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蕾丝同学和大和田同学……你们说的不对。”

  雾切看向提出异议的苗木诚,在他的脸上很少会看到这样郑重又谨慎的端肃神情,一句话以后短暂的沉默应该是在内心里整理措辞,苗木抿了抿唇角,认真地对着两人说:

  “狛枝前辈不可能是杀害舞园同学的凶手,因为昨天夜里,他和我一直待在一起。”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

  “喂,苗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十神皱眉,“事到如今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苗木几乎是秒答,他闭了闭眼,“可能性命相关的我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法取信大家了,但这就是事实,我会为我说过的话负全部的责任。”

  “你、你……”石丸诧异地看着他,手指指着他语塞半晌,难以置信地道,“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苗木同学会和一个陌生人独处一夜?!而且在这之前你居然都没有跟我们透露过任何信息!”

  “因为他对我来说不是陌生人。”苗木答道,“我和狛枝前辈早在入学前就相识了,我们是交往关系。”

  咔嚓、咔嚓。

  场中传来了谁风化的声音。

  “交、交往?”叶隐的眼睛瞪得几乎脱框,“我是听错了还是理解有误,是说情侣关系的那个……”

  苗木点了点头。

  “看、看不出来啊……”叶隐干笑,眼神游离,“没想到这样的苗木亲会有这种兴趣,真令人意外……”

  “叶隐同学不必为此产生什么多余的负担哦。”狛枝仿若看透了他的内心一般笑眯眯地说道,“因为苗木君只是喜欢我而已,对你这样的一点兴趣也不会有的。”

  “喂太毒舌了吧!”叶隐黑线满头,“稍微照顾点别人的心情好嘛?”

  “原来如此,他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人啊。”雾切玩味地说着。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苗木有些歉疚地垂下头,“因为有些个人的顾虑,担心黑白熊会对潜入进来的狛枝前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并不是不信任大家的意思。”

  在歇斯底里抓着头发陷入自我世界的腐川旁边,身为超高校级同人作家的山田一二三意外淡定地托了托他的圆片眼镜:“哼哼,原来如此,这就是耽美的boy’slove啊。”

  “那这么说来另一对一起睡的……”有人默默把视线飘到别处。

  “看什么看?我和小樱关系纯洁的好朋友啊!”朝日奈涨红了脸大喊道。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啊。”塞蕾丝挑起眉梢,“第77期的幸运与第78期的幸运竟然会是相亲相爱的情侣什么的……”

  “可是啊,这样反而更可疑了吧。”桑田挠了挠头发,“大家能认同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吗?他们性命相关,而且关系还那么密切,互相袒护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既然不在场证明的辩论已经陷入瓶颈,那不如就换个角度开始讨论吧。”雾切双手抱臂,“至少目前已经排除了大神同学和朝日奈同学作案的可能性了,也不算毫无收获。”

  “其他的角度……是说凶手作案的方式吗?”不二咲眨了眨眼。

  “在我们发现现场的时候,苗木君的房间已经是一片狼藉,从地板到床铺和四周的墙壁都刀痕遍布,原本放置在体育馆储藏柜里的模拟刀掉在地上,刀柄和刀鞘处都有金箔剥落的痕迹。舞园本人时被发现在卫生间的淋浴室里,死因是腹部的穿刺刀伤,除此之外她的右手手腕处也有被击打的痕迹,手伤处有剥落的金箔。”雾切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死亡现场的情况。

  “嗯——有了雾切亲的概述,一切都已经变得很明朗了嘛。”叶隐单手托着下颌,沉吟道,“犯人使用模拟刀攻击了舞园亲,把她逼入了绝境,然后在她逃到了浴室的时候,犯人终于追上了她,然后把她杀害了哒呗!”

