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亭松, 林砚池就回了学校。
他们宿舍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个床没人住。
新来的那个叫杨帆的室友,幽默风趣很健谈, 宿舍里时不时就发出一阵笑声。
大家正关着门聊天呢, 宿舍大门突然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几双眼睛都下意识的转向门口,就见一个系着围巾,穿着呢大衣, 抹着发蜡的年轻男人拎着行李进来了。
来人正是程景阳。
他本来不打算住校的, 不过想到卢志强在林砚池手上遭的罪, 他心里就不舒服得很。
特意找宿管给他安排了个床位。
他的眼睛在几个室友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林砚池身上。
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最后又目不斜视走到了剩下的那个床位。
马文光年纪最大, 不自觉就会照顾他们一些, 看程景阳那动作就不像是个会铺床, 便主动上前帮忙。
程景阳思忖两秒,就把东西递给了他。
“谢谢。”
他对马文光和林砚池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杨帆往林砚池那边靠了靠, 小声道:“你们俩有仇?”
林砚池道:“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他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和人交恶,待人处事不说滴水不漏, 但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新室友跟他第一次见面, 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不满。
等马文光给程景阳铺好了床,程景阳从自己包里摸了块巧克力出来:“我这个人从不欠别人人情,这个给你。”
马文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听他这么说, 笑着接过:“那我就收下了。”
程景阳笑了笑, 没说什么。
林砚池更纳闷了, 这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为什么偏偏就跟他过不去呢?
等大家都出去打热水之后,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魏子昂对林砚池道:“他叫程景阳,他爸爸是教育局的干部,他妈妈在北城一中当老师。”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说完这话又把头缩到脖子里,跟个鹌鹑似的。
“得,又是个闲得蛋疼来住宿舍的少爷,我跟你说,这种家庭的人最难伺候了,以后咱的生活有够闹的。”
杨帆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全靠自己努力刻苦才考到这边的。
因为阶级的差异,他对这种富贵家庭的子弟带有天然的仇视。
尤其是程景阳刚进来的时候,对着林砚池摆脸色,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林砚池道:“你认识他?”
魏子昂道:“见过几次,但不熟。”
他看出杨帆对程景阳的态度,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爸也在教育局,和程景阳的父亲是平级,两人见过几次,但从来没说过话,所以是真不熟。
刚才程景阳进来大概都没认出他。
林砚池才来北城没几天,生活圈子就那么大点,不可能无缘无故得罪人。
本地人,家里人在教育局工作,林砚池努力回想了书里的内容,都没记起这是哪号人物。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猜,他来这的敌人就那么一个。
这个程景阳大概又是被卢志强挑唆的炮灰。
林砚池太了解卢志强了,干坏事从来都不会自己主动出来挑事,就喜欢撺掇那种脑壳有包,智商不高的人当他的垫脚石。
便宜他全占了,出事了又能把自己美美的摘出去,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早就知道两人要遇上,如今卢志强既然已经主动出招,他一定好好接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解决。
程景阳打完热水,林砚池已经上床了。
说来也巧,两人的床铺正好是对着的。
看着林砚池床上还挂了类似蚊帐的床帘,他嘴唇轻启:“真是个娘炮。”
他才洗漱完,定型的头发散乱,脖子上的围巾也取了下来。
林砚池盯着他瞧了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有病。”
说完也不管程景阳是什么反应,放下蚊帐把自己隔绝在了小小的单人床里。
程景阳一点就炸,听到这话,直接大声道:“你说谁有病呢,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林砚池叹了叹气,隔着蚊帐道:“你真的有病。”
程景阳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当即就要下床和他吵架:“你凭什么说我有病,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说我。”
公子哥的通病,一跟别人发生冲突,就恨不得把自己牛逼哄哄的家里人全搬出来。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想以权压人。
宿舍里的人都是普通的工农阶级,那十年才过去没多久,听到他这话,都有些抵触。
杨帆本来是个开朗幽默的小伙,可他最恨这种特权阶级的人。
这人一来就摆谱,真以为人人都要惯着他。
“你没病你嚷什么,大家都要睡觉,就你在这里吵,怎么,你爸是教育局的,你就真以为学校也是你家开的?”
