今才见识她如何运筹千里之外。

  那支漠人族落位置十分隐秘,漠阳不敢相信竟然都能被追到踪迹。

  “只有半月,你若是不离开姜国,恐怕就来不及了。”姜苌黛先前那夹杂柔情的眼眸,现如今只剩下冷漠。

  黑甲军队从前未入朝之间就是在江湖之中行走, 现如今也不过是回归原本罢了。

  当初为了让姜国复兴,姜苌黛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来编织一张遍布五国的庞大情报队伍,黑甲军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最后几缕夕阳光辉从亭内消退时,漠阳只觉得浑身冰冷异常,不敢置信的出声:“你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为什么还让柳驸马她来见我?”

  “你不怕我杀了她,或者是拿她挟制你吗?”漠阳只觉得这位长公主骨子极近冷漠无情。

  姜苌黛指腹微停的应:“我能让媚儿来见你,自然也能保证她的安全,你若是先前敢动手,恐怕就轮不到我来同你告知一声了。”

  漠阳不由得心惊,假若自己先前置气,恐怕自己的族人们就要……

  可一想起那女驸马,漠阳心口就堵着一口气,抿紧唇不服气的嘲讽:“我倒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有喜欢女子的癖好。”

  “假若是喜欢漠阳公主这般自大而又愚蠢的女子,那还是算了吧。”姜苌黛眼眸毫无怜惜的回了句而后起身,“真可惜,媚儿她一直很珍视你送的弯刀。”

  “你想说什么!”漠阳一听到弯刀就炸了毛。

  “本来以为你对媚儿的喜爱会妨碍到我,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姜苌黛其实一开始是介怀媚儿将那柄弯刀随身带着的。

  毕竟媚儿都不知道漠阳赠送弯刀背后的深意。

  所以姜苌黛也想看看旁的女人对媚儿表露喜爱,她会是何反应。

  正因为此,这才让媚儿见了漠阳。

  夜幕笼罩住山林时,亭内只余漠阳一人,那柄弯刀被精致的匣子存放,自然也能看得出来重视。

  漠阳抿了抿唇,心间滋味复杂,可现下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必须要尽快离开姜国。

  那位姜国长公主是个狠人,既然说了要灭族,那定然不是玩笑话的。

  明月当空时,漠阳骑着马匆匆离开山林,随行的护卫将消息通报至姜苌黛手里。

  晚间用饭过后,岳月看了看悠闲坐在躺椅的长公主,悄悄对容悦出声:“哎,你知道长公主手里到底有多少人么?”

  容悦摇头道:“长公主这数十年的经营,岂是我能得知的,其间包括姜国在内共有六国,本身就是个极其庞大的运转部门,我只负责黑甲军队,旁的并不相知。”

  “难怪长公主说拆分黑甲军队就拆分,原来手里本就不止这些啊。”

  岳月对长公主越发倾佩,可心间却越是低落。

  长公主那般聪慧过人,难怪容悦心里一直忘不了。

  “夜深了,走吧。”容悦不解的看着忽地沉闷的人。

  岳月探手牵着容悦置气进了侧院屋内,微微探近亲了过去。

  容悦茫然的不敢乱动,心想这小混蛋受什么刺激了?

  “嘶”地一声自容悦齿间溢出时,岳月拉开距离不满道:“你都亲了我,为什么不专心?”

  “这确定是我亲你?”容悦没好气的看着恶人先告状的人,心里只觉得她太胡来了。

  “你想反悔不成?”岳月不安的揽住容悦,指腹索性扯着衣带,“我告诉你,既然我跟着你从都城回来,若是你三心二意,我就……先杀了你,再陪你一条命!”

  容悦望着衣裳微敞的人,连忙移开目光道:“岳月你、你干什么?”

  “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要,这可不怪我。”岳月偷偷撞见过长公主和柳姑娘亲热,自然也知道两女子是能做亲热事的。

  说罢,岳月点住容悦的穴位,调皮的亲了下,探手扯下纱帐束带,微微倾身而近念叨:“你放心,我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我会努力让你舒服的。”

  容悦哪里知道岳月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胡来,一时脸红的厉害故作愤怒道:“你敢!”

  “唔……!”岳月强行堵住她的嘴,两颊微红道:“我让你看看敢不敢咯。”

  待那方侧屋内暖香四溢时,夜风晃动前堂廊道的灯笼微晃,柳媚儿端着水盆走到躺椅旁。

  姜苌黛将手中信纸扔进香炉里,偏头看向替自己脱去长袜的人出声:“媚儿,今日累么?”

