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找谁, 林砚池心中也有了主意。

  村里有些人家里负担重,又穷,平时看病赵保国都会特别提醒林砚池, 让他能便宜的尽量便宜。

  每天给这些人几个工分, 让她们来药库帮忙,她们肯定会同意。

  除了几个贫困的,林砚池还找上了黄秋萍。

  回村之后, 林砚池与黄秋萍的交集并不多, 不过偶尔也能从赵保国那里听到几句她的消息。

  离婚后, 她身处舆论中心, 日子并没没有想象中那么舒坦。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林砚池干脆就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 再帮她一把。

  ……

  黄秋萍自从回到娘家后, 就没怎么出过门。

  刚回来那几天, 她还在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刘家那个泥潭,面对以泪洗面的父母她还能反过头来安慰她们。

  只是在村里待久了之后,总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

  在农村, 女人嫁人之后被欺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部分都是能忍则忍, 像她这样举报公婆, 和自己男人离婚的女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最开始开始那会儿大家对她都报以同情,日子久了,又没其他新鲜事, 有些好事的人就把她的事翻出来嚼舌根。

  刘大江夫妻俩被枪毙那是她们活该, 但这黄秋萍把事做得这么绝也不见得是个省油的灯。

  要不怎么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咬人的狗不会叫, 别看这丫头平时文文静静的,心里的主意可多着呢。

  家里的父母听到这些话头发都要急白了,他们一家都老实本分,听到那些中伤人的话,也不敢站出来骂人,整天就在家守着黄秋萍哭。

  年迈的父母为自己这般操心,黄秋萍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到头来却要被人这样议论。

  即便如此,她也一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比起在刘家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只是承受一点风言风语,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那些话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不了她不听就是了。

  就在黄秋萍打算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林砚池找上了她。

  听到林砚池要找她去药房帮忙时,黄秋萍心里惊讶极了,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反倒是拒绝了林砚池。

  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若是和林砚池走得太近,会给林砚池的名声带来影响。

  她知道林砚池是好人,并不会因为他对自己的照顾就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可即便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难保有些人会眼红故意说闲话。

  林砚池知道她的顾虑,道:“你不用想这么多,药房那边除了你,还有三四个人。”

  他还没傻到只请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黄秋萍倒是心动了。

  家里多一个她,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本来她们一家就没有什么劳动力,若她光在家里吃闲饭,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5个工分不多,但怎么也比在家干坐着强。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答应你。”

  嫁到刘家的时候,黄秋萍老是觉得自己命不好,现在,她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遇到像林砚池这样的好心人。

  可惜,她没什么能报答林砚池的,不然一定会好好感谢他。

  林砚池请的这几个人都很老实本分,干活的时候一点不偷懒。

  她们心中都念着林砚池的好,林砚池找她们帮忙,就是没有工分,她们也愿意。

  李桂芝还把自己的儿子赵刚也带上了,赵刚这年纪的孩子也算半个劳动力,这次就是纯粹来帮忙的。

  在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帮助下,山上的草药很快就挖得差不多了。

  深山里应该还有更多药材,只是那里面不安全,也就没人上去。

  林砚池把那些寻常的草药留下来自用,至于那些珍贵一点,村里人又用得少的,他处理晒干后,就用平时装药用的袋子装了起来。

  他寻思着找个机会再进一趟城,问问陈牧安收不收这些东西。

  进城这事他先给赵保国通了个气,不过他换了个说法,不说自己是去卖药材,就说自己打算去城里看看能不能给村里谋个其他的活计。

  他们这个地方粮食只种一茬,到了冬天,村里人基本就是闲着,所以人均收入完全上不去。

  赵保国觉得林砚池一天为村里人操的心都快赶上他这个大队长了,若不是林砚池不是他们村的人,赵保国都想培养他当下一任队长了。

  知青点的人知道林砚池要进城,大家就给家里写了封信,让他帮忙寄一下。

  邮递员十天半个月才下乡一次,等他来,那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寄回家里。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入冬了,本地县城的知青在农闲的时候可以随时请假回家,像他们这些外地的,一来一回麻烦得很,也就没人回去。

  眼看着天冷了下来,穿的用的还什么都没准备,可不得写信给家里要点钱吗。

  徐东写了信后,顺嘴问了下林砚池:“你给家里写信不?”