他嗓门大,这样一嚷嚷,宿舍里的人都劝道:“都是一个学校的,别闹了。”
“就是,等会把宿管招来了怎么办?你爸是教育局的你不怕,我爸就一普通工人,我怕啊。”
魏子昂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就怕误伤到他。
马文光赶紧出来打圆场:“睡吧睡吧,都别说了,明天还要参加开学典礼呢。”
他感到很头疼,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大家还要在一起住好几年呢,头一天晚上就这么吵,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得了。
程景阳自讨了个没趣,狠狠地盯着林砚池,仿佛要把他的蚊帐盯出个洞来。
这人太会收买人心了,难怪自己表哥会在他手上吃亏。
看来不能和他正面刚,还得多想点法子。
林砚池没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卢志强怎么老找这么些不中用的队友,跟这样的人多说一句他都觉得降智。
看着吧,最多不超过五天,这人就要乖乖收拾东西滚蛋。
程景阳被宿舍里的人阴阳怪气一番后,又安静了几天。
虽然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但每次看到林砚池都是鼻孔朝天,很不屑和他开口说话。
这天林砚池和他一前一后回了宿舍,宿舍门很窄,两个人同时进不去。
林砚池伸手:“你先请。”
程景阳对他有偏见,不管林砚池做什么,他都认为林砚池是在装。
大摇大摆进了宿舍后,他又去了趟厕所。
杨帆道:“瞧他那样,看起来就欠揍。”
马文光怕程景阳听见又吵架,无奈道:“你少说两句。”
林砚池笑了笑,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我不跟有病的人见识。”
“哎哟,林同学,你怎么又这样说他。”马文光急得拍大腿。
程景阳在他面前是属于那种没事都要找事的,这回林砚池又说他有病,他还不得跳脚。
果不其然,一听林砚池说这话,程景阳裤子拉链都没拉好就从厕所出来了。
“这回你们都听见了,可不是我先招惹他的。”
程景阳试图挽回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印象,让大家帮他评理。
林砚池对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边看边摇头:“唉,我说你有病,你怎么就不信呢。”
程景阳涨红了脸,怒气冲冲想骂人时,室友刘靖又道:“诶,我记得林同学好像是医学系的吧,你会给人治病吗?”
林砚池矜持地点了点头:“不瞒大家,确实会那么一点。”
魏子昂忽然伸出手指着林砚池道:“是你,我终于想起来了。”
林砚池看他这么激动,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魏子昂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又忍不住想藏起来,不过他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我以前在北城日报上看过你,上面说你去北城医院开了研讨会,还说你是神医呢。”
杨帆惊了:“真的?”
他们都是外地来的,哪看过以前的北城日报,听到魏子昂这么一说,简直就不敢相信。
林砚池谦虚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神医什么的都是他们的抬爱,我可不敢当。”
这回连马文光都忍不住感叹:“好小子,你也太低调了。”
魏子昂要是不说,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北城日报诶,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吗,他们这室友也太有本事了。
程景阳:????
这群人是在干嘛,不为他主持公道就算了,竟然集体吹捧林砚池,有没有搞错?
“喂,你们……”
刘靖道:“别说话了,人家神医说你有病,那你肯定就有病,还不赶紧去医院瞧瞧。”
“瞧个屁啊,我一天吃得好,睡得好,能有什么病?”
林砚池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早上起来感觉大脑昏沉沉的?”
程景阳切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人是个庸医,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
“我知道这些症状你都没有,因为你心肝脾胃都没什么问题。”林砚池打断他的话。
程景阳气得跳脚,感觉林砚池在故意玩弄他。
在所有人不明就里的时候,林砚池话锋一转又道:“你们觉不觉得程景阳同志长得还挺帅的?”
程景阳眯了眯眼,这人是觉得自己医术不行,怕被他嘲笑,所以又开始恭维他了?
真是有够好笑的。
他道:“你不用说好听的话,我不吃你这套。”
杨帆坚信他个神医,听到他的话,老老实实地看了程景阳一眼:“还行吧,除了脖子有点粗,倒也没什么毛病。”
林砚池打了个响指:“你可真是个机灵鬼,程同学的毛病就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程景阳并不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林砚池问他:“你平时穿得时髦,这么注重打扮,难道都没注意过自己的脖子有了肿块,正在慢慢变大吗?”
程景阳是真没注意,北城这边的冬天很冷,他这几个月一直都戴着围巾,除了睡觉,很少摘下来过。
也就今天出门的时候忘带了,所以才把脖子露了出来。
程景阳皱了皱眉,问马文光:“真的很大吗?”
马文光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会不会只是单纯的长胖了?”
林砚池耸了耸肩:“谁家长胖只长脖子,不长身体的?”
程景阳还嘴硬着,心里却信了大半。
林砚池又道:“根据我的推断,你这多半就是甲状腺腺瘤。”
刘靖不懂这个,问道:“也就是说他脖子长了瘤子,那还有救吗?”
“喉咙里长了个瘤子你说严不严重?”