  “还好。”柳媚儿随同坐在躺椅旁泡脚,“漠阳公主走了吗?”

  “嗯。”姜苌黛可不想让漠阳节外生枝。

  柳媚儿挨近了些黛姐姐困惑道:“那她大老远来一趟,只是为要回弯刀啊。”

  姜苌黛探手轻点她额前应:“漠阳凶了媚儿一顿,媚儿不生气么?”

  对于漠阳知晓媚儿女儿身份之后的反应,姜苌黛一点也不例外。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言之凿凿的事。

  “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困惑。”柳媚儿眼眸明亮的迎上黛姐姐的眼眸,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漠阳公主知晓我是女儿身,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啊?”

  “媚儿,你在书里难道没有看过漠人女子赠送弯刀是求嫁的意思么?”姜苌黛现如今才舍得把话说开与她。

  只见媚儿眼眸睁大的呆愣模样活像一只软兔子,脸颊微红的厉害,支支吾吾的说:“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姜苌黛探手揽住身侧的人儿,打趣的笑道,“媚儿这么温和有礼,漠阳喜欢也不为过啊。”

  “原来漠阳公主生气是因为我不是男子啊。”柳媚儿恍然大悟的喃喃道。

  姜苌黛指腹捏住她的白软耳垂念叨:“幸好媚儿不是男子,否则还不知道因为柔情而招惹多少姑娘伤心。”

  柳媚儿羞怯的没敢看黛姐姐目光应:“幸好漠阳公主离开了,想来她应是不喜欢女儿身的我。”

  “或许吧。”姜苌黛指腹把玩媚儿随身佩戴的桃花玉吊坠,“不过她的喜欢配不上媚儿。”

  “假若因为媚儿是女子就不喜欢了,那说明本来就没有那么喜欢媚儿。”

  姜苌黛靠近怀里的人儿,亲了下她红透的脸颊,“我就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是媚儿我都喜欢。”

  柳媚儿望着越离越近的黛姐姐,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呢喃:“黛姐姐……”

  “嗯?”姜苌黛亲了下那红粉的樱唇,微微拉开些距离。

  “只要是黛姐姐,媚儿、也可以的。”柳媚儿害羞的吐露心声,眼眸却不敢去看黛姐姐。

  姜苌黛眼眸含笑的看着就像未出阁姑娘家的媚儿,指腹挑起她的下颌细细轻抚,动作就像是在抚弄小猫儿,嗓音微哑道:“媚儿,我现在想要你,可以吗?”

  “嗯。”柳媚儿眼眸四处张望犹豫的点头应下,掌心却紧张的渗出细汗。

  果然还是禁不住黛姐姐半点逗弄啊。

  八月初旬秋风渐起,相山镇院落那户人家却突然搬走了。

  一行人穿过茂密的城镇来到原本是凤国领地,而现如今是姜国边陲深山密林间。

  岳月哈欠连天道:“因为漠阳公主而搬离相山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偏僻地?”

  “这里山势复杂,易守难攻是个适合久居的地方。”容悦牵着缰绳护住怀里非要赖在一处骑马的岳月。

  本来对她那夜的胡闹,容悦是仍旧不高兴的,可想起那夜两人都已袒露相待,而她又将身子都给自己,再重的话自然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这里荒山野岭,半点人影都看不见,以后真是要当与世隔绝的高人了。”岳月还年轻,自然想去闯荡江湖,只不过挨不过容悦想要安定的心思。

  “你要是不习惯,可以不必勉强自己的。”

  “谁说我不习惯了!”岳月立刻反驳道,一本正经的看着容悦认真道,“你不要想着我会离开你的。”

  待九月中旬众人才在深山里的山庄安定下来。

  柳媚儿本来以为黛姐姐是不喜欢过于偏僻的相山小镇,没想到这一搬家,反而来到更荒无人烟的深山。

  原本柳媚儿还能每日里做些绣活,现下方圆数十里都是群山峻岭,别说镇就连村落都没有一处。

  白日里柳媚儿清闲简直不能再清闲。

  可姜苌黛却很满意,至少能停了媚儿做绣活的念头。

  秋风横扫百树枯,大雪纷飞千山白。

  难得有一回能出山庄添置用品物件,柳媚儿和岳月一道出山庄去山下镇子。

  傍晚黄昏姜苌黛久不见人回,眉眼间显露焦急道:“容悦,她们还没消息?”

