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里想着用柿子来讨离大人开心的长荧,哪里想得到山林里的气候变化无常。
午后藏书阁忽地狂风大作,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连带着外出寻食的鸟儿们都匆忙的飞回屋檐下搭建的巢穴。
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地流淌,长荧偏头看着一直不曾停歇的雨小脸发愁道:“这雨怎么还不停呀?”
子柔在无涯山多年,自然也知山林秋日里正值多雨之季,执笔摘抄着经法应:“这雨一下恐怕至少是好几日了。”
没成想这场雨竟然下了大半月,等好不容易停雨时,长荧满心欢喜的要去菜园一看,才知柿子大都被摘下贩卖换钱,余下青涩未熟的柿子被狂风大雨吹得都烂在地里了。
因着长荧没有摘到柿子,夜里长荧心情沮丧的回竹屋,反常的没有念叨起白日里的细碎事。
姬离窝坐窗旁软塌看书,还没出声说什么,反倒是少女埋头用完斋饭,很是自觉的收拾物件起身准备去门外了。
“你去哪?”
少女呆头呆脑的应:“离大人不是要长荧去外边睡的吗?”
姬离看着那窗外的瓢泼大雨应:“我看你近日表现还算规矩,暂且就在屋里打地铺睡吧。”
长荧笑了笑道:“好。”
待竹屋内光亮熄灭时,长荧卧在软绵的被褥里,耳旁听着窗外断断续续落下的雨声,慢慢的有些困了。
深夜里姬离还没入睡,反倒听见少女已经平稳的呼吸,很显然她已经熟睡了。
初冬时节里雪花铺满整座无涯山,藏书阁院落里也堆满干净的积雪。
午时长荧正用着斋饭,偏头看见几只鸟儿停在一旁窗台躲避风雪,当初的幼鸟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能在风雪里觅食了。
冬日里山林没有什么果子给鸟儿觅食,有时长荧经常会用小瓷盘盛些自己的斋菜或是米饭喂它们。
“这个很好吃的哦。”长荧将小瓷盘递过去,只见鸟儿们围着小瓷盘低头啄食米饭。
子柔捧着书籍入内,便听见小道姑对着鸟儿说笑。
虽然这并不是子柔第一回 看见,有时小道姑甚至还会对着庭院的花草说话,这小道姑真的是有些异于常人。
待子柔走过去时,鸟儿已扑扇着翅膀飞回巢穴。
长荧收拾着碗筷看着子柔师姐问:“子柔师姐休息好些了吗?”
冬日里山林天气极寒,子柔通常会在午后休息一会,“ 嗯。”
“你方才是在跟鸟儿们聊什么呢?”
子柔半打趣的逗弄小道姑。
“没说什么。”突然被问的长荧僵持住,连连摇头。
自从知道子柔师姐讨厌妖怪之后,长荧可不敢随便暴露身份。
“那个,我去收拾东西去了。”
子柔见小道姑捧着碗碟匆忙地离开,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自幼进入无涯山的子柔,其实并没有什么人亲近可以交谈,小道姑性情乖巧,相处起来很是舒适。
可是近日来小道姑似是拘谨的很,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有些疏离,子柔不免有些失落。
一场大雪停歇了会,长荧捧着扫帚清扫庭院积雪,庭院古树冬日里树叶掉的特别多,转眼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等长荧回阁内时,小脸被冻的通红,子柔递着温热的茶水,“辛苦了。”
“不辛苦的。”长荧双手捧住茶盏抿了小口,偏头望着高耸的古树,“这么大的树一定活了很多年吧?”
“嗯,听闻数千年前平虚道馆建立之处,这颗古树就有了。”
“那它会不会很无聊啊?”
子柔听着小道姑的话忍俊不禁道:“树,哪会无聊呢?”
