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说明的是,织田作概念中的‘不太要紧’包括了枪伤以及基础缝合,而更加恰好的是,黑衣男人的伤势就在织田作的能力范围之内。

  右腿和左肩两处掠过性枪伤、身上还有些被爆炸的玻璃碎片划伤的痕迹不提,最严重的还是左腹上的贯穿伤,枪头上的抗凝血剂造成了失血过多,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就是男人在中枪时似乎本能的闪避了一下,弹片没有残留在身体里,也没有伤到脏器和主要血管。

  织田作给他打了酚磺乙胺止血,又花时间做了伤口清创和消炎,最后把葡萄糖推进静脉时已经接近深夜了。

  织田作按着瘪下去的肚子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间,却并没有注意到,被他捡回来的客人在他走后猛然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接着便像是触了电一般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织田作正在厨房切胡萝卜。

  这个时间附近的居酒屋应该都已经关门了,好在冰箱里还有之前逛超市时买来的咖喱块以及经得住存放的胡萝卜土豆,煮咖喱作为晚餐也很不错。

  他昨天夜里才到非法结社找了小孩,今天白天又睡了一整天,算来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此时切好的食材与咖喱煮在一起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织田作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跟着隐隐抽搐起来。

  但也就在这时,织田作感觉到了气流的流动,他几乎毫不犹豫的伸手向背后一抓,将身后的人抡了半圈后甩在理石台面的边沿上,来人手中的餐刀应声而落,但下一刻,织田作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小孩子?”

  和织田作设想的所有情况都不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

  男孩的身高还没有台面高,全身都裹在过于肥大的黑色风衣里,长长的银色头发铺散下来,长发尾端与风衣衣摆一起落在地面上,因为仰着头,墨绿色的眼睛里燃烧的也不知是怒火还是摇曳着的灯光。

  织田作沉默了。

  锅中咕咚咕咚沸腾的咖喱还翻滚着强烈的香气,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厨房中对视。织田作愣了一会儿,片刻后,他伸出手,轻轻戳了下男孩的脑袋。

  织田作:……

  男孩:……

  触碰到的皮肤是有温度的,甚至男孩的脑袋都被他戳得小幅度的动了一下。确认了自己不是因为过于饥饿而产生了幻觉,织田作这才诧异的提高了音量,问道:“你怎么变小了?”

  “你还敢问?!”银发绿眸的男孩用恶鬼一般的眼神狠狠瞪着织田作,几乎一字一顿的说:“是我应该问你给我吃什么吧!”

  吃了什么?

  织田作就算再迟钝也能想到是那颗药的问题了,听到询问,他眨了下眼,随后轻轻点了点男孩的风衣口袋。

  男孩依然死死盯着织田作,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个玻璃瓶子,在看到瓶中空荡荡的瞬间,原本就有九十分的猜测终于彻底被证实了,男孩一把捏碎了瓶子,再看向织田作时,眼里已经带上了浓郁的杀气。

  琴酒简直要气死了。

  组织覆灭其实并不超乎他的预料。或许从酒厂里除了卧底就是窝里反的那时起,组织的覆灭就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

  琴酒有时会觉得他正身处于某艘航行在大洋中央的巨轮之上,四周海浪汹涌翻腾,偏偏巨轮开始沉没,漆黑的海水已经洇过了脚面。

  退无可退,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从进入组织那天起他就算是上了船,并且永远不可能有上岸的那天,船走出多远,他的人生就有多长,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其余没有什么好说的。

  琴酒对于生命缺少天然的敬畏,不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他都不觉得如何珍贵。死对他来说从不陌生,相反,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

  所以当他倒在巷子中时,他也并不觉得恐慌,血液与体温在流失的同时还为他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宁静。无论是追兵找到他将他杀死,还是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又或是有人像织田作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琴酒都不觉得意外。

  可无论做了多少种假设,在所有能够想到的情形中,都绝对没有“变成小孩子”这一选项。

  他,琴酒,黑衣组织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居然变成了小孩子!

  ——小!孩!子!!

  琴酒瞄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刀子,正思考着怎么才能用这个捅穿罪魁祸首的脖子,就又猝不及防的被人轻轻的推了一下。

  “你去餐桌上等。”琴酒所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电饭锅,于是织田作关掉燃气之后又顺手推了推杀气四溢的小孩,见他看过来,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吃饭了。”

  

 

  、33

 

 

  “要吃吃看吗?织田作把盘子推到琴酒面前,真心推荐道:“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琴酒没有说话,他警惕的打量着织田作,就听他继续道:“家里能吃的就只有这个,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只能等到明天超市开门再去买了。”

  织田作很喜欢吃咖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