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那么远，昨晚害怕，今晚就不害怕了？”
柳云熙深吸了一口气，“不牢你费心，今晚不用你送，可以了吗？”
“你眼睛好了吗？就可以喝酒了？”不知道为什么，尹佳突然想起她的眼睛来。
柳云熙从下班被穆强召集去演那场戏开始，就没顾上自己的眼睛了，想来已无什么大碍，早上她刚到办公室还记得滴了几滴药水，后来忙起来早忘了，可能今天没有那种灼痛感了，“我给忘了，还红吗？”柳云熙说着像是在询问，可自己却在包里翻着想把化妆镜找出来。
“把眼镜取掉，我看看。”尹佳挪了挪身子，往柳云熙这边靠了靠。
一切都太自然也太顺畅了，柳云熙听话地摘掉了眼镜，尹佳凑过来……
柳云熙的右眼，依然还有些红，红红的血丝没有规律地爬在眼珠上，“还没好完全就去喝酒，你也不怕加重，瞎了看你上哪儿哭去。”尹佳扒了柳云熙眼睛的手收了回来。
柳云熙对于她的“恶毒”也已经习惯了，在手提包里又到处翻。
“找什么？”
“眼药水。”
“你？没随身携带吗？”尹佳无语地望着她，“这么多年了，你丢三落四的毛病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以为你的毛病就有长进了？”柳云熙反驳道，却已经不愿多搭理她，下了车，想着尹佳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有道理，给司机发了信息，并把地址也告知了，司机说过来要半个小时，柳云熙依在尹佳的车上想着这半个小时自己要怎么打发，可不管怎么样，也不愿意和那个讨厌的女人呆在一起，她还不如刚酒吧里那小孩呢。
见柳云熙走了，尹佳这才从车里探出头来，“这么晚了还去哪儿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柳云熙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刚在酒吧里呆太久了，那紫头发的小孩也一直缠着她说太多话了，她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累，有些浑浊，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样的场所，也很久没有和圈里的同类说过这么多话了，和尹佳分手以后，很累，身心俱疲，她去了别的城市，开始崭新的工作，全新的生活，除了同事，她不再认识别的人，就连同事，她也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不是不寂寞，实在憋得慌，她也去找寻过同类，只是要么大家都隐藏得太好了，要么就全只有全是小年轻的酒吧，闪灯的灯光、震天的音乐声，一大半顶着寸头让她分不出性别的小孩，要不是怕丢脸，她一脚踩进去就应该掉头就走，却还是强撑着要了一杯酒，她哪敢喝，不过是佯装罢了，激烈的酒吧里到处都是人，乱七八糟的酒精、劣质的香水味，有人上前找她搭讪却故意离她太近就要靠近她的耳朵，她这才仓皇而逃，像从地狱般逃了出来，从此再也没去过，就在南城过着孤单而又寂寞的生活。
她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尹佳来到了身边，她解释道，“你带那么多现金在身边，不太安全，太晚了，这边也挺乱的。”
柳云熙没搭理她，暗想着除了她们两个人，谁能知道包里揣着那么多现金呢。她酒意被这夜风一吹，倒有些上头，或许是这个地方，也让她太过于恍惚。她和尹佳，曾经有很大一片时光都混迹在这个片区。
柳云熙在一家大排档前长久驻足，尹佳知道她在想什么，物是人非之感不是自己才有。
“那家馄饨店搬到哪里去了？”柳云熙忍不住问道。
尹佳摇了摇头，对于西门桥所经历的一切，她并不比柳云熙多了解多少。“也许回老家了吧。”尹佳叹了叹气，“那个时候这片那么荒凉，他们的生意支撑不了在这儿生活的一切成本，可能回老家种地去了。”
柳云熙没应声，是啊，谁能想到那会儿挺破败的区域现在被政府重点打造成了繁华的商业街，就像她也想不到那时桥上桥下的两个陌生人因为莫名其妙的缘故掉进河里，又滋生出如此多的孽缘出来。
相识的那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她因为工作的事烦恼，又因为一时好心还被人当了驴肝肺，掉进河里，她和尹佳互相对骂，骂到直打喷嚏骂不出来，这才作罢，她只好悻悻地走了，因为全身都湿透了，风一吹，还凉，那会儿连尹佳姓什名谁也不知道，只记得吵架时，不远处岸上的灯照在尹佳那张狰狞而狼狈的脸，第二天她就感冒发烧了，直接起不来，给主管请假，主管当她因为头天晚上被骂的事情耍脾气，好些日子都没给她好脸，而这一切，都败那神经病一般的女人所赐。
所以缘分真的是要分好的和坏的吗？想到这些，柳云熙有些惆怅。
尹佳想必也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吗？两个人就那样径直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那桥下，这边离夜市就有些远了，街灯也暗了许多，有年轻的情侣在角落里搂抱在一起，实在太沉默了，尹佳受不了这样让人窒息的沉默，想着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你为什么会嫁给穆强？”
