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而至的心悸令苗木诚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汗水从额角流到下颌,他抬手按住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胸腔里怦怦直跳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一般,叫人止不住地心慌意乱起来。

  正逢雾切响子经过前方的走廊,他想也没想,脱口叫住了她。

  “等、等一下!雾切同学,你看到狛枝前辈了吗?”

  银发少女停住脚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苗木“哎”了一声,把失望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你还真是紧张那个人呢,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雾切双手抱臂,瞧着苗木一脸懵懂的模样挑起眉梢,一字一顿道,“越是重要的东西越容易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身体很明显的抖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些讶异和忧虑,强笑着摆了摆手:“雾切同学你别说那么不详的话吓我啊……对了,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雾切响子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走廊尽头的监视摄像头。

  苗木诚注意到她的警惕,不由顿住话声。

  是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监视摄像头下面任意讨论同学之间的事情,可以对案件的前因后果分析议论,但唯有一种话题需要回避,那就是有关黑幕的情报。

  前一天体育馆之后苗木诚试着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将大家召集到了更衣室,从AlterEgo那里获得的情报有与同伴们分享的价值,尽管从笔记本电脑的机密文件解析出来的数据无法对他们逃脱这里提供直接的帮助,但至少帮助他们了解到了更多有关希望之峰学园事情。

  特别是那场名为「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的绝望事件」的神秘案件与有关那个主持了「希望之峰庇护所」计划的校长本人的情报,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应该会成为他们主要解密的方向。

  而且,这两个谜团很可能与他们自身的过去息息相关……

  思绪一下子就转到沉重的方面了,苗木诚忽然揉了揉后脑的头发,随后烦恼地大呼出一口气。

  “先不提这个了,我一个下午没看到狛枝前辈的身影,有点担心他。”

  “一个下午而已。”雾切无语。

  “但是我们从初遇开始就从没有分开过一天嘛!”苗木诚稍稍被她的态度刺激了一下,气鼓鼓地嘟哝道。

  “一天也没有?你们是什么离开对方就会死的共生生物吗?”她不可思议。

  “呃当然不是……其实应该也可能有分开过吧,但是我应该是不记得了。”苗木毕竟不是能特别坦率当着女孩子的面秀恩爱的人,他有些尴尬地说。

  “……”

  雾切沉默地盯着苗木看了许久,扯了扯嘴角。

  “我该说还好你不是那种连相遇纪念日和告白纪念日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的恋爱笨蛋吗?还真是稍稍刷新了一下我对你的印象呢,苗木君。”

  “……”原本想说确实记得的苗木噎了一下,真的在他印象中只是没过多久的事情啊,记不住才奇怪吧。

  说起来,在他印象里确实只是前不久的事情吧……

  “雾切同学,从你平常看来,你能猜到我和狛枝前辈认识多久了吗?”

  “为什么我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对方挑起眉梢,居高临下的凛冽视线极有威慑力。

  糟糕,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下子雾切同学对我的印象一定会更……

  “对不起!我冒犯了!”他满头大汗地摆摆手。

  雾切怀着非常无奈非常无语的心情转头走掉……才走两步,衣摆一角被两根手指小心地揪住。回过头,还是那个少年欲哭无泪又可怜巴巴的脸庞。

  “拜托雾切同学了!帮我一下吧。我怕我会倒霉得跟狛枝前辈刚好错过,这种事真的很有可能发生的……”

  你真的是被选中的超高校级幸运吗?雾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溢满哀求的双眼,头上不禁冒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路口。

  “嗨。真是不好意思啊,竟然用这种狼狈又失礼的姿态见到雾切同学。”

  找到狛枝凪斗并未花费雾切太多的时间,在与苗木诚分头行动不过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她就在一间班级教室里找到了被绑住了手脚的那个家伙。

  思及与苗木定下的搜寻计划,因为住宿区和教学区的一二层他已经全部找过,需要寻找的仅剩下三四楼层,苗木负责三楼,雾切负责四楼,几乎跑遍了整个校舍的他竟然还是被她抢先找到了目标人物,的确可以说是不走运至极了。

  “为什么你会被人绑起来?”

  长靴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样慢腾腾走进教室的雾切却无视了狛枝有些无辜看过来的视线,在这个可怜地只能躺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白发少年面前站定,甚至还双手抱臂投以了审视的目光。

  “哎呀,雾切同学真过分呢。”对方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是问我被什么人绑起来,而是问我为什么被绑起来,情感上的偏向未免太过昭然若揭了吧?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只是与其他人相比,你的信誉已经濒临破产而已。”雾切没什么情绪地陈述道,“你的嘴巴没被胶带封住,既然被什么人绑起来了,为什么不叫人救命?这里不是宿舍房间,隔音效果一般,大声喊叫的话甚至可以把声音传到一楼,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我的确是可以呼叫救援。”狛枝眨了眨眼,唇角微勾,“但是啊,如果我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话,不就会把大家都引到这附近了吗?”

  雾切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这家伙……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都会有忽然像是精神错乱一样的反应,简直像是某种敏锐的探测仪一样。

  “你发现了什么——”雾切的话到中途,她慎重地改了口,“不,是你参与了什么?”

  狛枝没有回答,沉默持续了须臾,忽然低低的笑起来。

  “哈哈哈哈,竟然说我参与了什么——真荣幸,雾切同学还真是太过高看我了。”

  他的身体在发抖,凌乱的发丝遮覆住眉眼,唯独可见这这人唇角夸张上扬的弧度。

  “啊——像是我这种毫无天赋的愚人,实在是不敢堪当是参与了什么哦。”就像是在强自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发颤,隐忍得说话的腔调都被细微地扭曲了。

  雾切响子拧起眉头。

  “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不出意料地被弄得一塌糊涂了,没办法,我就是这种平庸得一事无成的渣滓而已。”偏转视角,狛枝的视线无焦距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虚处,“但是,没有关系,我想要的结局一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实现——来自幸运女神的怜悯,这果然就是最适合我这种垃圾的才能吧。”

  “拥有幸运才能的不止你一人。”雾切挑起眉梢,“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是对自己的才能抱有这种想法?你对苗木君也是这样看的吗?”

  “怎么可能。”

  狛枝想也不想地轻嗤了一声。

  “哪怕拥有相同的才能,但是,苗木君和我,完全就处于绝对相反的两极。他是为大家带来光辉和希望的太阳,而我不过是令人不快的阴影而已,只能带来——”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自己忽然怔了一下,非常突兀地闭上了嘴。

  “带来什么?”雾切追问。

  “……雾切同学还真是咄咄逼人啊,非得叫人把不想说的事情说出来。”狛枝垂下了眼,慢悠悠道,“我觉得运气是一种很公平的零和游戏哦。当一个人拥有过多份量的幸运的时候,就代表另一个人的运气被剥夺走了。所谓的幸运,就是一种无形的掠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觉得作为超高校级幸运的我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呢?”

  不幸……吗?心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个答案。雾切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凝视地上的白发少年。

  兴许是某种很特殊的直觉,她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他所想的真正答案。

  “很快就会发生了。”狛枝没回答他自己的问题,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把我绑起来的那个人接下来的行动,还有新事件的发生……我相信,凭借苗木君的好运气,他绝对会第一个发现的。”

  仿佛是在应验他的预言,雾切还未待追问,就听见楼上方向传来一声极大的惨叫,是苗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