  他知道林砚池的情况,但他觉得林砚池的母亲应该没那么狠心,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不可能明知他在受苦,还没一点表示。

  在此之前,林砚池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主在这个世界是有亲人的,关系或许没那么近,但血缘关系也是摆脱不掉的。

  林砚池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关系,男主原本在家中就略显多余,后来又被陷害坐了牢,继父觉得他丢脸,怕他影响到另外两个儿子的前程婚事,所以对他很不待见。

  母亲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自然也不会对他太亲近。

  到了大结局,原主和他们的关系都算不上热络,只是逢年过节会联系一下。

  原主人善良老实,家里好事从来想不到他,有需要他的地方倒是毫不留情的利用。

  每次上门,继父总是话里话外说家里什么地方需要钱,除了正在上学的小弟,连已经结婚的继兄都要占他便宜。

  男主不争不抢惯了,明明在这家里一点好处都没得到,还对他们掏心掏肺,在自己手上也很拮据的情况下,还要接济他们。

  真是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坐稳“冤大头”这三个字。

  林砚池就想不通,怎么这天下所有的极品都让男主给遇上了?真是人善被人欺吗?

  他并不觉得善良是坏事,但有些时候,过度善良就是愚蠢了。

  在这点上,原主和他真是很不一样,原主那才叫做好事不留名,将“默默奉献”这几个字贯彻到底。

  林砚池可不这样,好事他要做,名利他也要收,不然废那些劲干啥。

  想到原书那些内容,林砚池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火。

  他决定给原主的母亲写一封信,写信之前,他问徐东:“你在给你父母的信里没提到我吧?”

  徐东摇头:“你不是说不要在信里提你的事吗?”

  原主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爱替别人着想,下乡后自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却从来不会和家里人抱怨。

  徐东父母嘴巴很厉害,若是徐东在信里说他过得不好,他的父母说不定为了给他出头,就到处去说继父那家人的闲话。

  原主不想招惹是非,所以从来不让徐东在信里提他。

  书里对男主的原生家庭描写挺多,林砚池很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当初下乡,老三年纪很小暂且不提,继父家的老大年纪和他相仿,下乡的名额下来时,母亲和继父都不带商量的就定了他名字。

  本来他们应该还有点愧疚的,可男主的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说乡下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苦,他一切都好,让家里不要担心,久而久之,家里就自欺欺人,真觉得他过得好了。

  默默思考一会,林砚池就动了笔。

  直接诉苦不符原主人设,林砚池决定走回忆风,家里没出事前,原主一家三口还是过得挺温馨的,母亲对他不像其他母子般亲近,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不少美好的记忆。

  林砚池挑了几件他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写了出来,试图勾起原主母亲对他的母爱,他没说自己在这里过得不好,只说自己很想家,顺便问了一嘴继兄工作的事。

  既然都提到那位继兄了,林砚池又将描述重点放在他身上,什么好羡慕哥哥能陪在他们身边,不像他都不能在跟前尽孝,羡慕哥哥毕业就有单位接收,不像他……回城的事情遥遥无期,不知哥哥在这段时间有没有谈婚论嫁,不能见证哥哥的幸福时刻,他很抱歉,请母亲原谅他的不孝,他现在这个条件,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结婚了……天冷了,他冬天的棉被还没着落,还得去干活多挣点工分,只让他们保重身体,剩下的话就不多说了。

  林砚池写信的时候,故意写得断断续续的,直接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就要让他们自己反复猜测,然后良心难安,彻夜难眠,时刻都要记住他为什么在乡下受苦。

  当然,若是原主的母亲对这封信毫无触动,那也正好给了林砚池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机会。

  他在这里都苦成这样了,家里的人还这么无动于衷,那属实没必要继续联系。

  他要做的都做完了,就看林母那边怎么回复了。

  第二天,他就背着药材和大家的信进城了。

  当然,赵亭松也是一起的。

  毕竟赵亭松才是那个对陈家有恩的人,他想请陈牧安帮忙,可不得用一用赵亭松这个人情嘛。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林砚池将晒干的药材分为了两份,分别装在了他和赵亭松的包里。

  见林砚池这么谨慎,赵亭松有点紧张,进城的时候他贴着林砚池,小声道:“咱俩这算不算是投机倒把?”

  他还从来没私下卖过东西。

  投机倒把是指那些二道贩子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的行为,他们俩这点东西,还不知道别人收不收呢,算什么投机倒把。

  不过,这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个准确的说法,人家想弄你,你就是只卖了一毛钱,也能给你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所以林砚池才这么谨慎。

  像赵亭松这样做贼心虚可是要不得的。

  为了让他放松些,林砚池调笑道:“怎么,小满哥你怕了?”