没想到小道姑却满是认真的应:“会的哦。”
大抵是稚子童趣之心,子柔也不与她争论应:“兴许你说的对。”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黑鸦从窗外飞进藏书阁,因着身上沾了雪花,翅膀一抖落,不少雪花洒落在书架。
长荧偏头看着这只体型不小的大黑鸦,因为经常看见它欺负鸟儿们,所以觉得大黑鸦凶的很。
只不过深冬里鸟儿们都离开藏书阁别处了,“它怎么不下山呢?”
那忙于梳理羽毛的大黑鸦却偏头不愿搭理长荧,转而飞到别处书架。
子柔探手拿起帕巾擦拭书架的雪花应:“这只黑鸦性子怪的很,旁的人它都不怕,可是唯独怕老婆婆。”
“它现在吃什么呢?”长荧跟着在书架间飞来飞去的大黑鸦,手里执帕巾擦拭它落脚留下的积雪和水渍。
“我也不知道。”子柔小心的擦拭书籍封面,“兴许它比别的鸟儿聪明,所以提前存了冬粮呢。”
长荧踩在木凳踮起脚正擦拭积雪时,大黑鸦却忽地落在长荧脑袋上,甚至还发出类似笑的叫声。
“哎?”长荧动都不敢动的看着脑袋上的大黑鸦,生怕它会摔下来,便想探手抱它下来。
可还没等触到羽毛,大黑鸦忽地啄了过来,疼得长荧连忙收回手。
子柔见到这般场景忍耐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能让一只黑鸦给欺负了呢 ?”
那大黑鸦伸展翅膀飞回窗台,长荧那扎在脑后的丸子头跟着散乱下来,“我以为它是在跟我玩呢,谁知道它咬我。”
“我看看?”子柔看着小道姑委屈的模样,便有些担心,毕竟这只黑鸦平日里确实凶的很。
长荧将手背在身后摇头应:“没事的。”
“真没事?”
“嗯。”长荧知道自己的伤一般都是很快就会恢复的。
子柔看着小道姑撒落一头细软乌黑的发出声:“那我替你重新梳理头发吧?”
“好。”长荧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子柔师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小道姑乖巧的坐在一旁,子柔握着木梳站在身后,掌心轻握住细软的长发,视线落在小道姑的脸蛋叹:“你的肤色可真白啊。”
虽然这般年岁的少女都是青春靓丽,可是大多会生些小斑点亦或是红豆,偏生这小道姑面色白里透红犹如精美瓷瓶一般,水汪汪的眼眸更是明亮动人。
长荧不敢乱动脑袋乖巧的应:“子柔师姐也好看的。”
“你倒会夸人。”“子柔含笑的挽起小道姑颈后的碎发,心想自己模样一直都颇为普通,而且现如今也过了爱美的年岁。
待用木簪子替小道姑束好发,子柔特意留心看了眼小道姑的手,好在确实没有什么伤。
只见小道姑捧着铜镜照了照念叨:“不过心上人最好看啊。”
子柔见着小道姑犯傻的话好奇的问:“你心上人难不成比你还要好看?”
“嗯。”长荧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侧头看向子柔师姐,“长荧从来没有见过比心上人更好看的人了。”
这话说的子柔都有些好奇一个男子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这时外间传来寻书的道士声音,小道姑放下铜镜便连忙跑出去了。
子柔握着手里的木梳,心想或许是自己多疑,小道姑没有理由与自己生疏,兴许只是那日带她去看处刑,所以吓着她了。
毕竟小道姑心性纯善,就连花花草草都爱惜的不得了。
冬日里藏书阁来的道人少了许多,因此难得有一段休闲时日,早间长荧正背着老婆婆教授的心法口诀。
好不容易长荧当着老婆婆的面磕磕巴巴的背完心法,那窗台的大黑鸦忽地发出类似嘲笑的叫声。
“闭嘴。”老婆婆指间施着法,将那黑鸦一把扔出藏书阁。
长荧看着大黑鸦掉了好些羽毛,却又不离开,而是可怜兮兮的盘旋在周围,而且再也没听见大黑鸦发出那种奇怪的叫声。
老婆婆看着少女出声:“你学的很好,慢慢来就是了。”
“嗯!”