柳云熙怔了一下，她一直都在等尹佳问她这个问题，可真等她问出口，内心却也没有任何异样，就算问了，又能代表什么呢？许是故地重游，又或者喝了一些酒，让柳云熙觉得有些忧伤，“没有为什么啊，单身嘛，该嫁也就嫁了。”她的话听不出情绪，更听不出真假。
“你爸妈现在该放心了。”分明没有生气的理由，一出口却还是酸溜溜的，她明明知道，大家都没有错。
“为了钱，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突然，柳云熙像天鹅一般仰起她的脖颈。
她宁愿她是为了钱，好过迫不得已，好过为了情吧，尹佳自然没有这样真情实感地讲，她笑了笑道，“满意，一把年纪了还能找个有钱老头，也不错，赢过许多年轻小姑娘。”
柳云熙又用她那双眼睛像烙了铁一般地瞪着她，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只感觉柳云熙本就发炎的眼睛愈发地血红，像是要烧烂她，灼烧她的双眼，她的喉咙，她的四肢，她害怕柳云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可她也不敢说，硬挺挺地直视着她，回应着她，柳云熙从来就有这个本事，明明首先放手的那个人是她，明明现在已经结婚的那个人也是她，她却像个受害者一般。
柳云熙收回了视线，扭头就走，高跟鞋踩在河边的石头上，那样难受，也那样难走，她甚至不小心崴了脚，尹佳想要上前，却站在原地没动。柳云熙越走越远，远到只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她挣扎着起身，却被人拦住了去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小流氓，一上前就勾柳云熙的下巴，“美女，这么晚一个人啊？要不要陪哥哥喝杯酒啊，哥哥请你。”
柳云熙瘸着脚直往后退，“你们干嘛？我劝你们赶紧走，我不是一个人，我老公当警察的。”柳云熙想逃，可穿着高跟鞋的腿正常都没法挪，更何况这还崴了脚。
“哟～唬谁呢？你有当警察的老公？舍得这么大晚上扔你一个人在这儿？”小流氓嘴上虽然说着，却还是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河岸边零零散散的已经没几个人了，而且离得远，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这边，一把水果刀抵在柳云熙手提包上，柳云熙一下腿肚子就软了，“美女，听话，就陪咱哥两爽爽，谁也不会受伤害。”其中一个矮个子搂着柳云熙想要把她引到一堆大石头后面，柳云熙想求救，可看着那刀又怕流氓发混把自己命给搭了进去。
“喂？你怎么在这里啊？”不知何时尹佳上前拍了拍柳云熙的肩膀，同时吓了三人一大跳，两个流氓吓到差点把手里的水果刀也扔了，见又是一个女人上前来，这才稳了稳心神，强撑道，“哟，又来了一个美女，你认识的？小姐妹？长得真好看啊！”愚蠢的流氓已经把水果刀指向了尹佳。
尹佳也吓得腿软，却还是一手往自己的包里摸着。
“不要动！”小流氓装腔作势地吓唬道。
“我劝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我刚才就报警了，要不了几分钟，警察应该就来了。”
“刚？什么时候？”矮个子流氓明显有些被吓到了。“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高个子捅了捅矮个子，让他镇定些，“快点拿出来啊！”高个子吼道。
尹佳从包里拿出手机，心里却惴惴不安，她压根没报警，因为根本就没来得及，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柳云熙身边有人，就赶紧赶了过来，把手机递给高个子，“打开啊！”高个子不怎么耐烦道，矮个子却已经有些害怕地四下望望，放松了对柳云熙的禁锢，就在尹佳凑上前，用指纹把手机打开以后，她一手从包里摸出不知道啥时候放进去的大石头就朝那握着水果刀的手砸过去，小流氓“啊”地叫了一声，水果刀应声而落，尹佳捉过柳云熙的手，就嚷着快跑，可柳云熙一方面腿瘸着，一方面被吓倒了，根本跑不了，两人没跑几步，就被反应过来的小流氓追了上来，尹佳大喊着“救命”，两流氓有些心虚，矮个子看起来是想要撤了，怕惊叫声把周围的人叫了来，就在两人有些犹豫的时候，却瞥见了柳云熙包里摔落出来的现金。
“闭嘴！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快点！”高个子财迷心窍，暗想着色没劫成，这摆在眼前的财不要白不要。
柳云熙这才意识到刚才尹佳拖着她跑摔了一跤，就让这些歹徒看到钱了，柳云熙只好把那三万多现金都拿了出来，“快点！”高个子流氓有些兴奋，没想到现在还有带这么多现金的，不远处已经有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尹佳见有人来了，就在高个子快要抢过柳云熙现金的时候，又捡地上的石头朝高个子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