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耽美小说>小羊驼[穿书](GL)>第80章 

  在乎一个人,从来都是情不由己的。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那些玄之又玄的宿命,都不该是令人绝情的原因。

  或许,夫诸与祸斗本应是宿敌,可当年夫诸就是心软了,就是将那个小小的,再没有反抗能力的祸斗留下了。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们都早将彼此当做了自己命中最重要的人,把敖岸山当做了她们的家,把熏池当做了她们的家人。

  在这座隐世的仙山里,夫诸成为了渐漓,祸斗成为了月灼,她们不再是世人喊打喊杀的凶兽,只是两个不大的姑娘,日日相依相伴。

  如果说,水火不容就是夫诸与祸斗的宿命,那么……那个曾经说着不喜欢仙神,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这里的小家伙,如今慢慢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就不是宿命吗?

  亦秋执拗道:“要是生来便注定对立是一种宿命,那对立之人走到一起,也一定是宿命。”

  “仙神这么多,人间这么大,当年偏偏是熏池遇上了夫诸。世人都说正邪两立,可他一个神仙,偏就收留了一个妖兽,那一时心软,便是宿命。”

  亦秋说着,不由得泛红了眼,她咬了咬唇,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夫诸降服祸斗,本该毁其元神,偏又因一时心软将其留下,这也是宿命……

  幽砚,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人,就算隔着重山阔海,也注定是会走到一起的。”

  “……”幽砚默然转身,没有多说任何。

  亦秋见幽砚不再应答,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

  刚才,自己好像表现得很不开心……虽然不开心是真的,顶撞也是真的,可她真没有故意在气幽砚。

  她知道,戏中人有情有义,观戏者无情无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就是忽然觉得,幽砚那番话,有些惹她生气了……

  或许是她一直都很小气的缘故吧。

  错了,总是该道歉的……可幽砚现在应该在气头上,要怎么道歉比较好?

  幽砚:“你说得对,是我固执己见了。”

  亦秋:“啊?”

  什么情况?

  幽砚说这话,是在认错吗?这鸟女人还能有「固执己见」这种清晰的认知?

  亦秋不由得战术性后仰了些许,皱眉朝西边望了一眼——渐漓回忆里的太阳,是能从西边儿出来吗?

  “这里不是夫诸的记忆了。”幽砚说着,顺着亦秋的目光望去,“你在看什么?”

  “我……找太阳。”亦秋瘪了瘪嘴,就差没将「我觉得你不对劲」直说出来了。

  幽砚却全然没听懂似的,淡淡说了句:“这是个阴天。”

  幽砚没说错,这是一个阴天。

  在这样一个阴天里,渐漓离开了敖岸山,将月灼留在了熏池身旁。

  渐漓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夫诸与祸斗再不相伴,便不会再互相伤害。

  而渐漓可以离开敖岸山,也可以重新成为世人眼中的夫诸,只要月灼一直是月灼,便什么都可以。

  因为,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月灼还不可以。

  她可以无人照顾,无人陪伴,但体内封印仍在,刚刚幻化成人的月灼还不可以。

  渐漓:“往后,辛苦你照顾她了……她喜欢什么,我都写了下来,我知道这很麻烦,可你尽量……

  尽量顺着她点吧,她现在还不懂事,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熏池:“你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理由?你这样瞒着她,就不怕她以后怨你丢下了她吗?”

  渐漓:“怕啊,可比起她怨我,我……罢了,你记着我们的约定就好。”

  那一日,渐漓没有把话说完。

  她离开了敖岸山,回到了那个纷杂,且并不曾善待过她的人界。

  亦秋不禁想,渐漓没有说完的话,应是——比起她怨我,我更怕她知道真相后,宁死也要伴着我。

  那日后,此处便成了熏池的记忆。

  渐漓离开前,让熏池帮忙保守那个秘密,熏池便一直哄着月灼,说渐漓只是去人间游玩。

  冬日严寒,虚弱的小黑狗缩在火炉边打着带小火花的喷嚏,见毯子差点燃了起来,连忙慌张地用小爪子扑打了半天。

  “渐漓真是的,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要是着火了,还得我自己灭。”她小声嘟囔着,向火炉靠了几分,闭目继续睡下。

  冬雪化去之时,月灼身子恢复了不少,终于再次化作人形,每天在山里奔来跑去。

  初春,寒气未散,花未开。

  她仍是那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而且还因为渐漓不在,变得放肆了许多。

  熏池又一次头疼了起来,日日追在她屁股后面,就是为了防止她干坏事。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渐漓什么时候回来啊?”月灼抬着脑袋,一双漂亮的红瞳望着熏池,里面满满载着想念,“她回来了,我就不捣乱了。”

  “熏池,你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月灼说,“不然你放我出去,我去找她,等她玩够了,我再和她一起回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