午后来藏书阁的道士多是三五成群的来,其中道行修行不一,甚至挑选书籍也各不相同。
长荧在书架里来回跑动好几回才找齐他们要的书籍。
“他们是二师伯慧海的入门弟子,因着资质尚高,几乎修习包含藏书阁大部分种类的术法书籍,倒也是麻烦你了。”子柔冬日里面色总是不见好,脸色苍白的很,偶尔还止不住的咳嗽,因此跑动的话多是麻烦小道姑。
“难怪我看他们好像比平时来的弟子道行要厉害许多。”长荧坐在一旁给子柔师姐添茶水。
子柔看着贴心的小道姑提醒:“不过你凡事还是注意,毕竟道门派系众多,凡事也不全是上下一心,时常也会闹出些争端来。”
“这是什么意思呀?”长荧不太喜欢喝微苦的茶水,所以会自己用蜜糖冲成糖水。
“现任平虚馆老掌门有五弟子,而五弟子分别最擅长五行之术,因他们修习不同道术,所以余下收的弟子自然也是修习不同道行,所以分别在无涯山设不同的庄园洞穴修炼管理,平日里暗地里多有争端,可现如今听闻老掌门即将仙去,新掌门之位人选未定,因此各庄园里都不太平。”
长荧满足的抿了一大口糖水,想起当初老道士提及的玄风掌门问:“那玄清掌门的二弟子是谁啊?”
“你是不是弄混了啊?”子柔捧着茶盏暖手,“现如今的老掌门道号德仁,玄清是掌门最小的弟子,现如今还未收徒。”
“这样啊。”长荧只从长者那里听过魔界的事,倒不怎么清楚仙门道人这边的情况。
而当初那老道士只提玄清掌门的二弟子,长荧一时有些困惑问:“那玄清掌门还不是掌门啊?”
子柔见小道姑呆傻的模样眼眸浮现笑意道:“当然,玄清师叔是老掌门五弟子最晚入门,现如今在道馆里并无什么派系势力,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出去,小心惹得别的庄园弟子恼火。”
“哦。”长荧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来的太早。
两人这方谈话间,只见这衣袂飘飘的年轻道士入内,子柔师姐忽地收敛笑意主动出声:“许久未见了。”
“嗯,我是来还书的。”长荧见同年轻道士交谈的子柔师姐,主动领着道士往阁内书架走去,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
长荧坐在高桌前低头抿着糖水,便打算研墨摘抄经文,可是因着听力灵敏,所以还能听见子柔师姐的谈话。
“近日怎么不见你来呢?”
“我最近在跟师傅外出下山收妖,途中遇到大妖,所以误了归山时辰。”
“那真是辛苦你了。”
“子柔姑娘客气了。”
待那年轻道士捧着书到高桌来登记时,子柔师姐随他一道从书架里出来。
“若是有消息,烦请告知一二。”子柔师姐送着那年轻道士出藏书阁低声说。
“子柔姑娘请放心,降妖除魔我辈义不容辞。”
长荧抿着嘴里快要融化的蜜糖,好奇的看了看那年轻道士借的书籍,多是火术相关的高级术法。
“他修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嗯,他是三师伯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第三代弟子中修为极出色的,听闻老掌门曾多次夸过他的天资聪颖。”
子柔重新坐在身旁摘抄经法,只见小道姑眼眸亮晶晶的张望过来,冷不防的问了句,“他是子柔师姐的心上人么?”
