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场景和他们预计的半点不差,昆弥根本就不会是胡铁花的对手。

  他确实很勇猛,一身神力,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力气大就一定会赢的。他倒是做足了气势,周怀瑾坐在那里都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震撼,可是胡铁花也没说要和他蛮干啊!

  胡铁花的身材也算是壮硕的了,但是他却比一般人还要灵活,身体柔韧得像一根蒲草,任尔风摇雨打,都不能将他折断。

  相比之下,昆弥连转身都很困难,只会横冲直撞。

  他想要拦腰抱住胡铁花,到时候只消他轻轻一甩,胡铁花就会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他轻松地碾死。

  可是胡铁花在他的手底下可比小鸡子灵活多了,如同一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蝴蝶,穿针引线间,昆弥就被他轻轻松松的放倒了。

  只听得“咚”地一声,灰尘溅起。

  “好!”龟兹王激动的鼓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兴奋得面红耳赤,他大喝道:“来!给壮士倒酒!”

  他这副样子倒让周怀瑾想起了那些斗鸡斗狗的纨绔子弟,昆弥是他的手下,可是一旦他输了,就变得全无价值了,龟兹王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一样。

  昆弥在地上努力地调息许久,胡铁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只是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受到的冲击比较大。

  他并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在那里斟酒的琵琶公主一眼,落寞的退出了帐篷。

  琵琶公主亲自给胡铁花倒了酒,一个公主给你倒酒,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耀了。

  周怀瑾面前也有一杯来自琵琶公主的酒,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公主了。

  他并不太想喝酒,正如他不太喜欢这种热场活动一样。

  可能这就是大漠民族独有的文化吧,适者生存,物竞天择。

  输家是没有话语权的。

  周怀瑾不禁想,假使胡铁花没有赢的话,他们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

  不过也没有如果了。

  有酒喝当然高兴,胡铁花便也不管这到底是谁的酒,只管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接。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帐篷里除了他们还有别的武林人,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站起来,阴阳怪气道:“这杯酒我却是也想喝一喝的。”

  琵琶公主小小的抽了一口冷气。

  “他是谁?”周怀瑾问道。

  “无情杀手,杜环。”琵琶公主不忍的低下头。

  一个杀手。

  什么时候杀手也可以成为一个国王的座上宾了呢?

  胡铁花听了他的话,傻乎乎的问道:“你要喝酒,难道是王爷不给你酒喝么?”

  杜环道:“赢来的酒总归是更好喝一些。”

  胡铁花怔了怔,拍手叫好道:“是极!是极!”他老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你我都想喝这杯酒,那不如也比一比,看到底谁能喝到这杯酒了。”

  杜环冷冷的一伸手:“请!”

  胡铁花叫道:“等一等!”

  杜环道:“怎么,你怕了?”

  胡铁花挠挠头:“你还没说怎么比……万一我把你摔倒了,你又不承认,那我这酒还喝不喝了?”

  杜环瞪了他一眼:“那就比摔跤,你若是把我摔倒了,我管你叫爷爷!”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

  周怀瑾发现,江湖人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认亲戚:不是称兄道弟就是给自己请祖宗,他们对“爷爷”这个称呼怎么这么执着?

  不管怎么说,场上两个人都准备动真格了。

  这回周怀瑾可看不出两个人的深浅了——从内力上看,胡铁花可能更胜一筹,可是江湖比拼又不全靠内力,这使得在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场上谁站着,谁躺着。

  琵琶公主看着悠闲淡定的周怀瑾轻声询问道:“你难道不担心么?”

  周怀瑾莫名其妙的看向她:“担心什么?”

  琵琶公主道:“难道那个大胡子不是你的朋友?”

  周怀瑾便笑了:“是呀,”他懂琵琶公主要说什么了,于是继续道:“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他。”

  因为是朋友才不关心。

  琵琶公主反复的品味着这句话。

  这是要对他的朋友有多大的信任啊!