  “现下还未收到护卫的紧急消息,应当没有遇上事,或许只是买的物件太多,所以耽搁了时辰吧。”容悦没敢说兴许是岳月拉着柳姑娘去疯玩了。

  等夜幕落下时,山林露出一道火光,姜苌黛才等来回山的人。

  “哇呀”数声婴儿啼叫声响起时,岳月无奈的堵住耳朵道:“这回可不是我贪玩,柳姑娘说看着这些弃婴可怜,才将她们带回来的。”

  容悦看着只会拿刀枪的护卫们束手束脚的抱着婴儿们,只觉得山庄内顿时吵闹的厉害,不由得偏头看向长公主。

  姜苌黛当着众人的面没出声,等领着媚儿进了房,才出声询问:“媚儿,这是何缘故?”

  柳媚儿有些紧张的解释:“我们去山下添置物件,只见那育婴堂因没有足够的银钱收养,而将弃婴们丢在破旧后巷。”

  “大冬雪里我担心她们会冻坏了,所以就……”

  “你收留婴儿不是不可以,可这些足足有三十来个啊。”姜苌黛眉头微皱了起来,心想山庄里也没有奶婆子,这些婴儿们贸然带回来也不知养不养的活。

  “那不如明日我再下山去给婴儿们找些人家,如何?”柳媚儿当时也没多想,可现下整个山庄都是婴儿啼哭声,确实知道自己有些思虑不周了。

  “你别去了,我让容悦去办这事吧。”姜苌黛怕到时媚儿心一软,反倒又都给带回来了。

  正当几人束手无策时,常氏因被吵得厉害而出来探情况,没想到看到满屋子的婴儿。

  “哎呦,这些孩子真可怜啊。”常氏听媚儿一说来由心疼道。

  不过到底是养过孩子,常氏自然比媚儿她们会照顾。

  很快常氏将养喂养婴儿们的小法子教给山庄的人,山庄迅速恢复安静。

  可姜苌黛却发现常氏极其喜爱孩子,连带送养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对于常氏这位老夫人,姜苌黛并不想发生什么摩擦,毕竟常氏是媚儿的母亲。

  春日里时,柳媚儿本来还担心黛姐姐要送婴儿们下山,可后来见一直没了动静,心里才松了口气。

  春去秋来,等这些孩子会爬的时候,山庄里越发热闹起来。

  “奶奶。”那话说不完整的孩子牙都没长齐唤的常氏满面笑容不止。

  “哎呦,你们都是我的乖孙女。”常氏搂住这些小娃儿笑得合不拢嘴。

  午后姜苌黛见到这般场景,自然也知老人家都想儿孙满堂,可自己耽误了媚儿,想来常氏心里也是有遗憾的。

  好不容易哄睡小娃儿的柳媚儿回房见黛姐姐独自静思,还以为是小娃娃吵着黛姐姐了。

  “怎么了?”

  “媚儿,你喜欢那些孩子的话,就留下她们吧。”姜苌黛偏头望着走近的人,探手将她揽入怀里。

  “黛姐姐不喜欢她们吗?”柳媚儿脑袋枕着黛姐姐肩胛问。

  姜苌黛迎上探来的目光怨念的应:“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你以后有的忙了。”

  其实姜苌黛更想柳媚儿能够多陪陪自己罢了。

  “不忙的,还有容姐姐和月儿妹妹帮忙呢。”柳媚儿高兴的弯着眼眸应。

  “你叫她两叫的倒是亲昵。”姜苌黛探手点着柳媚儿额前数落不停,“我看以后你不要叫我姐姐了。”

  “为什么啊?”柳媚儿不解的问。

  姜苌黛指腹轻触她的脸蛋别扭的应:“谁知道你唤的是哪一个姐姐?”

  柳媚儿瞧着黛姐姐那眼眸一瞬即逝的娇羞,心间烧的厉害,连带自己的脸蛋也跟着发热起来,连忙解释:“那我只唤黛姐姐一个,好不好?”