其实从程景阳的身体反应来看,他这顶多就是甲状腺结节,而且甲状腺腺瘤是良性,不会像其他瘤子那样恶化造成严重后果。
不过林砚池有心想吓吓他,自然会把问题说得严重些。
杨帆道:“我们老家就有人长瘤子的,连一年都没活过就死了。”
他看着程景阳的眼神都有几分怜悯。
程景阳脸色白了白,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我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到他这样,林砚池又装成好人的样:“你也不用太担心,趁现在发现得早,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去晚了就不好说了。”
程景阳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他也顾不得两人还有矛盾,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宿舍的人看着他慌慌张张离开的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砚池一直说程景阳有病,他们都以为他是在挑衅,哪知道程景阳是真有病。
不敢想象这要是发现晚了会是什么后果。
杨帆道崇拜道:“看一眼你就知道他有病,你也太厉害了,来来来,你赶紧给我瞧瞧,我感觉自己最近也不舒服。”
刘靖道:“还有我,还有我,我这两天肚子也有点隐隐作痛,你给我也瞧瞧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砚池挨个给他们瞧了瞧,顶多就是一些水土不服的小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些时候,程景阳家里的人就来帮他收拾东西了。
宿舍里的人关心了两句,听说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实是甲状腺结节,本来都没什么症状,刚检查完喉咙就开始不舒服了,医生建议他先留院观察几天。
这个病对日常饮食和休息都有要求,宿舍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程景阳也觉得人生很操蛋,前两天还在宿舍想着怎么跟林砚池斗智斗勇呢,结果现在林砚池屁事没有,他先住进医院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就是他了。
而且要不是林砚池提醒他,他恐怕都还没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医生也说了,他这个结节是早期,先在医院用几天药就行。
若是后期,还得动手术呢。
周末的时候,卢志强也来看他了。
“表弟,你人怎么样,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
看到卢志强满脸的担忧,程景阳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他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用多说。
“没什么,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卢志强点了点头,问他:“你这段时间跟那人处得怎么样?”
他们学校隔得远,具体情况卢志强也不清楚。
程景阳有点心虚,他感觉林砚池并不是卢志强口中说的那样,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撒谎道:“他最近挺惨的,寝室里的人都排挤他,我看过不了两天大家就要赶他出宿舍了。”
卢志强听得高兴:“真是太好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激动,找补道:“他是咎由自取,表弟你别太在意。”
程景阳勉强地笑了笑,借着要休息的由头把卢志强赶走了。
卢志强看他这边把林砚池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报复陆学林和徐东了。
一想到那天他看到的事,卢志强心里就直犯恶心。
以前在乡下他没看出来,谁知道两人竟然有那方面的爱好,得亏他当初走得快,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两人看上。
男人搞男人,真是恶心。
他不敢把这事告诉陆学林家里,这种丑闻闹大了,他这个揭发者,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倒是可以用来威胁他,陆学林这么爱面子,肯定不愿意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暴露出去。
至于徐东,他早就想收拾这个大傻逼了。
这人和林砚池合伙,没少给他使绊子。
这回还不弄死他。
……
林砚池正在感叹卢志强找的队友不中用时,不曾想自己这边队友已经被他偷了家。
他和陆学林不在一个系,平时见面机会也不多。
周末想约着陆学林一起吃个饭的时候,陆学林反倒忧心忡忡地找上了他。
林砚池看着他带有淤青的嘴角,皱着眉问他:“你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当然是被徐东打的呗。
他一时冲动亲了他,然后就被徐东一拳干倒了。
一周都没好,也不知道他当时用了多大的劲。
“先别管我怎么搞的,我和徐东的事情被卢志强捅了出来,徐东家里闹翻天了,我过去就被他父母赶了出来,你赶紧过去看看。”
“艹。”林砚池拳头硬了:“他怎么这么贱。”
陆学林揉了揉自己的脸:“也怪我太大意,他这两年都没什么动作,我还以为他学好了,不想他都开始跟踪我了,妈的。”
两人都罕见的飙了句脏话。
林砚池道:“你打算怎么做?”
陆学林蹙着眉头:“太突然了,我都没做好准备。”
林砚池深深呼吸,压着嗓子道:“徐东那边有我,你先不用担心,卢志强这边你可以从段宜芳那入手。”
“段宜芳?”
林砚池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陆学林脸上的严肃慢慢落了下来,眼里神色不明,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哼。
“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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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徐东室友陆学林家世好,脾气坏,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知青点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唯有徐东看不懂脸色,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陆学林这个人虽然脾气臭,嘴巴毒,实则乐于助人,并没有坏心。
徐东单方面将这人圈入自己的领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从此兄弟难过我安慰,兄弟洗澡我挑水,兄弟生病我照顾……
陆学林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东拍拍胸脯:“因为你是我好兄弟。”
在他坚持不懈的嘘寒问暖下,心如磐石,嘴硬心黑的陆学林终于开始对他有所回应。
夏天帮他搓背,冬天帮他暖床,馋了还托人从城里给他买小零嘴。
徐东大为感动,发表一通豪言壮语:“有朋如此,夫复和求,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后来一向不露神色的男人将他拉到巷子里亲吻,眉眼带笑:“现在,你还拿我当兄弟?”
徐东恼羞成怒,对他重拳出击。
……
没多久,陆学林身边又多了个人,白净清秀,眼带勾子,和陆学林形影不离,宛如他的跟屁虫。
徐东终究没忍住:“他是?”
“他是我……其中一个好兄弟。”
徐东骂骂咧咧:你到底有几个好兄弟?
再后来,同样的巷子里,他将陆学林压在墙上,报复似的咬上了他的唇。
陆学林默默回味,噙着笑慵懒调侃:“兄弟?”
徐东:爱咋咋地,让兄弟两个字见鬼去吧!
阅读提示:
心眼子一箩筐的攻X直男二货受,美攻壮受,直掰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