“什么?”子柔微愣的看着小道姑,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有事拜托他相助而已,你可别乱想。”
“我没有乱说,明明那个道士一直盯着子柔师姐呢。”
子柔探手翻着经书神色平静的应:“虽然平虚馆道士可结道缘,只不过那也是要看修为资质,我不过是浑身病痛的凡体肉胎罢了。”
长荧虽然有些听不懂子柔师姐的话,可是隐约感觉子柔师姐的心情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夜里长荧同离大人汇报白日里的事时,便困惑问出心中想法。
“子柔师姐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姬离捧着书斜躺在软塌,只见在一旁跪坐捶腿的少女碎碎念叨个不停,眉头微皱的说,“她们两个凡人的俗事,你这般在意做什么?”
长荧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应:“因为子柔师姐对长荧很好,所以长荧也很想对子柔师姐好。”
“笨。”姬离没想到少女这么快就忘了上回被吓得的噩梦。
真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啊。
夜深时长荧起身打算去铺设被褥,又想起现在已经是冬日里偏头问:“离大人,你冬日里怕冷的话,要不要多加些被褥呢?”
姬离看向只着单衣长裤的少女应:“不用这么麻烦,你过来不就行了?”
少女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满脸笑容的钻进被窝里。
竹屋灯盏熄灭之后,窗外的大雪仍旧有些光亮,长荧很久没有跟离大人一块睡在床榻,心口处还满是忐忑。
“别乱动。”姬离探手揽住挨在身侧的少女,大抵是因火焰珠的缘故,少女就像个火炉子似的。
“哦。”
长荧当真没有再翻转,眼眸直直地望着离大人侧脸,数着手指头出声:“离大人,你好长时间都没有喝血了呢?”
姬离缓缓睁开眼看着少女应:“你再吵,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这话一出,少女紧闭嘴巴也不敢出声。
事实上自从那夜姬离发觉同少女亲昵会无缘无故的发热,就不太敢轻易与她靠的太近。
毕竟那种火烧火燎的感受,实在是让姬离难以启齿。
越这般想姬离便想着跟少女保持些距离,当下松开手转而背对着她。
谁曾想少女缠人的抱了过来,温热的呼吸紧密的落在耳侧。
“你干什么?”姬离甚至能感受少女随之带来的灼人温度,真是要命了。
长荧探着脑袋满是认真的应:“这样离大人就不会怕冷了啊。”
姬离扒开少女圈住自己的手,指腹抵住她额前轻推开她靠近的距离,“谁说我冷了?”
“可是确实很冷啊。”长荧捧住抵在额前的手。
“你……”姬离看着被少女捂在身前的手,羞得收回手,“你离我远点,否则就把你扔出去。”
长荧看着背对自己的离大人,脑袋里还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离大人的手确实很冷啊。
后半夜里姬离模糊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额前缓缓渗出细汗来。
而长荧的后半夜做了美梦,子柔师姐做了很好吃的斋菜包子,所以长荧想要带回去给离大人尝尝。
可是长荧发现面前的斋菜包子越吃越多,梦里还有些着急起来。
天朦胧亮时姬离醒了过来,脸颊的发丝都被汗给浸湿而紧紧贴在两颊。
那衣衫微乱露出些许如玉白皙,而少女不知何时窝在怀里熟睡,灼人的呼吸犹如烙印一般的烫人。
屋内砰地一声响起,长荧摔得有些疼,迷糊的睁开眼,只看见离大人捂着衣衫脸颊绯红大片,眼眸满是恼怒道:“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大清早来藏书阁的长荧委屈的很,小脸也摔红肿一块,显得格外明显。
子柔惊讶的看着小道姑连忙询问:“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小道姑双手捧着大粥碗摇头低低的应:“没有被欺负,只是不小心摔着了。”
“好好的怎么会摔着脸呢?”
