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

  酸甜交织的滋味在唇齿间逸散开来,苗木轻轻地吻着他,身体从正面覆盖了上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颊上,渐渐地释放出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动作漫乱无章,亲吻落在他的唇瓣,偏过头又去亲吻脖颈、还有微动的喉结。

  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狛枝觉得他在内心里陷入了昏迷。

  他张了张口,哑声:“苗木君……”

  “嘘——”

  多么青涩而甜蜜,但这对理智的考验分明又是一种折磨。

  狛枝的气息已经微有紊乱的迹象,但这显然无法与精神上受到的撼动可以比拟,他难得露出了慌乱又失措的神情。

  挣动的动作轻易便在本就受制的状态下被无视,何况又只是下意识的挣扎。究竟头脑里的混乱到底有没有不情愿的成分还是两说,过度苍白的肌肤根本无法掩饰脸颊升起的热度,在苗木低首咬住他颈窝上微微浮显的淡青色血管时,过电般的战栗穿过脊骨,他蓦地有些狼狈地喘了口气,旋后闭上眼。

  真是要命了。

  这一定是神明也不知晓的角落。

  他不经意错过了苗木垂首凝视着他的脸庞时露出的温柔神情,半睁开的眼眸清澈又动人,浅浅的碧色仿佛在朦胧的昏昧中熠熠生辉,恍惚仿佛打磨得圆润的玉石烙上的点点碎光。

  伸出手指去抚摸恋人耳下的部分,撩开了柔软的碎发顺着脸颊的弧度轻轻抚摸,充满了温情的动作透出了格外珍视的意味。发现狛枝重新睁开眼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瞳孔深处像是燃起了一场大火,苗木只觉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那晦暗与灼亮交织的视线中,他正打开衬衣扣子的手指停了一瞬,微微抿了抿唇,敞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似乎都收紧了。

  他曾在意乱情迷时留在他颈侧的痕迹已经淡了,但混乱中留下的伤却还分明。

  伤害到底比一昧的疼爱能留下更深的印记,一刹那不期而至的想法多少让狛枝感到些许讽刺,但这很快就被他抛至了脑后。

  周围很暗,封闭的环境和幽寂的氛围越发滋生了晦涩的贪欲。

  狛枝凪斗躺在地上,脊背隔着一层绒毯仍是被木板间的空隙硌得生疼,他本就是瘦削又偏于体寒的体质,然而此刻却有濡湿的发丝沾在脸颊上,汗珠顺着起伏的胸膛淌下,他后仰起头颅,修长的颈项绷出的线条凛冽洗练,一层细腻分明的肌理通透雪白,齿痕的附近若有似无地暴露出血脉浮显的淡青色泽。

  额发遮蔽了他的双眼,白皙的脸颊染着潮红,他很轻地慢慢喘息,探出舌尖去润泽越发干燥的唇,一口气呼得迟缓而绵长,失神的脸孔无意间透出一种脆弱而隐忍的奇异色气。

  “你……为什么……”

  他明明早已意识到了,此刻犹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

  苗木微顿了顿,看向他。

  “我这样,你会讨厌吗?”

  狛枝错愕的表情像是听到了辉夜姬在自疑她的美貌是否不再倾城动人一般,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疑问?他怎么会问出答案已经如此理所当然的问题?

  只来得及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尚未开口,苗木就先他一步抬手掩住了他的双眼,感受着眼睫颤动的触感扫过掌心,少年轻笑了笑,鼻梁骨凹陷处的皮肤因此微微皱起来。

  “那就好。”

  他停了一下,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你。”

  就是如此单纯得不加掩饰的、直白而又充斥着最纯粹的热情,直接将最重要的底牌掀开给他看。

  因为喜欢你。

  所以即使是那么平凡且不算太敏锐的他也会每每被患得患失的感情所深深苦恼着,好想变成更优秀的自己,好想一直被你衷情,好想更深入地理解你,就算不能帮你解决所有的苦恼和忧愁,至少也要能一起面对。

  因为喜欢你。

  陷入热恋的感觉并非全然是理智的,然而这种失控也并非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未来,可能遭遇多少苦难和颠沛流离都仍是未知数,至少他仍相信他们还会有希望和光明,尾指的红线彼此相连,于是就可以很坚定地继续走下去。

  因为喜欢你。

  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与你再次初遇。

  狛枝凪斗呼吸一窒。

  为什么会接近?因为喜欢。

  那么,为什么喜欢?

  其实仅仅是注视这那双漂亮温润的浅绿色眼眸,被他如此专注地看着,答案什么的就无关紧要了。

  一切混乱的想法,犹疑的,不可置信的,难以自控的沉迷和不知因何而起的抓心,千般万重的翻飞思绪闪回心间,如同遭遇了一场浩荡而盛大的狂风,转瞬间一切都消弭无踪了。

  就像一直盘旋不去着的暴风雪终于停了,再也没有那么冷如刀的雪花拨乱黑夜,金色的阳光透过薄云铺满了大地,雪野上落了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千纸鹤。

  看起来是来得那么轻巧、那么单薄、那么脆弱的幸福,但又油然生出一股重若丘山的安定感。

  冥冥之中是谁在牵引着这只小小的纸鹤,穿越了重重山谷与雪幕,让他有幸与它相遇的呢?

  心动神摇间,盘旋心间的懊悔陡然攀至了顶峰。狛枝不止一次不自觉挣了挣背在身后被捆缚起来的手腕,他已经彻底忘却自己最初是怎么愉悦地想着他超高校级的同学们是多么努力地协力对抗绝望和恐惧了,忍耐地闭上眼,本能的焦渴和冲动令他渐渐感到急躁起来。

  自己被苗木诚所吸引得不可自拔的这个事实,早就已经了然于心了。

  无论是顾虑着未知感情的畏怯也好,还是出于谨慎多疑的抗拒也好,可哪个夜行者又能对眼前煌煌明亮的光辉视若无睹呢?

  当他一次又一次在暗中窥伺他甚至抑制不住独占的欲望时就清醒地明白了,自己的踌躇和挣扎从根源来说就只是螳臂挡车,在本心的面前,多少可笑的遮掩和矫饰都是枉然。

  爱如万丈青阳,他无所遁形。

  紧贴肌肤上的呼吸越来越烫,衣料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意乱情迷中仿佛听见了门开的声音,但谁也没有去注意。苗木胡乱摸索着绳结的位置,误打误撞地轻易解开了狛枝双脚的束缚,他的手其实用不了太大力气,微微发着颤又有些羞耻的笨拙,折腾了好一会儿,恋人的皮带才被他抛到了一边去。

  狛枝知晓他的难为情,兼之生怕自己一直看着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在这种无法行动的状态把人吓走就是得不偿失了,故而越发忍耐地微微阖上眼,将自己瞳孔深处的侵略性掩藏在黑暗的阴影中,染上了迷乱的眉眼和仿佛等待着任人为所欲为的无力糅合在一起,越发诱人。

  但这引而不发的冷静,很快就变得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