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火光的缘故，狼群吓得不敢轻易靠近，只是一直悄然尾随身后。
夜里长荧一直都未曾停下行进，山林的夜间冷了许多，枝叶间的雨水还未干透嘀嗒的掉落，随着行进动作而像雨水一般洒落。
那耳旁的呼吸微弱却很寒冷，长荧犹豫出声：“离大人？”
姬离面容覆盖薄薄的冰霜，鼻翼间呼出的气息形成白雾，明明已经是四肢冻到僵硬可还是打起精神应：“怎么了？”
长荧松了口气低低道：“还以为离大人又昏过去了呢。”
“你很累吗？”姬离转眸看向长荧鼻尖冒出的细汗，“不如停下来歇息会吧。”
“不累的。”长荧摇头认真应，现在要快点去找大夫才是。
姬离抿了抿干涩的薄唇，将脑袋枕在她有些消廋的肩窝汲取温暖微弱的说：“如果你把我放下，兴许就能快些离开密林了。”
这样下去姬离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现下长荧修为低弱，如果她也被自己的极寒之症困住，到时两人都会变成冰柱的吧。
“离大人一个人会被狼群吃掉的。”长荧也感觉到自己累的腿脚都使不上力气，呼吸微急的应着。
“可你这样背着我，还不知要走到何时去。”姬离看了眼远处的狼群，“更何况我没那么容易死在它们手里。”
长荧摇头不肯应：“我不要。”
这样好危险啊。
姬离微愣的看着固执的长荧，又想起她在安城那夜的气话转而试探道：“反正我是坏人，你不是最讨厌坏人的么？”
如果你讨厌我，那该丢下我的吧。
可这话并没有得到姬离设想的回应，长荧埋头赶路也没有放下离大人的意思。
黎明破晓之前，最是寒冷。
整个人频临昏迷的姬离齿间不由得打颤含糊不清道：“长荧……”
大抵是声音过于微弱，长荧看着山下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欢喜的喊：“离大人我们到了！”
可耳旁却并没有等到回应，长荧偏头看见离大人浑身布满冰霜，眼露担忧的加快步伐。
日上三竿时天气日渐暖和，这临湖畔的村落，大多是由竹搭建竹屋水廊。
村民们都会习水打鱼为生，那竹屋在围着一堆头发还没长齐的孩童向屋里张望。
“哇，好可怕啊！”
这一声传来时，孩童们撒着脚丫扑通的钻进湖畔里。
竹屋萦绕湖泊搭建四面环水，姬离一身素白长裳，孤身躺在竹榻，极为不喜欢这些人类孩童们每日都来看热闹。
长荧手里握着蒲扇对着沸腾的药炉扇风念叨：“幸好村里这位王婆婆会治病呢。”
那王婆婆的老伴会治蛊毒，所以多少也会些医术。
“你们两人真是命大啊。”王婆婆提着盛鱼汤的瓦罐入内叹，“那些水鬼也不知从哪来的，我们村里好些年轻后生生都沉在那湖里了。”
那日村落忽地传出异响，王婆婆拄着拐杖去看热闹，没想到会碰到被水鬼咬伤还能活着回来的。
长荧看向闭眼不肯说话的离大人，只能自己跟王婆婆说话。
“这些汤等她醒了，你让她喝了也好养养身子。”王婆婆从来没见过比姬姑娘更奇怪的性子，平日里也不爱见人话也不说，除却满面的腐斑，容貌可是个大美人。
“谢谢王婆婆。”
“没事，我老头子今天打了不少鱼呢。”
等王婆婆拄着拐杖离去，长荧才转而看向闭眼的离大人，心想离大人有这么困吗？
姬离哪能不知道长荧的视线，峨眉微蹙的睁开眼问：“你看我做什么？”
长荧走近过来应：“离大人为什么故意装睡呢？”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知人类身上。”姬离本就因腐斑而不悦的很，偏生她还每日里跟人类有来有往能不气嘛。
“明明王婆婆人很好的啊。”长荧其实没太懂离大人的话只是自顾自说。
黄昏时长荧让离大人喝完药，因着离大人不喜欢满是药汤味道，便捧着她换下来的衣物去外边清洗。
竹屋临水自是方便的紧，长荧端着木盆学着那些远处说笑的女子挥着木棒敲打衣物的动作。
辽阔的湖泊有房屋水廊还有很多的船只和在水里游玩的孩童们。
“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贪凉的潜在水里游了过来。
“我从安城来的。”长荧笨拙的拎着长袜在木盆里搓洗应。
“安城？”女孩眼眸水汪汪的很可爱，不过她的牙齿好像少了一颗，“安城好玩吗？”
长荧想了想应：“大概是好玩的吧。”
如果大家都不打架的话。
“我也想出去玩。”女孩羡慕的看着，转而游近过来，“姐姐，不如你带我一块出去吧？”
“啊？”长荧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路呢。
可女孩面上的笑容忽地没了，视线直直地望着长荧身后的那个面容有淡淡斑点的女子。
姬离手里把玩长蛇将它放入水中，只见那女孩吓得顿时游离远处。