长荧吞着清粥眼眸躲闪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从床榻摔下来的。”
子柔见小道姑有意隐瞒,也只好不勉强她,特意去寻了些药膏与她擦拭。
这一日子柔明显感觉到小道姑的闷闷不乐,等到黄昏时也不见她起身要离开。
“你要不留下歇息一晚?”子柔看着用勺子扒拉米饭频频看向窗外的小道姑。
长荧想了想应:“嗯。”
现在回去也许会被离大人打死的吧。
虽然以前长荧也经常看见离大人发脾气,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恐怖吓人。
夜里长荧在藏书阁地面铺设被褥,子柔不解的问:“真不与我同睡吗?”
“嗯。”长荧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待子柔师姐离阁,便早早的熄灭灯,难怪信心的想也许等明日离大人就气消了呢。
于是一夜未归的长荧第二日早早离藏书阁回竹屋,没想到直接就被吓出去了。
“你还知道回来?”姬离峨眉微蹙看着夜不归宿的少女,怒火已然是写在脸上了。
长荧吓得有些腿软,探手扶着门不敢迈进去低低的应:“离大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姬离冷眼看着少女那右侧脸颊已然痊愈的伤出声:“我看你不如跟着那子柔师姐一道住的好。”
少女连连摇头应:“不好的。”
正当姬离都不知说什么好时,长荧提着食盒说:“这里有新鲜的斋菜包子哦。”
为了留给离大人,长荧自己都舍不得吃。
话音未落,姬离脸色骤变,脸颊通红的看着少女说:“我不吃!”
“好吧。”长荧吓得紧紧抱住食盒,只见离大人生气极了,一时起了退堂鼓,便打算离开竹屋省得惹离大人生气。
可还没等长荧迈开步伐,离大人忽地出声:“你要走了,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长荧停下步伐只好转过身应:“那怎么办啊?”
姬离看着倚靠门的少女,心中又羞又恼说:“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少女连忙摇头。
这话应的理直气壮,姬离都不好指责,偏头出声:“你过来。”
心想这不能让少女白白占了自己便宜才是。
“哦。”长荧提着食盒入内,只见忽地门窗紧闭,顿时暗了不少。
“为什么要关门窗啊?”长荧紧张的都不敢靠近离大人,生怕会被一掌拍飞出去。
姬离挑眉看着少女磨蹭的走到面前道:“现在去沐浴。”
“沐浴?”长荧放下食盒,肚子还饿的厉害呢。
“怎么,你不听我话了?”
少女摇头应:“没有不听话。”
等水雾缭绕时,长荧泡在浴桶里,只觉得那一旁离大人的目光看着有些吓人的很。
“离大人,你要一块来洗洗吗?”长荧自以为想的周到主动出声。
姬离险些将还没咽下的茶水喷了出来,望着那被热水熏的脸颊微红的少女,“不用。”
“好吧。”长荧觉得离大人最近有些怪怪的。
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等长荧裹着单薄里衣坐在软塌时,离大人还在喝那盏茶水。
房内已然有些暗,长荧肚子饿的厉害出声:“离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姬离放下手中的茶盏,迈步起身走向软塌,指腹轻抚少女侧脸,食指从她那弯弯的眉头滑落眼角,最后盘旋停在嫣红的嘴角。
大抵是因着刚沐浴的缘故,少女比平日里还要烫人,姬离清晰的看见自己盘旋在手背的青色蜈蚣匆忙的避开接触少女的食指。
“你对我干了坏事,知不知道?”姬离撑在少女身前俯视着她。
少女眼眸明亮动人的眨了眨应:“什么坏事呀?”
