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三轮摩托车与一辆警车停在了春风路152号楼的门口，接到通知的片警与居委会主任已经等候在那里。白帆向他们简单地交待了一下，为了避免犯罪嫌疑人销毁证据，由居委会主任找个理由叫开门，然后刑警冲进去制服犯罪嫌疑人。因为吴梅没有受过警务训练，白帆安排她稍后再上去搜查证据。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白帆问
“你们不必那么紧张，201室只有一个25岁的青年，他的父母半年前就到美国讲学去了。”居委会主任说。
“还是慎重点好，我们走吧。吴梅，你在这里等着。”白帆说完就带着刑警冲上二楼，然后放轻脚步走到201室前。
“居委会的，有关你父母出国的事，你打开门和你说。”居委会主任上前叫门。
“稍等等，就来。”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毫无戒备地打开房门，两个刑警迅速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带进屋内，推坐在沙发上，并向他出示了搜查证。
“你以为黑客都象那些穷凶极恶的刑事犯吧。”吴梅也走进屋来，她看看那个瘦弱的青年，冲白帆笑了笑。
她走到微机前，刚才与“野火”的对话还留在微机显示器上，“蓝剑”正在催促“野火”进行对话。
他们进行搜查以寻找证据，并对现场进行了拍照，然后把犯罪嫌疑人及相关证据一起带回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光线较暗的审讯室里，一张长条桌的后面坐着白帆、吴梅与记录员，审讯工作由白帆主持。对面较矮的椅子上坐着昨天拘留的那个青年，一束强灯光照在这个青年身上。这种气氛无形中给犯罪嫌疑人造成一种心里上的压力。
“姓名？”
“梁野。”
“年令？”
“25岁。”
“住址？”
“春江路152号201室。”
“职业？”
“无业游民，或者叫自由职业者。”
吴梅坐在桌子后面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以前总是通过网络与人交往，交往体现了网络的自由精神，西方有一句格言，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而眼前的现实世界中却需要她转换角色，如今她是一名网络警察，而面前这位青年是制造电脑病毒的犯罪嫌疑人。
“你知道为什么拘留你吗？”
审讯时经常这样发问，许多犯罪嫌疑人往往摸不着头脑而把一些警方并不掌握的犯罪事实供认出来。
“我没有犯罪，你们为什么拘留我。”梁野抬起头避开刺眼的灯光，第一次表现出不予合作的态度。
“野火，你知道网络上的蓝剑是谁吗，那就是我。”吴梅出奇不意地插话。她看见梁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想必他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坐在这里了。
“网络上的胡言乱语能作为证据吗？”梁野镇定一下开始辩解。
“看看你的网上谈话记录吧，难道你传过来的“9.11病毒”原代码也是能胡乱编出来的吗？”吴梅说着把那份聊天记录甩过去。
“怎么能证明这就是“9.11病毒”原代码，他只不过是一个文字处理程序的代码。”梁野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守这个防线，不能承认自己是“9.11病毒”的制造者。
“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白帆开始政策攻心。
“不要耍小聪明了，我们在你使用的微机里找到了同样的程序代码，经过编译之后，恰好就是“9.11病毒”。你还有什么话说？”吴梅又给他一击。
“谁能证明那程序原代码是在我的微机里找到的啊？”
“你，难道是我们给你栽赃吗？”白帆非常生气，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文弱书生这么顽固。
“那你看这个能不能成为证据？你不会说这不是你的笔迹吧。”吴梅笑着把从他家里搜到的一些草纸展示给他看。上面是“9.11病毒”的部分原代码，还有修改的痕迹。
“这也是我们伪造的笔迹吗？”白帆拿过那些草纸恨恨地说，梁野的头深深地垂下，闭上嘴不再辩解。
“说！你制造传播电脑病毒的动机是什么？”
“我承认是我制造的“9.11病毒”，动机是为了复仇，但是我没有传播电脑病毒。”
“还狡辩。截止到昨天下午，已经有253台微机遭到“9.11病毒”的袭击，这还是接到报案的数字，造成的损失你自己估计是多少吧？你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刑法。你就等待法律的宣判吧。”
“我全交待，我所说的话如果有半句谎话，你们就枪毙我。”
“那你说吧，争取宽大处理。”
“我大学专科毕业之后，其它学科的成绩都不好，唯独喜欢编写计算机程序，同样功能的程序我可以用最少的程序段写出来。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招聘广告，圆梦软件公司招聘10名编程人员，条件是能独立完成编写软件的工作，月薪是4000元。”
“那你前去应聘了？结果如何？”
“当时到圆梦软件公司应聘的有40多人，招聘的程序有点奇怪，每个人发给一个题目，而且每一个题目都不同，要求大家在一个星期内把编写完成的程序通过电子邮件寄去。公司将在5日内通知被录用人员来公司工作，逾时没有接到通知者将没有被公司录用。”
“这种招聘方法也有它的道理。有什么问题吗？”
