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正在家里木板厂忙活的江玉翠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谁啊?”
“您好,请问是江玉翠女士吗?”
“我是啊,你是谁啊?”
“我是沭阳县交警大队一中队的警员,您的亲人江力、楚红梅在车祸中不幸身亡,请节哀顺变。
另请在2012年12月21日到沭阳县交警大队一中队处理善后事宜。”
江玉翠听到一半大脑便被轰鸣声占领,电话已经挂断都不知道,只是不可置信的呢喃到,“车祸?不幸身亡?阿力?红梅?”
在殷瑶家板厂做工的村民好奇的问到:“玉翠啊,什么事啊?看你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
“打电话,打电话给阿力,肯定是骗子,想要骗钱的,这年头骗子都不干人事,怎么能诅咒人呢。”
江玉翠哆哆嗦嗦的打开通讯录,找到“老弟”颤抖的按下拨号键,“接电话啊,这个点应该从医院回来了,难道是在公交车上听不到手机声吗?”
“头,受害者的电话响了。”
“接吧,应该是家里人打来的,刚刚小吴已经通知家里人了,估计是不相信吧,哎……”人往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现实的。
交警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略微沙哑而又压抑的声音,“阿力啊,你和红梅什么时候回来啊?灿灿都快放学了吧?冬至你们不早点回来给灿灿做好吃的啊?刚刚我接到一个诈骗电话……”江玉翠一看电话接通,立马放心了,于是像倒豆子一般,语速极快的说到。
这个交警一开始并不忍心打断对方的话,直到听对方认为刚刚的通知电话是诈骗,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女士您好,请节哀……”
江玉翠听到不是江力的声音,内心便被一阵哀恸占据,瞬间瘫软在地,“怎么会呢?不可能啊。”话还没说话,却已经泪流满面。
“玉翠这是怎么回事啊?”
“先扶起来,扶到草垛上坐着。”
“谁杯子里有水,拿过来给她喝,压一压。”
“我听到说到灿灿,是不是江灿在学校闯祸啦?”
“先打电话给殷国强,让他赶紧回来。”
周围做工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众人左一句有一句的出起了主意。
江玉翠一杯水喝完才找到一点理智,没有回到众人的问话,抹抹眼泪往家里走去,在心里规划着,“先拿点钱,然后去学校接灿灿,接着去县城。”
“我苦命的弟弟啊,这得多疼啊,灿灿以后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悲从心来,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江玉翠强忍着内心的伤痛,父母早亡,自己也算是和江力相依为命过,虽说各自有了家庭以后,重心稍稍有些偏移,各自经营着各自的小家庭,虽不算多富足,也能算是幸福美满,顺利的话,这一胎应该是个儿子,姐弟两也算是儿女双全了,不曾想会到如今这个局面。
殷国强一进家门就看到哭哭啼啼的江玉翠,拿了家里的现金准备出门,眉头本能的一皱。
“玉翠,出什么事了,乡亲们着急忙慌的让我回来,我那一路木板还没收完呢。”
“孩他爸,出事了,阿力和红梅出车祸了,呜呜,我就这一个弟弟了啊,老天爷啊,我们江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江玉翠看殷国强进门,更加崩溃大哭,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说去做检查吗?在哪里出的车祸啊?严不严重?”殷国强一听江力出车祸了,也立马正色了起来。
江玉翠听殷国强这么一说,眼泪流的更加汹涌,“没了,都没了,就连我那还没出生的侄儿也没了,警察打电话让我去一中队,说人已经没了,这可怎么办啊,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江玉翠颠三倒四的说着话,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站在房门口。
殷国强一下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也奇异的放松了下来,要是在医院需要抢救,最后还没抢救过来的话,肯定需要一大笔钱,现在这样没了也就没了。
若早已注定了的结局,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吧。
转念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虚的看向江玉翠,尽心的说到,“那赶紧走吧,把家里的卡也带上,我先去村头开商店的大伯家看看,他家有个进货用的面包车,跟他家打个招呼,请他带我们去沭阳,你找到卡了随后就跟来。”
江玉翠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抹抹眼泪看向殷国强,“好,我去拿银行卡,还有灿灿,先去学校带灿灿。”
殷国强和江玉翠分头行动,不一会儿就在村头集合,连忙上了车,让商店大伯家的儿子载着二人往江灿学校去。
车子走后,留下一圈顾不得寒冷的人在商店里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啊?江玉翠慌慌张张的,我刚刚路过他家板厂,听说当时都差点昏过去。”
“听说是江力一家出事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江玉翠没说,我们这也不好问啊。”
“刚刚殷国强来请我家儿子把他和江玉翠送上县城,说了几句,江家是摊上事了。”
商店老板掌握了第一手的消息,不经意间说一句,勾起在场各位的好奇心。
“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啊,是不是江力出事了啊?”众人颇为不耐的说到。
“哎……我听殷国强提了几句,好像是江力出车祸了。”商店老板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哎呦,这可是大事啊,难怪江玉翠那副模样了,什么情况啊?那他们现在是往医院去啊?”众人伸长脖子,吃惊的看着商店老板。
“听说是不行了,连楚红梅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商店老板摇了摇头,语气惋惜的说到。
“哎呦,我的心啊,前几天我还听人家说楚红梅这一胎应该是个男娃呢,造孽啊,这开车的人抓到没啊?就应该抓去蹲大牢。”一个上了年纪的奶奶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咬牙切齿的说到。
“具体的殷国强也没说,就和我们说小孩舅舅没了,要去县城一趟。”商店老板没法回答这个奶奶的问题。
本就是在商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如今听到动静,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江力家的事情。
“这楚红梅是个好人啊,死了才让人惋惜啊,这人一辈子没主动和村子上的人红过脸,拌过嘴。”一人倚靠在商店外的一棵树上,感慨的说到。
“是啊,一辈子没听说拿过谁家一根针一根线,一庄子的人也说不出她做人上面有什么不是,就是这命不好啊。”一人环抱着胳膊,附和到。
“难为你说呢,命好能出这事吗?”