姬离指腹捏了捏少女的脸颊应:“我做给你看就知道了。”
很久以前长荧记得离大人提过坏事,那时长荧以为亲亲就是离大人指的坏事。
所以当姬离轻握住衣带时,少女凝视的目光眨都不眨一下,反而很是好奇的很。
整个屋内安静到姬离都能听清自己疯狂窜动的心跳。
明明是对于少女的恶作剧,可到最后反倒变成对姬离的惩罚。
“长荧在吗?”子柔担心小道姑被什么人欺负,所以才想来同大师姑说说情况。
没想到竹屋房门紧闭,子柔只好出声呼唤。
屋内忽地似是慌乱的紧,长荧看着匆忙给自己盖被褥的离大人,正欲开口询问时,却被离大人过于危险的眼神给吓得连忙闭嘴。
“你把衣服穿好,知道吗?”姬离眼眸心虚的都不敢看少女,随即便匆忙出去了。
“有事?”姬离看着上门而来的子柔,心间还有些恼火。
子柔自然感受到大师姑的压迫气息连忙后退了些应:“长荧,近日有些不对劲,所以子柔才想特意来看看。”
“她没什么不对劲,你多虑了。”
“可是……”
话还没说出口,长荧穿戴整齐从离大人探出脑袋来唤:“子柔师姐,你怎么来啦?”
姬离整张脸都黑了不少,偏头看着不争气的少女。
子柔见小道姑神情自然,方才以为是自己多想了,连忙出声:“我来看看你吃完斋菜包子吗?”
“还没吃呢。”长荧这时才想起肚子还饿着的事。
两人一答一问,直至长荧吃完斋菜包子,子柔才离开竹屋。
“好撑啊。”长荧肚子撑得圆鼓鼓的送子柔师姐出竹屋。
子柔提着灯笼看了看那幽深林间的竹屋多少有些紧张低声道:“我怎么感觉大师姑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我做了坏事吧。”只不过直到现在长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离大人做了什么坏事。
刚才离大人也没做什么啊。
子柔看了看过于天真的小道姑应:“你做了什么坏事?”
小道姑摇头应:“我也不知道。”
额……
待送子柔师姐离了竹林,长荧才转身回竹屋。
姬离冷脸看向回来的少女说:“我以为你跟着子柔一道走了。”
“没有啊。”长荧犹豫的走上前,探手给离大人捶背,“离大人,你别生气了嘛。”
“撒娇对我没用。”姬离偏身避开少女的讨好,指腹捏住她侧脸软肉,故意拉长声音,“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碰我,如果违规的话,你哪只手碰了,我就……”
长荧害怕的捂住自己的手,生怕下一眼就都没有了,“保证不会碰的!”
“你最好说话算数。”姬离见少女害怕的很,方才满意的收回手悠悠的回了里间。
外边的冬雪直至春日里才停了下来,山林积雪消融,长荧跟着子柔师姐挖了很多的竹笋。
藏书阁内的鸟儿们又都飞了回来,就连枯萎的古树也焕发往日的生机。
长荧喝着竹笋汤,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给离大人送一份尝尝。
只见藏书阁外的道士忽地慌乱大喊,黑烟笼罩整座无涯山,厚厚的灰烬从天而降。
原本的白日里忽地暗了下来,长荧起身去外面张望,便听见道士们大喊:“不好,掌门遇害了!”
这日里的无涯山慌乱不已,子柔从外边回来时,面色沉重的很,“掌门被凶狠恶毒的魔尊所害!”
长荧惊的连忙出声:“不可能的。”
“掌门的内丹被取,而这种邪术只有新任魔尊才会。”
老婆婆看着窗外弥漫的火光,只觉得事有蹊跷。
这场大火直至夜里才被扑灭,灰烬一路就像下雪一样飘落,长荧回到小跑回到竹屋时,离大人卧在窗旁下棋。
“离大人,不好了!”
姬离眉头微皱看着面色焦急的少女探手轻弹了下少女额前出声:“我很好,你胡说什么呢?”
长荧捂着脑门应:“他们说你杀了掌门,现在都说要为掌门报仇啊。”
“你当他们这群伪君子真舍得付出性命来报仇?”姬离好笑的落下棋子,“他们只是门派出现内斗,所以想要挑个刺头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呀?”长荧满脸焦急的看着。
姬离指腹擦拭少女脸颊沾染的灰烬应:“脏死了,还不快去洗洗?”