  原来黛姐姐也是会为一个称呼而不高兴的啊。

  这跟以前沉稳处事的黛姐姐好不一样,可是更让人喜爱的紧。

  “那你可要记在心里才是。”姜苌黛指腹戳着她的脸蛋念着。

  “嗯。”

  又是一年春风化雨,山林里百花待放,山庄的娃儿们开始会跑会跳,正是有无尽力气的时候。

  岳月闲着没事便决定教这些娃儿学着防身术,容悦一听欣然赞同,并且还提议文武双全才是最重要。

  姜苌黛得知容悦她俩的设想,便特意派人去购置不少古书以及笔墨纸砚来亲自教导她们。

  早间山庄朗朗读书声响彻山谷时,姜苌黛很是满意这些孩子的勤奋。

  “对了,媚儿呢?”姜苌黛端起茶盏询问岳月。

  岳月悄悄的说:“柳姑娘说也要教娃儿们学东西,正在外边整理琴谱呢。”

  姜苌黛微愣道:“她要琴谱做什么?”

  从外边进屋的容悦犹豫的应:“柳姑娘说要教他们学琴。”

  额……

  对于媚儿的琴艺,姜苌黛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了。

  那已经不是一个糟字能形容的了。

  所以姜苌黛最初是想委婉劝阻媚儿的,可见媚儿满是认真的摘抄琴谱时,心间又狠不下心来。

  毕竟媚儿她自己都听不出自己五音不全啊。

  若是贸然说出来,姜苌黛怕伤了她的心。

  午后山谷里响起嘈嘈切切的琴音时,岳月探手堵住耳朵压低声道:“天呐,柳姑娘怎么弹琴跟杀人似的啊。”

  黄昏之时,山谷里的琴音才终于消散而空。

  姜苌黛望着手中的信纸,许久未曾出声。

  容悦站在一旁犹豫道:“长公主要出手吗?”

  这几年姜国一统大业,国土达到空前辽阔,新皇姜惠却大搞名利宴会,甚至在地方费尽财力修建庙会。

  朝堂大臣们更是极尽迎合,新皇姜惠被权臣所迷,对于政务也不如从前上心。

  这回地方漠人叛乱直逼新都,新皇姜惠仓皇出逃,若是不出手怕是会有危险。

  “不必。”姜苌黛将信纸抛入香炉之中,“这五国的天下姜惠得来的太容易,自然就不珍惜了,吩咐下去不许出手,静观其变。”

  自古就有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的说法,姜惠要是守不住,那就该退位了。

  “是。”

  秋日里地方漠人叛乱平息之时,新皇姜惠仓皇出逃新都的事闹得天下皆知。

  而当初的权臣因内乱罪名而被新皇姜惠处死,可朝堂内部却已经是四分五裂。

  枯黄的落叶在山庄地面糜烂,姜苌黛收到王朝消息时,不由得叹了声。

  大抵这就是命数吧。

  姜国,根本不是自己一人能够改变的。

  “黛姐姐?”柳媚儿捧着琴谱前来询问时,便见到黛姐姐满是悲伤的模样,“怎么哭了?”

  “风太大了,有些伤眼。”姜苌黛缓和情绪浅笑的应。

  柳媚儿走近拿出帕巾替黛姐姐擦拭眼角的泪念叨:“现下天冷了,黛姐姐不该总在外边待着的。”

  姜苌黛凝视面前的人儿应:“媚儿,我没事的。”

  万物皆有因果,花开花谢,春去冬来,日升日落皆有时。

  “那我们回屋去吧,外面很冷了。”柳媚儿扯着黛姐姐的外衫,而后牵着她往屋内走去。

  其实柳媚儿也不完全迟钝,至少对于黛姐姐的反应还是知晓些的。

  黛姐姐很少会落泪,一定是外边出了什么事。

  冬雪皑皑的时候,黛姐姐染了病,情绪有些低落,柳媚儿整日守在身旁担心的不得了。

  “我只是感染伤寒而已,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姜苌黛望着眼巴巴守在榻旁的人,心间又暖的紧。

  柳媚儿探手停在黛姐姐额前喃喃道:“如果能把黛姐姐的病传给我就好了。”

  姜苌黛眼眸微热道:“傻瓜,要是你病了,还不得我来照顾你?”

  真是年岁大了,现如今眼泪也多了起来。

  每年冬日里的大雪,不仅山庄的小娃娃们最喜欢,柳媚儿其实也很喜欢的。

  可唯独这一年柳媚儿连屋都没出过,小娃娃们好奇的趴在门窗张望,脸蛋都被冻的红扑扑。

  岳月见她们不回屋,只得探手将她们这个抓进屋吓唬道:“你们这几个还不快进屋烤火,要是生病就罚喝药汤了!”