“不止这一次啊,听说一出生就被扔了,当年楚老太婆捡她的时候还是寒冬腊月里,那么小的小孩子,那么冷的天,要是没人捡回家,肯定就冻死了。”
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大爷抽了口大烟袋,语气里颇为追忆。
“是啊,后来生的这个闺女听说脑子还不怎么好,上次就因为这个事还和张家闹的不好看哩,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了一个,肚子都不小了,命又没了,哎……也是个可怜的啊。”
“是啊,你说他家还留下个闺女,这孩子也可怜啊,以后还知道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啊?楚红梅那边没亲人了,江力这边不是还有个江玉翠吗?闺女给口饭吃就行了,好歹给养活大呗。”
还是那个抽着旱烟袋的老头子,在地上敲了敲烟袋,慢吞吞的说到,“说得轻巧,这是养孩子,你当养个阿猫阿狗啊?”
“不然还能怎么办?人家做姑姑的给吃给喝呗,自家孩子也还要养啊,她江玉翠大体上过得去就行,还能有谁说出她的错来不成?”
众人就着江灿的归宿又是一阵掰扯,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江灿就剩江玉翠这一家亲人了,铁定是指着江玉翠过活了,只是对于江玉翠怎么对待江灿好一阵议论。
“要我说啊,他家这个闺女出生的日子就不吉利,说不定啊,这次的灾祸就是因为她。”一个大婶一边理韭菜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到。
“什么日子啊?你理韭菜包饺子啊?”一人好奇的问到。
“是啊,冬至嘛,都要吃饺子的,这样冬天就不会冻坏耳朵了。”这人头也不抬的说到。
“你还没说那孩子是在什么日子出生的呢。”
“鬼节,七月十四,你说这日子凶不凶?”
女人把韭菜往地上一搁,哈了哈手,边说边点着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哎呦,那这日子确实不怎么好,怪不得听说智商不高,人有点傻呢。”周围听着的人,都跟着感叹。
“是啊,这日子也太阴了,该不会克死父母了吧?不过,你怎么知道别人家孩子出生的日子啊?”
“那也是赶巧了,我家当时不是也快生了吗?
我记得当时他家办满月酒的时候,我家英子出生了,英子是八月十四,她家那孩子不是七月十四是什么?”
“难怪你记得呢,不过这话别说了,孩子还小,你这话说的人江玉翠家还敢收留孩子吗?”之前说要把肇事者抓起来的婆婆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说到。
“省的了,我也不是多话的人。”女人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继续打理自己的一小框韭菜。
这边江玉翠和殷国强不一会儿便到了学校,径直来到江灿班级的门口,敲了敲门。
老师听到敲门声,放下课本,出来询问到:“这是来接孩子了,还有一会儿呢,这节课刚上了一半。”老师还以为是因为冬至,家长过来接孩子回家吃饭。
“不是的,老师我们找江灿,她爸妈出车祸了,我们要带她去县城,再看一眼父母。”
江玉翠话还没说完,又哽咽了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江灿解释。
“啊?她父母上午不是还来学校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师吃惊的问到,中午自己还见到的两人,举止亲密却不显轻佻,一看就是很恩爱素质也很高的夫妻两。
“人刚没的,具体的还不清楚,我们能先带走江灿吗?另外还有几句话要和殷瑶交代,可以让她两出来一下吗?”殷国强看着泪流不止的江玉翠,连忙结果话头。
“可以,稍等一下,我去喊她们。”
殷瑶和江灿一头雾水的出了教室,老师立马转身把空间留给对方。
“妈,你怎么哭了?”
“瑶瑶,是这样的,等会儿我和你妈妈要带灿灿去县城,晚上你回家去你大伯家吃晚饭,刚刚来的路上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江灿一听说带自己去县城,更加摸不着头脑,殷瑶则直接问到:“为什么带灿灿去县城啊?我可以去吗?”
“我们有事,顾不上你,只能带灿灿去,好了,我们走了,你回教室吧,好好学习,我和你妈供你上学不容易。”殷国强瞪了殷瑶一眼,拉着江灿和江玉翠就打算走。
江灿本就有点怕殷国强,被这么一扯,更加的心慌,连忙回头看向殷瑶,却只见殷瑶气乎乎的“哼”了一声,“去玩也不带上我,我哪里需要你们顾上嘛。”郁闷的看了一眼江灿,跺了下脚,转身回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