长荧茫然的看着离大人应:“离大人你还是赶紧离开无涯山吧。”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是第二年,三年很快就到了的。”长荧坐在榻旁数着时日,“总之我一个人也可以回魔界的。”
“傻瓜,他们现在忙着争夺掌门之位,哪有你想的这么危险?”姬离乐得少女为自己这般在意,悠闲的品着茶水。
对于离大人的淡定,长荧很是不理解,连带随后几日每回听见道士们提及掌门之死时,总是心惊肉战的很。
子柔看着小道姑心不在焉的模样,想起她那日反常为魔尊辩护,多少有些怀疑起她的身份来。
“长荧,你能去帮我倒杯茶水来吗?”子柔手握着符咒紧张的出声。
“好。”长荧并无多意的转身去提正沸腾的茶水。
子柔将那咒水倒进长荧的茶盏里,而后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等见着小道姑亲眼喝下咒水之后,子柔打量她平静的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旁的老婆婆暗中观察,手里端着那杯换下来的咒水,悄然离开阁内。
初春时节里并不是特别暖和,掌门大丧出行之日,无涯山路上布满丧纸。
听闻道士们下山抓了不少藏匿在人间的妖怪陪葬,整座无涯山彻夜回响惨叫。
长荧整日里窝在藏书阁也不随便出去,只有老婆婆每日里一如往常的教授心法,甚至教的比往日都要快了些。
“变!”长荧指间划着咒符,转动身形,只见面前的桑葚凭空消失了。
满心欢喜的以为成功的长荧,打开一旁的匣子,没想到匣子空空如也,桑葚不见了。
长荧一直宝贝的舍不得吃,没想就这么消失了!
子柔看着小道姑在藏书阁寻找着桑葚安抚,“别急,兴许等你不找它,它就忽然出现了呢。”
夜里长荧提灯回竹屋,一路头也不回小跑着。
等推开竹屋,长荧呆愣的看着离大人手里的桑葚。
“你的?”姬离看着少女连连点头的动作,淹没忍不住露出笑意递过去,“真笨。”
这么简单的术法,居然也能弄混,恐怕除了少女也没谁了。
长荧宝贝的吃着桑葚,小嘴都变得发紫还丝毫不曾察觉念叨:“离大人真的不吃吗?”
“不吃。”姬离都没眼看少女发紫的嘴,真是丑死了。
春日里子柔病情好转,便稍稍能处理了些事,长荧摘抄经法时,偶尔会听到道士们提及掌门的事,总是忍不住会听几句。
现如今无涯山掌门之位空缺,道士们各有各的打算,好像对于讨伐魔尊一事并没有最初那般激动。
大黑鸦忽地落在桌旁,长荧回过神来,而砚台已经被打翻了。
长荧连忙起身收拾砚台,那盘旋在书架上的大黑鸦发出掐着嗓子类似的嗓音,将一旁的纸张抓的散落满地都是。
“看来它最近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子柔忙走近过来帮忙时,大黑鸦躲得飞快。
午后的日光投落进来时有些热度,长荧喜欢温暖的日光,便特意搬着木凳坐在廊外晒太阳。
子柔则在晾晒衣物,偏头看见那趴在木凳上抄写经书的小道姑。
那一旁的大黑鸦总是喜欢捣乱捉弄她,所以小道姑只好用手压着纸张防备偷袭。
正午的日光寻常妖邪是不会敢出来的,子柔这般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长荧感觉到子柔师姐的目光,偏头看了过来笑了笑,“子柔师姐要帮忙吗?”
