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那个诡异的男人没有给她加上任何的束缚, 但是她当初逃跑时的垃圾通道被彻彻底底的封死——或者说,这里除了留给她一个能用来通风的窗户,任何可能出现的缺口都被堵的严严实实, 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而那扇窗户, 显然不是现在的她这种小孩子身高能碰的到的高度。

  不……就算是她原来的身高也是完完全全碰不到的吧。

  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全都消失不见, 这点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按那个男人的话来看, 似乎现在琴酒那些组织成员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叛徒被抓回来了。

  不过也是, 如果琴酒知道了, 恐怕她现在早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吧。

  对方抓她来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他口口声声的祭品大概就是唯一的线索。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她不是江户川柯南, 没有那么灵光的脑子, 在绝望与恐惧逐渐蔓延的同时还保持冷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工藤新一不一样, 生长在组织的她比谁都了解组织的可怕。如今的情形恐怕真的是宫野志保和灰原哀的末路,饶是她有心想要挣扎一番, 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难道, 她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至少、至少也得想办法把消息传给工藤才行……

  她这么想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体实在是不听使唤,那股寒气似乎不仅仅是让她感受到几乎刺进灵魂的寒冷痛楚,也仿佛让她的四肢都冻结,就像是生锈的机器慢腾腾开始运转,却总是出错一般。

  怎么办……

  灰原哀狠狠跌倒在地面上,与地面磕碰的地方传来尖锐的刺痛。然而她根本无暇顾及疼痛, 反而是借助疼痛让昏昏沉沉的脑子更加清醒。

  【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她似乎还听到了另一种非常细微的声音,就像是花朵慢慢舒展开全部的花瓣一般轻柔细微。

  灰原哀连忙屏气, 仔细分辨那个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

  一朵、两朵……

  手边传来柔软的触感,灰原哀下意识回头,身旁不知何时盛开了一簇鲜红的彼岸花。如血一般艳丽的红色绚丽夺目,即便是在这样黑暗昏沉的环境下也依旧美艳动人。

  “这里怎么会……”

  小心翼翼捧起花,明明刚才看的时候地面上还什么都没有,怎么忽然就长出这么漂亮的花了?

  ……是在暗示她终将通往黄泉吗……

  那花似乎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微微摇摆,灰原哀还来不及落出一抹笑意就感觉到一丝怪异,似乎脚下的触感也有些变化,不像是冷冰冰的地砖。

  挣扎着起身,回头一看,脸上惊讶的神色根本无法掩藏。

  ——不知道什么时候,毒气室里面长满了鲜红的彼岸花。花一朵接着一朵,一簇接着一簇,层层叠叠蔓延开来,一眼不见边际。

  这里是哪儿?

  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这里不可能是之前的地方,灰原哀抬头,天空黑沉沉一片,别说是月亮和星星了,就算是阴沉的乌云都见不到,漆黑而又空洞。

  脚下是柔软的泥土,幽雅的香气传入鼻尖。但是只要扒开花丛露出下面的土层,骸骸白骨堆积起来,化作花朵最肥沃的养分。

  美丽而又残酷。

  “很漂亮吧,我的花。”

  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子。女子穿着繁重华贵的十二单衣,黑色和红色相互交织,勾勒出的彼岸花纹样从下摆蔓延而上,重重叠叠。

  女子暗红色的头发披散开来,深红色的眼眸静静看着灰原哀。明明只是站着,灰原哀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

  彼岸花弯下身抚弄歪倒的花,有什么东西在灰原哀脑子里回转。

  “你是……那时候的……”

  如果按照她曾经一直坚持的科学来看,她的猜想毫无疑问荒谬至极。但是眼前的事物本就已经脱离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那么她偶尔依靠女人特有的直觉大胆猜测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彼岸花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这些花长得很旺盛呢。”彼岸花似乎打定主意要和灰原哀探讨如何养花到底,“如果没有充足的肥料,这些花可长不了这么漂亮。”

  “你说的肥料,该不会是……”想到刚才看到的花丛下的森森白骨,灰原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自在的放开了手中的花。

  注意到灰原哀的小动作,彼岸花耸了耸肩,“就像你猜的那样,人类的骨血是它们最优质的养分。”

  但是最上等纯粹的花泥,却不可以沾染到任何的血腥气。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是妖怪这件事。”

  所以,用骨血供给花朵什么的,根本就是一件平平无常的小事嘛。

  “这里是哪儿?”

  “此岸与彼岸的交界处。也就是你门口中的三途川河畔。”

  也是彼岸花的流放之处。

  听到大妖的回答,灰原哀忍不住睁大双眼,

  那这么说,她已经死了吗?