  别看林砚池平时在长辈面前装得乖,老是“小满哥小满哥”的叫他,私下里 ,他可从来不这样叫,都是直呼大名的。

  听到林砚池这么叫,赵亭松知道他是在故意揶揄自己呢。

  他道:“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人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戳人心窝,偏偏他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

  要不是场合不对,林砚池真想亲亲他。

  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就到了国营药房。

  店里除了陈二丫和刘春香,陈牧安也在。

  看到他们二人,陈牧安有些惊讶,随即又惊喜道:“两位小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林砚池道:“我们进城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牧安多精的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有事找自己。

  他也没戳破,只道:“两位小兄弟难得来一趟,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林砚池道:“吃饭就不用了,其实我们这次过来是找您有事。”

  陈牧安笑了笑:“吃饭和谈事不冲突,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盛情难却,他都这么说了,林砚池也不好再推辞。

  陈牧安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国营饭店,他大约是这里的常客,饭店里的服务员和他很熟,一进门服务员就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包间。

  “这里安静些,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在这说。”

  林砚池看他这么痛快,便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晒干的珍贵药材,问他:“这些东西,您这收吗?”

  陈牧安接过来瞧了瞧,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来这些药材药性如何。

  这品相,一看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并且认真处理的。

  他点了点头:“这些我们药房都是收的。”

  不仅收药材,那些普通的药草他们也收。

  “不过都是公对公,像我们私下这样买卖的,还真没有。”

  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抓小辫子,不是一般人,还真不会冒这个险。

  一会儿收一会儿不收的,赵亭松是个很直接的人,拧着眉道:“你就说你到底收不收吧?”

  陈牧安道:“若是别人找我,那我肯定不收,但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开口,就算再难的事我也得答应。”

  像他们这样的人,能走到这一步,都把自己的名誉看得很重要,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赵亭松不找他帮忙他心里还总是惦念,现在找上门了,他反倒松了口气。

  听他这话,赵亭松道:“救人那是应该的,我并不是挟恩图报,你要是觉得这事让你为难,你大可以拒绝。”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林砚池一眼,有点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

  赵亭松会说这样的话,林砚池真是一点不意外,他就是这么个直肠子,心里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若不是他需要搭上陈牧安这条线,恐怕赵亭松是这辈子都不会来讨这个人情的。

  林砚池道:“小满哥说得对,若是您觉得为难,就当我今天这话没说过。”

  陈牧安观他二人都是心思纯净的痛快人,也没再兜圈子。

  “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我们这次带的不多,也就四五斤左右。”

  林砚池估摸着也卖不了多少钱,不过他这次来卖药材只是顺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找陈牧安?

  要想挣钱,光是靠挖这些野生药草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来之前,他跟赵保国说要给村里人找个其他活计,也不是假话。

  他考察过林岗村的土壤,发现林岗村的环境还挺适合种一些药材果蔬的。

  但是水果的周期长,种下去要想见到成果,至少三年以上,并不适合挣快钱。

  倒是种植药材很快就能收获。

  记得以前他奶奶也讲过这事,她们那个年代,一旦到了这个季节,地里就没活,也没办法种植粮食,村里的干部就会组织大家一起种一些简单的药材,到了来年,收完药材,又能接着种粮食,两样都不耽误。

  现在,林砚池也想效仿她们这样的做法。

  想要说服赵保国并不难,难的就是药材种植后,他们该怎么销售。

  村里没有这样的买卖渠道,若是种了卖不出去,那亏的都是大家的血汗钱。

  不过有陈牧安在,销售就不是问题了。

  据林砚池了解,他们药房几乎是掌管了整个县城到农村的药资,对药材的需求量是巨大的,每年卫生部都会安排人到各个地方采购。

  如果林岗村能把这笔大单接下来,收入绝对会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而作为这件事的负责人,他也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林砚池并不觉得自己贪心,任何事情有好处就有坏处,种植药材是他提出来的,能赚钱固然好,若是亏了,必然也是他来承担后果。

  机遇总是伴随着危机,就看谁的胆子大了。

  看到林砚池,陈牧安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当初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走上了那样一条路。

  陈牧安答应了林砚池的请求,他向林砚池承诺,来年林岗村若是种了药材,他一定会去收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