“应聘的人中有几个以前就熟悉，而且大家觉得有可能在一起工作，有相互学习与帮助的需要，就在招聘见面之后互留了联络方式，并相约不论是谁被录用，这40多人都聚会一次。”
“与制造“9.11病毒”关系不大的情节可以简略地说。”白帆提醒他。
“是。整个一个星期的时间，我都没有睡过一个踏踏实实的觉，当我如期把得意之作寄出去之后，自认为稳操胜券。没想到左等右等，时间过去半个多月也没有接到录用通知。按着当初的约定，一定是落聘了。”
“没有被录用也是正常的，其它的人被录用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同去应聘的人都没有接到录用通知。打电话去圆梦软件公司询问，回答说已经录用完毕，没有接到通知就是没有被录用。”
“难道是因为没有被录用就制造电脑病毒进行报复吗？”白帆鄙夷地说。
“不要把我的内心想象得那样阴暗。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之后，我偶然看见一款圆梦软件公司推出的软件，我大吃一惊，其中一部分功能不就是我编写的应聘之作吗。”
“你能肯定吗？”吴梅已经猜测出事情的发展过程了，这在计算机网络犯罪史上屡见不鲜。
“我当时也不敢断言，就把这个软件买回去，约几个同去应聘的人破解了这个软件，结论是这个软件就是把我们应聘之作的综合产物。”
“如果确如你所说，圆梦软件公司侵犯了你们的知识产权，你们可以去法院起诉他。”白帆听到这里，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议论，觉得起诉到法院没有证据，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制造电脑病毒呢？”
“事隔二个多月之后，圆梦软件公司故伎重演，又在报纸上登出招聘广告，月薪涨到5000元，估计是又拿到了一个较大的软件开发项目。想到自己的知识被如此巧取豪夺，我们几个人十分不甘心，绞尽脑汁想进行报复。”
“喝点水再说吧。”吴梅站起来为他倒一杯水，同为计算机业内人士，吴梅深知编写程序的辛苦。
“谢谢警官。我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制造一个电脑病毒藏于程序内部，作为招聘作品寄给圆梦软件公司。想法是破坏圆梦软件公司的声誉，让他们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我们认为这并不过分。”
“圆梦软件公司是罪有应得，但是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你想到过他们吗？”
“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电脑病毒传播得这样迅速却出乎我的意料，也不是我的初衷。”梁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看到事实基本上清楚，白帆让记录员把讯问记录拿给梁野过目、签字，吴梅经历的第一次审讯结束了。
就在吴梅审讯梁野的同时， 市委书记李洞明正在阅读一份反贪局的通报。他感到非常震惊，这是春山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贪污腐败、权钱交易案。
“小白，通知午后1:30分召开市委扩大会议，现在把黄天雨副市长请到我的办公室来。”李洞明对他的秘书说。
白秘书应声走到办公室的外间去打电话。大约10分钟左右，常务副市长黄天雨走进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天雨，来这边坐。小白，你把办公室的门关好，除非是保密局的电话，其它的来访和电话就说我不在。”李洞明看着白秘书退出去把门掩好之后，就走到黄天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李书记，找我有什么事？”黄天雨看到书记这番举动，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悄声地询问。
“我知道‘7.26腐败案’使你受到各方面的压力，所以在召开市委扩大会议之前和你谈一谈。”李洞明关切地说。
“我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在市委扩大会议上作检讨。不管怎么说，我是主管金融财税的副市长。”此时此刻，黄天雨尽管有些委屈，还是能体谅市委书记的心情，所以他抢在李洞明之前提出了这个请求。
“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很高兴，作为市里的一把手，这次众多的领导干部落入法网，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已经向省委作出深刻的检查。同时，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在今后的工作中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李洞明心情沉重地说。
“李书记，你不必过于自责，人有其社会属性，每个人都在经历着各种考验，许多年轻有为的干部在金钱美色的诱惑下走上犯罪道路，并不说明在提拔任用时，他们就是一个腐败分子。”
“天雨，我们私下说句知心的话，这几年，你主抓金融财税系统，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前几天我去省里开会，主管干部的省委副书记对你很欣赏。目前老市长身体多病，又届退休之年，你当选为市长的呼声很高啊！可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出了这件事。”