  “别担心啊,你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彼岸花像是漫不经心般随手掐掉一朵萎蔫的花,悠悠回答。

  “我可是救了你呢。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个人再回来的时候你可就是要被献祭给那个怪物了啊。”

  “而且,真的是那样的话,不仅你的性命会丢掉,就连你的灵魂都会被彻彻底底吸收干净,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么说,你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了?”灰原哀的关注点让彼岸花略感惊奇的抬眸看了一眼。

  “差不多。”

  毕竟那个男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嘛。

  如果她猜的没错,四月一日那边估计也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

  彼岸花似乎不想给灰原哀再次提问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呐,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灰原哀沉默,很久才像是叹息一般回答:“就算我说不相信,但是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说出不相信了呢。”

  彼岸花像是没察觉对方话里若有若无的抱怨,红唇抿起,笑道:“是啊,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神明。不过很现在的人们都不怎么信神了,对吧?那群装模作样的家伙没有的信徒的信仰,力量不知道衰弱到什么地步了呢。”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没猜错的话,你见到的那个男人恐怕是想造神呢。”

  一个伪神。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想要怎么做,但是猜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如果你的灵魂真的被最后献祭给那个伪神的话,恐怕此岸会受到相当可怕的影响吧。”

  即便是伪神,也不是区区人类就能与之对抗的。

  还有对方用的那些东西,黑暗、恶意、嫉妒、贪婪……聚集了如此多的人类阴暗面的东西就算不是神也不好对付,成功了的话此岸就真的遭殃了。

  “不过,我救你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彼岸花话头一转,身上的气势骤然凌厉起来。

  “看那边。”

  灰原哀顺着大妖的手看过去,灰蒙蒙的影子一个接一个缓缓踏上渡船,其中不少在河中被翻腾的浪花拍落,再也不见踪影。

  “那些都是此岸死去人类的灵魂。我的任务就是永生永世呆在这里,守护着此岸与彼岸的交界。”

  “但是……”

  慢慢跟着彼岸花往前走,灰原哀发现,走得越远那些盛开的彼岸花模样就越加残破。一开始只是花瓣不再有光泽,在慢慢变得萎蔫干枯,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甚至遮不住下面的骨骸。

  “彼岸花的香气引导亡魂来到此处,但是如你所见——”

  彼岸花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女孩。

  “我已无力支撑花田了。”

  妖怪的生命虽然漫长,总有一天也会到达终点。现在看来,她的终点似乎不远了。

  灰原哀隐隐约约明白了对方找自己的原因。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代替我成为彼岸花,永远守在这样的荒芜偏僻之处;或者回到那个地方,成为伪神的祭品,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暗红色的眸子盯着灰原哀,似乎在催促对方作出决定。

  “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灰原哀低下头,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我似乎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呢。”

  “确定吗?如果选择和我一样的话,可就再也回不到你的朋友那边了呢。”彼岸花此时却好心的提醒灰原哀。

  “并且,在漫长的生命里都没办法再离开这里一步了。”

  “当然。”灰原哀挑眉看着彼岸花,“我可不是说话出尔反尔的小孩子啊。”

  “这样啊……”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遮挡了彼岸花嘴角的笑容。

  刹那间,数不清的花瓣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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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呀。”

  看着空无一人的毒气室,安部凌眯了眯眼,眼神里阴鸷几乎要满溢出来。

  狠狠把脚底的红色花瓣碾碎,安部凌突然开始笑起来。笑声低沉,就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干涩生哑。

  “被抢先了啊……”

  话语里藏不住浓厚的杀意,可他就算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也毫无办法。

  那种地方,不是活人能去的,一个不慎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的……”

  安部凌的身影挡在门口,乌丸莲耶无法看到里面的场景,他正想要开口询问。

  以乌丸莲耶现在的身体情况本来是不该来到此处的,不过为了近在咫尺的永生,为了第一时间向神灵许愿,哪怕是强撑着这虚弱不堪的身体他也执意前来。

  “什么都没有哦,乌丸先生。”安部凌转过身,“只不过是祭品需要换一个罢了。”

  他完全不给面前的人反应机会,正常人看不到的式神狠狠将手插进乌丸莲耶的胸膛。乌丸莲耶甚至只来得及发出“嗬嗬”的气音就断了气。

  “真是愚蠢的可以啊,对我这么不设防,还特地把自己的手下全部赶走。”

  明明是占着普通人看不见式神,安部凌毫无负罪感耸耸肩。

  “虽然那个最完美的灵魂跑掉了,不过你这个残次品也还是勉强能用的——贪婪至极、黑暗至极的灵魂。”

  “为自己能为神明的现世出一份力感到自豪吧,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