长荧看着一下就游没影的女孩，心里还纳闷她怎么就走了啊？
“你还看什么？”姬离坐在她身旁不悦的出声。
“离大人你不是不喜欢出来见人的吗？”
姬离赤足轻拨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素菜长裳的裙摆有些被水浸湿晕染些许暗色低低道：“我若不出来，你还真要带那女孩去安城不成？”
长荧盘坐在大木盆前，那纤细手臂挽起的衣袖垂落在身侧，视线看向身旁挨得极近的离大人，只觉得心间跳的飞快。
“不会。”长荧眉间被离大人指腹的水珠滴中时，连忙回过神应着。
姬离轻哼了声并未再追问，大抵因着火红的晚霞缘故，长荧那白嫩的脸蛋被晕染的有些红了起来。
好一会长荧才将衣物清洗干净，而后晾在竹竿之上。
夜色笼罩住湖面时，村内亮起灯盏，连同水面都映衬完全相同的景象。
姬离卧在竹榻看向那独自铺设地铺的长荧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内熄了光亮，长荧侧身躺着还能听见竹屋之下水声潺潺响起。
待听见熟悉呼吸声时，姬离却辗转难眠，大抵是那回在安城对她的玩笑话太过了。
唉，她竟真的再也不同自己亲近了。
暖春三月中旬，姬离面上的腐斑缓慢的消散干净。
早间长荧随着王婆婆去撒网帮忙抓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鱼的长荧吓得手忙脚乱。
午后一行人回来时，长荧脸上还有被从湖水里跳出来的鱼撞到的红印。
“长荧姑娘，我娘让我把这个送给你。”年轻男子红着脸将捕捞的大鱼直愣愣的递了过来。
突然收到两条大鱼的长荧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什么要送鱼给我啊？”
那年轻男子却似是说不出口，转而将鱼挂在竹屋门前。
王婆婆笑着说：“长荧姑娘就收着吧。”
傍晚长荧在竹屋的浴桶里清洗时说起白日里的事，姬离看着那被她用木盆养起来的大鱼，心想恐怕也就她傻乎乎的不明白那男子的心思。
等长荧系着衣裳打算熄灯时，姬离耐不住出声：“你还想一个人睡多久？”
长荧看着那慵懒斜靠在竹榻的离大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灯盏被姬离掌心熄灭时，长荧糊里糊涂的被拉上竹榻。
可当衣裳微敞时，长荧却转而背对着躺下低沉道：“离大人为什么要做呢？”
姬离不解的看着她问：“你不想吗？”
长荧摇头应：“可是离大人以后会娶很多小妾的。”
“我那只是胡乱气话而已。”姬离探头望着刺眼的长荧，从身后搂住她嫉妒道，“谁让你总是念叨无涯山道士还有那墨源华逸等人？”
她的心里有那么多人，那自己能占几分呢？
“他们跟离大人不一样啊。”
姬离薄唇贴近她的侧脸不安的搂住她说：“可你对他们好，我就会控制不住的嫉妒。”
嫉妒的滋味，姬离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从侧脸落下的吻在长荧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取得进一步的占有。
“你看着男子我会嫉妒。”姬离翻身亲了下她的眼眸，随后又亲了下她的柔唇，“你跟女子说话我会嫉妒，甚至你对孩童笑我也会嫉妒。”
“这么多的嫉妒，你却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我怎么能不抓狂？”
竹屋的夜里并不平静，长荧在离大人念叨之中只记住嫉妒二字。
朝阳从湖面冉冉升起时，村落里开始一日的劳作。
往日里早起的长荧迷糊的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午后长荧打开竹屋窗户时，外面极为明亮。
那条两条被长荧养在水盆的大鱼却不见了。
“奇怪，它们去哪了？”长荧四处扒拉寻找。
姬离慵懒的靠在窗旁漫不经心的应：“也许它们悄悄地回湖里去了吧。”
长荧半信半疑的向竹屋窗外探出身子张望，可湖面只剩一层又一层水浪不停的翻涌着。
湖畔微风徐徐而来时，姬离看见长荧那还未系紧的衣领处印迹，眼眸深了几分道：“你今日还是别出门的好。”
“为什么？”长荧偏头看向衣裳宽松垂落的离大人，不由得想起昨夜离大人的热情。
嫉妒，为什么会让离大人变得那么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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