“多谢您的栽培，这也是我所思虑的事情。那些腐败分子自然是罪有应得，可是发生的事情也有点巧合了吧。”
“天雨，现在只有我们俩人，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言。”李洞明感觉到他话里有话。
“李书记，这只是我的感觉，还没有任何证据。第一点，“7.26腐败案”中没有一个其它领域里的腐败分子，我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尽管金融财税系统容易滋生腐败，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但我很难相信其它领域就是世外桃园。”
“有道理。那第二点呢？”李洞明沉思一下追问。
“几个月前发生在春银证券交易所的事件影响很坏，已经肯定为入侵计算机网络事件，其结果扰乱了金融市场的秩序，但是入侵者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直接经济利益。之后的“7.26腐败案”，重要证据又是网络中经常使用的电子邮件。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黄天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观察李洞明的反应。
“你继续说呀。”李洞明的大脑也在飞速地旋转，他在想黄天雨意欲何指，他又应该作何态度。
“李书记，虽然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是事关重大，又没有证据，今天还是说到此为止吧。”黄天雨还在犹豫。
“你是不是想说，有一只黑手在通过计算机网络扰乱春山市的金融财税秩序？”李洞明看他瞻前顾后，就凭着自己的判断替对方说出了想说的话。
看见黄天雨点头称是，李洞明也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想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
“那目的是什么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黄天雨苦笑着摇摇头。
“刚才的谈话内容只限你我二人知道。即使有那只黑手，暂时也不能打草惊蛇。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进行检讨时态度要诚恳，要尽量取得大家的谅解，以免在省委组织部对你考核时产生不利的影响。”
“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先告辞了。”黄天雨起身走出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市委扩大会议按时举行，李洞明主持会议。首先由市反贪局局长通报了“7.26腐败案”的调查结果与处理情况。
“反贪局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侦破此案，同志们辛苦了。”李洞明对反贪局的工作表示赞许。
“因为证据确凿，案件侦破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主要是因为信访办转来的电子邮件。”反贪局局长不愿居功，实话实说。
“我在7月26日恰好主持市长信访接待日工作，当收到这些电子邮件之后，立即让信访办主任密封之后转到反贪局。”主管科技与经济工作的副市长崔云明补充说。
“举报人找到了吗？”李洞明想起与黄天雨的谈话，他非常关注这个举报人的下落。
“也许是害怕打击报复，举报人至今没有下落，但是他提供的证据都得到落实，没有任何虚假诽谤的成份。”反贪局局长回答。
“这个案件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各种小道消息版本很多，我建议由新闻媒体进行如实的报道，以正视听，同时也能向社会公众显示市委反腐败的决心与力度。”崔云明提议。
“很好，可以对“7.26腐败案”进行如实的报道，但是不能夸大其辞。下面由副市长黄天雨同志作检讨，尽管金融财税战线上出现了一些腐败分子，但是金融财税战线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李洞明这番话也是颇有深意模铺煊旰痛拊泼饕捕夹闹敲鳌?
黄天雨站起来，把自己在工作中的过失摆在大家的面前。他合情入理的检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与会的同志达成了对他的谅解。其实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人的行为是最为复杂和精于伪装的，不要说是下属，就是知心爱人的行为谁又能了如指掌呢。
“我们要从这个案件上吸取教训，在座的领导同志不仅要做到自己廉洁奉公，还要有效地约束亲属、家人与下属的行为，决不能充当他们犯罪的保护伞。在“7.26腐败案”的调查过程中，天雨同志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应有品质，没有护短行为，这也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李洞明进行总结性发言之后，宣布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