“不用。”子柔端起木盆缓缓走过去。
小道姑抱着木凳进藏书阁内时,手背不小心被挂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得很快,连带纸张也染上红点。
子柔忙出声:“你按住伤口,我给你拿药来。”
可等子柔拿着药来给小道姑擦伤时,却发现她却捂着伤不愿露出来。
“你别怕,我给你把刺挑出来就好了。”
长荧却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毕竟伏灵草妖的体质,对于这类寻常伤那都是恢复极快的。
只不过一眨眼,伤口便痊愈,只留下纸张的血迹证明出现过伤口。
“不用,没事的。”长荧摇头躲着子柔师姐探来的手。
子柔觉得小道姑的反应有些过于异常,趁她不备时探手抓住她的手撩开宽松的衣袖,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长荧吓得连忙跑出藏书阁,心想子柔师姐一定知道自己的妖怪身份了。
“怎么会这样?”子柔捡起地面掉落的纸张喃喃道。
为了解心中困惑,子柔去询问老婆婆缘由。
“您早就知道她是妖了吗?”子柔满是不解的问。
老婆婆窝坐躺椅里看着子柔应:“你究竟想问什么?”
子柔看着老婆婆说:“我跟随在您身旁十多年,您一直不曾传授法术,为什么偏偏要传给一个妖?”
“修道先修心,你的心已经被仇恨蒙蔽了。”老婆婆手里握着细长烟杆打量面前的子柔,“如果你有不满,可以随时离开藏书阁下山去吧。”
“您私自收妖徒,难道不怕被牵连吗?”子柔没想到老婆婆会这么绝情到为一个妖而放弃自己。
“老婆子我一大把年岁,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老婆婆看着已经陷入嫉妒深渊里的子柔,“你有些事还是忘记的好啊。”
话音未落时,鲜血飞溅一地,那细长烟杆忽地落在地面。
黄昏时的无涯山被绚烂的晚霞笼罩住,长荧一路不停歇的跑回竹屋。
温热的春风轻抚长荧脸颊旁的细发,连带汗水也被带走。
山花开的漫野都是,风里夹杂的青草清香飘散的很远。
姬离那时正泡在浴桶里沐浴,只见少女冷不防的闯了进来,“离大人,不好了!”
“你再不出去,可能不好的就是你了。”姬离探手系着衣带羞恼的将呆愣的少女赶出里间。
长荧捂着发疼的脑袋看着懒散出浴的离大人说:“我被子柔师姐发现了,怎么办?”
姬离品着茶水挑眉道:“很简单,杀了她就是。”
“啊?”少女连忙摇头,挥着手,“不行的。”
“如果不杀她,你就会被杀,这样难道也不行?”
“可是……”长荧没想到离大人会想到要杀子柔师姐低垂脑袋应:“子柔师姐人很好,我不能害她。”
“笨,你以为她很好,兴许只是她装的呢?”姬离放下茶盏,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
“怎么会呢?”长荧正说着,只见离大人忽然间从自己眼前消失,竹屋内变得空荡荡。
“离大人?”
难道离大人真的是去杀子柔师姐了吗?
长荧连忙跑出竹屋去追,可是无涯山实在是太大了。
等长荧跑到藏书阁时,外边已经围满道士,浓重的鲜血味弥漫而来。
“子柔师姐!”长荧径直的往里跑,方才发现子柔师姐只是昏了过去。
那倒在血泊之中的老婆婆窝在躺椅里,神态安详和蔼,仿佛没有经历半点伤痛的睡着了。
“可恶,这已经是第二个被取内丹的长老了!”
长荧从来没有觉得冰冷到手指头都发麻的地步,四周人声嘈杂,偏头下意识的觉得离大人就在四周。
为什么离大人要害死老婆婆?
夜幕落下时,长荧看着道士们替老婆婆收葬,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深夜里长荧眼眸通红的回到竹屋,只见离大人手里握着一枚内丹。
“离大人为什么要害人呢?”
姬离眉头微皱的看着少女,面露不悦道,周边杀气腾腾,“你怀疑我?”
长荧哽咽的探手擦拭眼泪点头应:“嗯。”
老婆婆武功那么厉害,除了离大人没有谁能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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