  连楚留香和姬冰雁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们和胡铁花是发小,可是面对他和杜环的这场比试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楚留香若有所思道:“倒也不错,这酒鬼虽然整日泡在酒里,功夫却没落下,若是他输了,那才要嘲笑他。”

  姬冰雁放下筷子,他刚刚竟然一直在吃东西——他饿了很久了,自然是要吃东西的,就是天漏了个洞,也不影响他吃东西。

  可是他还是为他的朋友抬起了头,就像他为了他的朋友来到了这吃人的沙漠一样。

  他向来是个外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的混蛋。三个大混蛋聚在一起,自然什么混蛋事都做的出来。

  杜环站在原地,等着胡铁花过来。

  胡铁花看了一眼酒,肚子里的酒虫早已经开始造反,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移开视线。

  没什么能阻止一个酒鬼喝到他心爱的酒,何况那酒又那么的可爱、那么的香甜……

  所以杜环输了,因为他本不是为了喝酒才要和胡铁花比试。

  胡铁花连喘都没喘,借着巧劲儿就把杜环放倒了。

  “我的好女儿,他可是有真功夫?”龟兹王悄声道。

  琵琶公主就挨着他的父亲,闻言轻笑道:“这是位有真本事的大英雄,父亲何不奖赏他呢?”

  胡铁花对金银财宝的奖赏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喝酒,一杯来之不易的酒总要比桌子上摆着的更好喝一些。胡铁花一饮而尽,不够过瘾的咂摸着。

  别的龟兹王未必就真的有,但是要说美酒,那绝对是管够的。

  在座的也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无一不为胡铁花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而感到佩服,只因为他们只看得出一个结果,却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即使是看懂了,竟然也认不出这等高妙的功夫究竟是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正在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坐在位置上的那个始终颇有些无聊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激动道:“阁下难道就是与盗帅齐名的潇湘侠盗花蝴蝶么?”

  胡铁花怔了怔,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这种场景,一笑道:“竟然还有人认得我么?”他似悲似叹道:“这只花蝴蝶已经泡在酒里许久了,你又何必记得他!”

  这话一出,众人均有不忍。

  那人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胡铁花笑道:“不知阁下又是谁呢?”

  他笑了笑,看着竟然比胡铁花更凄苦一些。他道:“不过一红尘客而已,只怕是在座的要都比我有名气些。”

  这就未必了,至少他的见识是一定要比这些人多的。

  他又看向处留香,似是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接着道:“那看来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楚香帅了。”众所周知,盗帅楚留香有两个好朋友。有道是“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只是,难道站在花蝴蝶身旁的就一定是楚留香么?

  假若胡铁花只与一个人结伴而行,那自然就未必,何况近几年来他们早已各奔东西,谁能就说在场的人里还有楚留香呢?

  “你又说错了,我们是四个人来的。”楚留香笑道。

  那人摇摇头,“这位小公子我确不知是哪家高徒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周怀瑾是谁,连楚留香他们也并不清楚他的底细。谁能想到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这个人前些日子还听着他们的传说做下酒菜呢!

  楚留香避开了有关周怀瑾的话题,只笑道:“想不到阁下对这些往事熟得很,难不成是见过他们中的哪一位么?”

  那人便又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一介游民,怎会有那样好的机缘呢?”

  现在你有了,之前我还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呢!周怀瑾心道。

  龟兹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这时突然插话道:“无论各位究竟是什么人,今天都也是小王的客人,各位的武功才艺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了,这杯酒我便敬在座的各位英雄!”说完,满饮而尽。

  然而他们这杯酒到底是没有喝上。

  胡铁花不禁庆幸,好在他先喝了一口,解了馋瘾,不然有的看没得喝,这不是要人老命嘛!

  似乎所有的王朝都要面临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只见一个金甲武士仓皇地闯进来,奔至龟兹王身旁,顾不得先喘上几口气,先用颤音进行了汇报。

  他擅闯宴会,礼数不全,龟兹王却顾不得这样的小事,在一听完消息后,他原本带笑的脸立刻收敛起来。

  姬冰雁见状轻轻蹙了一下眉,忽然道:“在下和朋友们在这沙漠里已经颠簸数日,未得好好歇息,还请王爷容许我们一席之地,叫我们先睡上一觉,再做打算。”

  龟兹王立刻请道:“这是自然,即使你们不说,我也是要留你们一留的。”这话说得颇有些深意,周怀瑾便也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麻烦或早或晚总归是要来的。

  出了帐门,一道阴影便笼罩下来,吉光颇为调皮捣蛋的去嚼帐篷上装饰用的穗子,周怀瑾拉着他离开,嘴里道:“吉光啊吉光,你惯会给我找麻烦,一会儿就把你抵给王爷,随你咬去!”

  跟出来引路的琵琶公主捂嘴笑道:“那可好,我们国里还没有这样聪明的骆驼哩!便封你个将军侍从当一当。”

  吉光把头往周怀瑾怀里一扎,只把他撞得往后一倒。

  周怀瑾轻轻地拍了拍它,道:“不要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周其实也担心的啦,不过他觉得胡铁花不会是那种没把握还要硬上的那种人|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