  “不是这样的。”苗木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叶隐同学你在搜查时间一直待在体育馆所以可能记不清现场的情形了,舞园同学腹部的刀伤应该不是模拟刀造成的。”

  “诶?是这样吗?”叶隐尴尬。

  “唉,真是不靠谱。”塞蕾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只要去现场看一眼就能知道了,舞园同学的致命伤是插在她腹部的刀造成的。而且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把刀应该是厨房的菜刀才对。”

  “我没有去过厨房。”苗木冷静地说,“这一点也是有证人的,之前搜查的时候朝日奈同学有跟我说过,你昨天夜时间之前一直待在食堂对吧?”

  “嗯,是的。”朝日奈点了点头,“我和小樱一起在食堂品尝红茶,中途只有一个人来过,而且那个人并不是苗木君。事实上,厨房的菜刀组合在我们俩刚来的时候一直是齐备的,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的确好像是少了其中一把的样子……可惜当时我们都没想太多,就忽略了这回事。”

  竟然有其他人也去过厨房?也就是说那个拿走了菜刀的人就是凶手?苗木微微睁大了眼,焦急地看向朝日奈。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十神怒斥,“中途来的人到底是谁?快点说出来。”

  “因为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啊。”朝日奈一副无奈的模样,“就是这次的死者舞园沙耶香同学。”

  “什么?!”

  错愕的情绪浮现在其他人的脸上。

  “肯、肯定是因为她想找个护身用的武器吧……之前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找过我帮忙了,我宿舍里那把模拟刀就是和舞园同学一起找的。”

  口里说着解释的话,到底是可能最接近凶手的一次猜测落空了,苗木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失落,汗水不知为何流到脸颊,心里沉甸甸的。

  好奇怪,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真相到底是什么——他猛地攥紧了手指。

  “既然菜刀是舞园拿走的,也就是说,并不能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十神扬起下颌,“很遗憾啊苗木,刚才的证明又一次无效了,你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等等,还有不合逻辑的地方。”雾切打断了十神的话,“不能这么轻易地断定凶手,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证明绝对不会是苗木君作案的证据。”

  “没错。”狛枝接上了她的话,对着不自觉表现出心慌意乱的苗木轻轻一笑,非常温柔地,用充满了安抚意味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苗木君,我会帮助你找出真相的。但凡是你的希望,不论我付出什么代价,最终总会让结局如你所愿。”

  “狛、狛枝前辈……”苗木呐呐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雾切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审视地盯着笑容自若的狛枝。

  他是猜到了舞园被杀的真相了吗?如果知道的话,他怎么能一脸轻松地说出这种话?

  明明可以料想出来,如果苗木知道了真相的话,他绝对不会如狛枝所说的那样感到称心如意……反倒会被痛苦缠身也说不定!

  “正如大和田同学之前推测的那样,我在你们发现尸体以前就去过苗木君的房间里了。”狛枝坦然道,“时间大概在早上七点左右,大概大家都和爱睡懒觉的苗木君一样还没起床吧?我起得比较早,就先出门了。”

  哪里是起得比较早,分明是一夜都没有睡。苗木抿唇。

  “我从苗木君那里听说,舞园同学交换房间的理由是听见有人在疯狂砸门,所以她想交换房间,并且和苗木君约定好了任何人敲门都不会再开。”狛枝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比较幸运呢?昨夜我和苗木君都没有听到任何人有来敲门哦。不知道大家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考虑,但我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哪里奇怪?”石丸忍不住问。

  “苗木君和舞园同学交换房间的本意,应该是代替舞园同学成为那位不知名的敲门者的骚扰对象吧?”狛枝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苗木,“但是,一夜风平浪静,苗木君什么异常现象都没有发现。”

  “这样难道不是好事吗?”不二咲怯怯地问。

  “怎么会是好事呢?”狛枝摇了摇头,“失去了追查敲门者身份的机会,也就代表舞园同学被某人暗中窥视的情况可能依旧存在。你看,舞园同学这不就被人杀害了吗?”

  不二咲:“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发现。”狛枝紧紧盯着苗木诚的脸,就如同已经饥饿了很久的人在看着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连他表情上最细小的变化都不愿意放过,微颤的嗓音带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热切,“苗木君,你和舞园同学的门牌被交换了。”

  “交换的意思也就是说……”朝日奈睁大了眼,“住着舞园同学的苗木同学的房间门口挂着舞园同学的门牌,住着苗木同学的舞园同学的房间门口挂着苗木同学的门牌?”

