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自风雪之中赶回的容悦骑着马来到小镇院落。

  岳月早早在门前等候, 面色焦急的看着归来的人,待准备靠近时,才闻到浓重的腐臭味嫌弃道:“你这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容悦无奈的应:“刚从墓穴里爬出来能不臭吗?”

  那相山墓里真是机关重重, 容悦自己都险些折在里面出不来了。

  “难怪我先前追问你去做什么, 你死也不肯说,看来这又是长……里面那位主的任务呗。”岳月差点就忘了现下长公主已经不再是姜国长公主了。

  两人一道入院,小镇上空不断在燃放烟花爆竹庆祝除夕团圆夜。

  为了不惊扰常氏,柳媚儿特意等伺候常氏入睡,方才回房。

  可房内空荡荡并没有看见黛姐姐,柳媚儿一时还很是困惑。

  这处院落有一处地窖, 只余几盏灯盏照明,宋远山四肢被铁链束缚的捆在暗处。

  “没有我谁也解不了血咒,柳驸马注定要给我陪葬!”宋远山面色苍白的抬起头怨恨道。

  姜苌黛站在不远处, 就这般望着他道:“你这么确定?”

  宋远山冷笑的看着面前冷漠无情的长公主出声:“你若是不信,何必还要来跟我多费口舌?”

  “戒心道长可知现在处吗?”姜苌黛不想浪费唯一的符咒, 所以才想来确认胎血是真还是假。

  “我一路被蒙着眼如何能得知方向?”

  宋远山警惕道。

  “这里是长洲相山小镇。”姜苌黛眼眸直直地望着宋远山面色微怔, 心间已有几分了然。

  “堂堂一国长公主现如今沦落到躲在这处偏僻小镇度日, 真可怜啊。”宋远山迅速的掩饰眼底的惊愕嘲讽道。

  姜苌黛抬头看向地窖唯一透露出光亮的几处小孔喃喃道:“这传闻中的血咒究竟是如何的厉害, 真是让人好奇。”

  说罢, 姜苌黛转身离开了地窖。

  从冰雪夜里回到屋内,姜苌黛手里捧着匣子走向坐在软塌拨弄算盘的人。

  “黛姐姐方才去哪了啊?”柳媚儿偏过头来询问。

  “容悦取来的胎血,我怕有假, 所以去试探宋远山了。”姜苌黛侧坐在一旁, 见她手旁摆着账簿,“你在算什么?”

  柳媚儿捧着账簿应:“我们一路真是花了不少银钱,现下我又没俸禄,想来钱总是要省着点花的。”

  “媚儿, 你就不怕解不了血咒么?”

  “害怕,但是也没用啊。”柳媚儿望着面色露出担忧的黛姐姐连忙安慰道,“不过我想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最好的了。”

  深夜里姜苌黛取出符纸烧为灰烬泡在水里,将那用瓷瓶装着的胎血倒入其中时,竟然燃起血雾似的轻烟。

  柳媚儿看着心底有些犯怵,可面上仍旧是硬撑着,毕竟不能再让黛姐姐替自己担心了。

  这般想着柳媚儿抬手便将那杯红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还没等到柳媚儿出声,钻心似的疼痛使得柳媚儿都说不出话来。

  “媚儿!”姜苌黛望着嘴角渗出鲜血的人,不由得失色惊呼。

  眼前猛地一黑,柳媚儿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就失去了任何的知觉。

  新年至二月新春时,屋檐上的积雪仍旧没有消散,当薄弱的日光驱散黑暗落进地窖时,宋远山满身都是长鞭落下的伤痕,原本乌黑的发间竟然白了大半。

  “看来柳驸马是活不了吧。”宋远山得意笑了笑。

  岳月手持长鞭气恼的骂道:“我看还不如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容悦探手阻止岳月的动作摇头出声:“别冲动。”

  早春的夜间寒冷异常,姜苌黛坐在榻旁望着一直没有醒来的人,心间同样是后悔的紧。

  早知就不该让她贸然尝试才对。

  一夜至天亮时,姜苌黛缓缓起身决定亲自去地窖一趟。

  可等到地窖姜苌黛才发现宋远山满头白发,身形消廋只剩下一幅骨架,露在外头的肌肤泛起褶皱,其间弥漫着血红的纹路。

  “我真的只是抽了他几顿而已,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岳月见宋远山眼眸止不住的滴着血,不禁有些犯寒,稍稍挨近容悦嘀咕,“他这是不是中了什么鬼怪之术啊?”

  容悦摇头应:“我也不知。”

  “血咒的滋味好受吗?”姜苌黛望着口吐鲜血的人,心间却生不起半点同情。

  宋远山抬起僵硬的脖颈笑了笑,嗓子嘶哑得意的应:“我都成这样了,柳驸马应该早该咽气了。”

  姜苌黛听着宋远山的话,隐隐察觉出不对之处出声:“你错了。”

  “什么?”宋远山眼眸充斥血丝喃喃道,“不可能!”