  “再等等吧。”熏池说着,伸手想要揉揉这傻丫头的头发,多少给予几分安慰。

  月灼见了,当即俯身,十分灵敏地从熏池抬起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而后回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大步跑远。

  那一瞬,熏池望着月灼的背影,不由轻叹:“渐漓,你写下的每一样她喜欢的东西,我都尽量给了。可你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那些东西。”

  天与地在那一刻再次模糊起来。

  “她喜欢的,只是会把那些东西送到她面前的渐漓。”亦秋说着,不禁红了双眼。

  “真有那么非她不可吗?”幽砚眼底泛起一丝困惑,困惑之中,似又闪烁着什么难辨悲喜的微芒。

  纸包不住火,谎言终会有被戳破的一日。

  等不到渐漓回来的月灼愈发暴躁起来,她好像回到了最初来此的样子,三天两头地在山中捣乱,且愈发变本加厉。

  她吵她闹,没事就追在熏池身后,大喊大叫着想要出去找渐漓。

  一时间,宅子里的书画、衣物、各式家具,山中的草木生灵,又一次陷入了不断遭殃的日子。

  祸斗心中无善恶。

  这世间,她只认夫诸,夫诸就是她心底所有的善恶。

  她抱着这样的偏执,在敖岸山中和熏池争执了一年又一年,她渐渐明白,渐漓不是出去玩儿了,只是丢下她了。

  终于,百年之后,她冲破了体内的那层封印,逃离了这座没有渐漓的「牢」。

  熏池拦不住她,他站在被大火烧毁的结界前,能做的只有无力地叹息。

  祸斗要去找夫诸,这世上,没人拦得住。

  所有属于敖岸山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作万千尘埃。

  下一秒,四周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依旧是山林,可所生植被皆与敖岸山大有不同。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天火焚山,浓烟滚滚,所有的生灵都在挣扎、奔逃、哀嚎,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却偏又无处可逃。

  虽然这只是一段两千年前的记忆,可亦秋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灵涂炭。

  亦秋:“是月灼?她为什么……”

  幽砚皱了皱眉,忽而搂住亦秋向天上飞去。

  亦秋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回神之时,竟发现从高处向下眺望,可见此山四面环海,是一座海中孤岛。

  “这里是……”亦秋不禁茫然起来。

  “若我没猜错,此处应是北海蛇山。”幽砚淡淡说道。

  【《山海经中山经》中曾有记载:“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

  系统忽然出来背书,听得亦秋不由一愣。

  此处不是熏池的记忆,那便是夫诸的记忆。

  可不管是谁的记忆,都与祸斗有关,祸斗一事,牵扯到了蛇山……

  翳鸟郁溯,那个《枯枝瘦》中的恶毒女三,好巧不巧,便是这蛇山神女。

  所有的一切,好像忽然都联系起来了。

  “夫诸在那里!”亦秋一手紧紧抱着幽砚,一手指向了远方。

  远方,四角的白鹿呼风唤雨地踏海而来,她耗损灵力引海水灌向孤岛,却终不及救下这火海之中消亡的生灵。

  蛇山余烬之中,再不见一丝生机。

  幽砚带着亦秋落于白鹿身旁,隔着两千年的时光,亦能感受那一片荒凉。

  大雨倾盆落,白鹿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回身之时,见一神灵,鸟身人面,手捧一只被天火烧得羽翼残缺的五彩之鸟,目光悲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她向白鹿轻声问道:“还要逃吗?”

  语气之中没有责备,偏却如兵刃般,刺入白鹿心底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那一方柔软天地。

  “不逃了。”白鹿说着,回身最后望了一眼被天火焚毁的蛇山。

  她的眼中除却哀恸,多了几分坚定。

  所有画面的消失的那一刻,亦秋抓紧了幽砚的手臂:“幽砚,渐漓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她……”

  亦秋冷静下来,改口道:“她好眼熟,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熟就对了,你且想想,她与朝云像不像?”

  “啊!”亦秋表面惊讶,心底却舒了一口长气。

  还好还好,幽砚挺给她面子——虽然家底都快被套空了,但是还没真空掉,能捂住一点是一点吧。

  “木神句芒……原来,她与翳鸟还有这般过往。”幽砚抬眼望向了那雨中愈渐模糊的天空,短暂沉默后,忽而浅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啊?”亦秋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明白什么了?”

  鸟女人这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啊,她怎么就还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想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巨大的一章,那么问题来了,有小天使能想明白吗?

  补充:

  有人说没理清名字,那就理一下。

  句芒:朝云。

  翳鸟:郁溯。

  白鹿夫诸:渐漓。

  黑犬祸斗:月灼。

  一个身份,一个名字,真有那么难记么……这不和三年二班小张同学差不多概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