  “岳姐姐坏!”

  “坏岳姐姐!”

  “呜呜……”

  从前精力十足的岳月被这群小娃娃活生生弄得没脾气了。

  好在春日里姜苌黛病好了,柳媚儿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

  阳光明媚的午后,姜苌黛拥着睡在怀里的人儿在庭院躺椅里晒日光,眼眸望着新生枝叶的嫩绿,不由得豁然开朗。

  不管如何至少媚儿还好好的陪在自己身旁,那这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心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姜苌黛自然也就不再去关注山外的任何事。

  春夏连接之时,山谷里小娃娃门拿着木剑练武,柳媚儿则在学习练琴。

  姜苌黛探手捏住她的手纠正道:“你不能这样按,否则要错了。”

  柳媚儿抿紧唇说:“可是这样弹出来的音,好奇怪。”

  “媚儿,你现在理解我们听你弹琴时的滋味了吧。”姜苌黛附在她耳侧故意亲了下正经道。

  可突然被偷亲的柳媚儿,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你看什么?”姜苌黛故作正经反问。

  柳媚儿脸皮薄的没出声,心想黛姐姐好坏。

  姜苌黛见她受欺负还不吭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低头又亲了她一下念叨:“你再弹不好,我就要再亲一下作为处罚。”

  这话说的柳媚儿心肝儿打颤,樱唇抿紧几分不语,心间却有些想的紧。

  大半日下来柳媚儿琴没怎么学,那樱红的唇却有些泛肿了。

  小娃娃们在廊道结伴穿过说笑声传来时,柳媚儿羞得探手拉开些距离道:“今日不、不学了。”

  “那下回我再亲自教你。”姜苌黛望着她那面若桃红的模样话语说的极慢,心间却不由得叹息了声

  若说媚儿哪里不好,大抵就是不懂风情这点了。

  自己这般示意,她竟然还只当做学琴。

  真是让人太想欺负她了。

  夏花灿烂,秋叶无情,当山谷小娃娃们年复一年的弹琴练武。

  年近二十八的姜国皇帝姜惠暴毙死于王宫,这位即位不过十年的皇帝,政内发生数十起叛乱。

  可姜惠的死因却成迷,年纪轻轻的皇帝死象却与先皇的死因一模一样。

  大冬雪夜里王朝骤然崩塌之时,山庄却在欢度除夕佳节之日。

  当初还只是婴儿的娃儿们,现如今已经学得几招半式,当然她们的琴艺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也许等这些娃儿们初出茅庐之时,她们才会知晓山庄的那整日里粘在一处两位教书女先生,有一位曾经是使得姜王国统一五国叱咤风云的长公主。

  又是冬雪皑皑的季节里,柳媚儿撑着伞在雪地里漫步。

  姜苌黛牵着她小心踩入积雪之中,回头望着雪地只留下两人的脚印时,不由得心生感概。

  世间能有几人得白首不分离,假若这是梦,那自己也甘之如饴。

  “黛姐姐,你冷不冷啊?”柳媚儿将自己的披风裹住黛姐姐身侧念叨。

  姜苌黛迎上那一如当年明亮的眼眸应:“只要媚儿在,我就不冷。”

  柳媚儿却未多想其中深意,只探手紧紧搂住黛姐姐应:“那我们出来走一会就回去吧。”

  两人身形相互依偎的在雪地里行进,姜苌黛望着她那被冻红的耳朵,微微倾身亲了下念叨:“媚儿,你对我真好。”

  “我……这是媚儿应该做的啊,”柳媚儿害羞的红了脸蛋,可话语却说的极为认真。

  可偏偏柳媚儿不知道,自己这幅木纳的回答,却让姜苌黛心动不已。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姜苌黛心想假若这话换成旁人,或许自己都不会多一分遐想。

  假若不是自己对她有意,怎么可能两世都非要嫁她不可呢。

  都城那么多贵家子弟,要想寻个好拿捏的男子,其实总是能寻到的。

  当初姜苌黛以为是权宜之计的假成亲,现在想想,或许只不过是自己没发现自己暗藏的心思罢了。

  情之一事,真是半点不由人呐。

  不过好在为时不晚,现下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媚儿。

  又或者说是让媚儿陪着自己度过粗茶淡饭的余生。

  本文完,无番外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