  “现如今我没有需要骗你的理由。”姜苌黛起身探手将容悦随身佩戴的长剑拔出鞘。

  岳月傻眼的看着长公主亲自挥剑刺向宋远山身前,那飞溅的血撒了一地。

  “嘶”地一声自宋远山嗓间溢出时,姜苌黛眼眸释然道:“原来只要你死,她就能活了。”

  宋远山迎上探来的目光显露恐慌道:“什么?”

  “果然你的话一开始就不能信半个字啊。”

  当长剑没入宋远山身前时,姜苌黛转身离开了地窖。

  只余岳月和容悦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视。

  “刚才长公主真……狠。”岳月的话音未落,便听见宋远山痛苦的嘶哄,只见那迅速腐烂的血肉流淌的满地都是。

  容悦探手提着岳月离开地窖道:“小心有毒。”

  岳月顺势的搂住容悦占便宜念叨:“哎,这味道怎么跟你那夜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模一样?”

  “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容悦眉头紧皱的出声。

  “你说什么?”岳月惊讶的看着那一幅还在抽搐的骨架,“他如果早就死了,那之前他又是什么玩意?”

  容悦摇头应:“我不知道,或许长公主知道。”

  从地窖出来的姜苌黛回到屋内床榻旁,只见那一直昏迷的人渐渐有了知觉,心间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宋远山之所以一直经受折磨却不死,恐怕就是他吸附着媚儿的血肉。

  天蒙蒙亮时,从窗户投入的光亮落在床榻,柳媚儿半卧在床榻吃着清粥,满是认真的听着常氏的念叨。

  好在日头转暖,柳媚儿身子也恢复不少。

  午后柳媚儿在庭院躺椅里晒日光,黛姐姐坐在一侧看书。

  “媚儿,想把宋远山送回水月观做什么?”

  “这是那些道士们叮嘱的,我也不清楚缘由。”柳媚儿慵懒的偏头枕着黛姐姐肩窝,指腹轻触黛姐姐垂落身前的几缕青丝,“不过我想或许是因为道士们要宋远山对曾经犯下的过错负责吧。”

  姜苌黛看着远处天际悠悠的云应:“那他恐怕是永无明日了。”

  当初为了寻找水月观,姜苌黛不仅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同时翻遍古书典籍。

  曾在一残本之中,阅读过关于水月观的些许描述。

  此观中修习道法,使人永世长生,亦能使人经烈火酷刑,剔骨消魂也不在话下。

  一路从长洲至新都的岳月和容悦,两人带着一幅苟延残喘的骨架来到密林湖畔。

  岳月举着火把看向一直在箱子折腾不停的骨架念叨:“这人都死了,居然还不消停,真是烦人!”

  容悦想抬头看了看明月,忽地一阵清风将湖畔浓雾吹散,眼前骤然清晰。

  那平静的湖面弥漫数不尽的骷髅,它们伸展枯骨双手似是索命般的聚集而来。

  岳月一刀斩断箱子的绳索,随即将箱子踢进湖里念叨:“我们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啊。”

  那箱子很快就成了碎片,只剩一幅骨架的宋远山被骷髅们活生生的强行拽入湖里。

  一瞬间翻涌的湖水可谓是壮观的很呐。

  其间隐隐还能听见宋远山的哀嚎,岳月探手捂着耳朵念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报应!”

  “难怪这里一直长年阴寒,想来就是因为他们的怨念吧。”容悦从军多年,假若不是亲眼见到这般地府场面,恐怕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信的。

  岳月探手抓住容悦的手出声:“你啊,别再多情善感了,这地方瘆得慌,咱们快些走吧。”

  容悦微愣的看着拉住自己的手,唇瓣微启道:“你真是没大没小,我看这回你顺路回家去吧。”

  “你想赶我走?”岳月偏头看向容悦,眼眸满是委屈和愤怒。

  “我不是赶你走,而是你正好顺路回新都,难道就不想回家去看看你父亲吗?”容悦避开她的目光,试图挣脱开她的手。

  岳月却不肯依,死死的握住容悦的手念叨:“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做梦去吧。”

  容悦无奈的跟随她穿过密林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再苦也没有你苦。”岳月气的心口疼,偏头瞪着容悦,“人家长公主心里只有柳、柳姑娘,你在一旁看着她们卿卿我我,难道不苦?”

  “这是我自己的事。”容悦难堪的偏头避开目光应。

  “好,这是你说的啊!”岳月生气的甩开容悦,气恼的上了马,红着眼看向一动不动的人,“老姑婆,我是看你又老又丑才可怜你,看来我真是瞎了眼!”

  说罢,岳月骑马转身顺着官道消失在视野之中。

  容悦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山林,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

  长公主曾交待过自己,现在自己已经是自由身了。

  可天地之大,何处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春夏交接之时,柳媚儿在院落里给黛姐姐缝制有些破旧的佩囊。

  “黛姐姐,这不如换新的吧?”柳媚儿认真分着针线出声。

  姜苌黛悠闲的坐在一旁看书固执道:“不行,我就要这个旧佩囊。”

  柳媚儿眼眸露出几分困惑,明明新的更好不是么?

  而且柳媚儿最近的新绣法越来越精细,绣的不少物件都能卖给镇上绣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是到达故事末尾啦,本文没有番外,如果有什么剧情想看就提前说出来啊,接下来的几章里全都是甜甜的章节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