  “好绕口。”不二咲微汗。

  “这样子就没有房间交换的意义了。”苗木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我们交换房间的时候明明门牌还是正常的,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会……”

  “变故已经发生了。”狛枝垂下眼,用着有些惋惜的声音说道,“我发现了异常,然后,就试着进入苗木君的房间。房间出人意料的没有上锁,这时候我就猜测到了有惨案发生,走进一看果然如此。”

  他说着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让人看不过去呢,竟然用如此粗鲁草率的手法杀害了一位优秀的超高校级,舞园同学看起来死前十分痛苦地挣扎了一番呢,淋浴间的血迹到处都是。”

  “正是因为她的抵抗,为我们留下来了十分重要的线索。”雾切淡淡地说,“苗木君,你还记得现场你浴室那个几乎被完全拆卸的门锁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察觉到凶手行动的不自然之处的。”

  “嗯……嗯。”苗木诚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山田一脸不解,“不就是舞园同学和凶手在房间里发生争斗,身为娇弱女孩子的舞园同学逃到浴室,她锁上了房门,然后被穷凶极恶的凶手撬开了门锁——”

  “山田同学你又忘记了一点!”苗木深吸一口气,“舞园同学昨晚是待在我的房间里的啊。”

  “啊!”塞蕾丝忽然掩口。

  “根据黑白熊的规定,只有女生宿舍的浴室才会带有门锁,男生宿舍的浴室是不能上锁的。”苗木咬了咬唇,“只是我房间门的构造比较特殊,尽管不能上锁,但仍是需要一些技巧才能打开门。凶手恐怕对这点一无所知,并且误认了我的房间是舞园同学她自己的房间,所以才会做出破坏门锁的举动的。实际要是我本人作案,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就能轻松地打开房门。”

  “知道门锁这件事的人有几个?你告诉过几个人?”十神冷不丁问道。

  “黑白熊知道,狛枝前辈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在交换房间的时候也跟舞园同学说过。”苗木的声音渐低,“现在想来,凶手应该不知道这个关窍的。而且恐怕他连交换房间的事情也不清楚,在凶手不知道用何手段进入房间之前,我们房间的门牌应该就已经被交换了。”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是谁交换了门牌?

  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只有可能是知晓房间交换这一前提的人。

  苗木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猜想让他的心不住下沉,口中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呐,苗木君,不如就此停步吧。”

  狛枝一直不动声色地窥视着他的神情,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大概就像是相当于心仪的珍宝不出意料地落入苦闷蛛网的心疼以及因他的痛苦而隐秘滋生出的……一丝极罪恶的期待和快乐吧。

  “其实你们大家都是同期的同学啊,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地深究真相到底吗?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只会在原本就非常脆弱的羁绊上徒增伤痕而已。”

  这样的你,一直以来都充满了希望的你,太过于辉煌美好,与泥足深陷的我渐行渐远的你。

  我一直以来都无比向往、无比渴望、无比倾慕的你——

  “舞园同学如果还在的话,也不会愿意见到现在这种情形的吧。”

  好想用黑布遮住你的眼,如此你就只能跌入我的怀抱。

  “说不准,其实在我们之中并没有凶手呢?”

  好想用双手掩住你的耳,如此你就只能倾听我的耳语。

  “苗木君,你不是乐见同伴受到伤害的人吧?”

  但是不行,爱是忍耐,爱是恒久克制。

  “我……”苗木诚张口。

  “呐,苗木君,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呢?”他在他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惶惑的时候蓦地压低了嗓音,努力地压抑着内心克制不住的雀跃和兴奋,但微颤的声线还是透出了些许的扭曲意味。

  “与其在相互质疑中活下去,不如在相互信任中被杀呢?”

  那就让我成为令你蜕变为更加耀眼的希望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