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狄俄尼索斯之祭>第28章

我想起了某个晚上他全身湿透地回到家中,还若无其事地向查尔斯和我打招呼。阴谋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勇敢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把雕花的铜柄手枪拿给我,换上了另一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冒牌货。我就像您说的一样把它藏在了装瓷器的礼盒里。舞会当天我事先穿上了和侯爵一模一样的晚礼服,再把稍微宽大的深黑色外套罩在外面,然后和内维尔一起赴约。” 

天哪!如果当时我剥下他衣服就立刻能觉察到其中的古怪! 

神甫冲我眨眨眼睛,似乎把我的懊恼看在眼里:“别想太多,我的朋友。即使你留意到当晚我穿了一件稍嫌宽大的衣服,也不会把它联想到谋杀案上去;那东西能说明什么呢?” 

“所有的仆人都按照女主人的吩咐在舞池、厨房和大门外当差,其他的地方完全没有人。我觉得一切都准备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侯爵和我去书房,我拿出枪指着他的头,看着怀表走到正点的位置便扣动了扳机。他真的束手无策,吓得连脸都青了。”神甫说着说着笑了,“其实他不知道,我没到八点正是不敢开枪的,他只要反抗说不定还有救。” 

“那也难说。”查尔斯冷冷地看着他,“也许您会扭断他的脖子,再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啊,啊,我没那么凶狠。”神甫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只是一切都太顺利了。在那几分钟之后,内维尔就成了我第一个重要的证人。” 

“您是指他在露台上看见的吗?” 

“对。”回话的却是温德米尔侯爵夫人,“这部分由我来完成。我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把卡斯伯顿先生引到看得见书房窗户的地方,神甫在二楼摆弄好尸体,让它看起来像一个活人。然后我借故回到大厅,并且立刻上二楼换上神甫的衣服,好让他以男主人的身份在大厅匆匆亮相。” 

我想起当时她那杯酒在衣服上的红酒,竟然连这也是刻意安排的吗?哦,不,其实可以不是酒,什么意外都行,只要能有机会离开我去二楼书房就够了。 

我回忆着当时沮丧又难过的心情,由衷地为自己悲哀。 

“接下来的事正如您所说的,探长先生,”神甫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把侯爵的尸体推下阳台,摔在草坪上,然后脱下外套,戴上准备好的假发、胡子,快速穿过舞池旁边长餐桌摆成的‘走廊’,去小休息室结果了柯林子爵。那个自负又讨厌的家伙居然没看清我是谁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然后我带走那柄冒牌的手枪,爬出窗户来到草坪,把真枪塞到侯爵手里,并且脱下他的鞋在小休息室的窗台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您很小心啊,”查尔斯讥讽到,“我居然没有找到任何多余的指纹和血迹。” 

神甫摊开手笑了笑:“我是个谨慎的人。” 

“那么这个时候我看到的神甫真的是——”我把目光投向有着黑色秀发的美丽女人。 

“没错,那是我。”她竟然异常坦然地对上我质询的目光,“我在书房里换上了神甫的外套,把剪成和他一样长的头发放下来,然后在楼梯上露了一下脸,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我是故意把背部朝外,再跟格林先生说话的,前后不超过十几秒。” 

所以在远处的我自然会认为那是我亲爱的导师。 

“这样一来能证明我没到过小休息室的人就有两个了,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格林先生。”神甫笑眯眯地转向我,“你在远处见过‘我’,而格林先生则在近处,如果有其他人也碰巧看到就更好了。” 

我注意到年轻的秘书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他异常安静地站在离神甫不远的空地上,脸上是一副木然的神情,冷漠地看着一切,当发现焦点移到自己身上后,他才镇静地走上前来。 

“事实上我起的作用还不止这些。”他似乎在对我说,却把目光放在查尔斯身上,“最初要这么干的人是我,是我提出杀死温德米尔侯爵的设想,神甫和夫人都愿意帮我,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们分别在两个地方行动,所有联系和协调的工作都由我来完成。比如男女主人不在的时候,我必须保证没有多余的客人进入小休息室;我给伪装成侯爵并等在二楼楼梯上的神甫送出暗号,让他在客人们都开始跳第九支舞的时候穿过‘走廊’,这样才能使最少的人看清他的脸;我在大厅里监视你的活动,确定你能看见这边以后,让侯爵夫人从楼梯上下来,做出和她交谈的样子,让你们都认为‘神甫’从没有离开过二楼。” 

“实际上他来来去去地跑了两趟了,对吧?”我竟忍不住尖刻地反问到。 

侯爵夫人轻轻地插了句话表示同意:“我稍微露面后就回到面向草坪的窗户旁,把外套脱下来,扔给神甫。“ 

“而我只要穿好,取下假发、胡子,等时间一到便扣动扳机,从空无一人的佣人通道回二楼,再出现在大厅就行了。“ 

神甫冲我摇晃着他修长的手指:“看来我们三个的表演都过关了,对不对,内维尔?你以前一定没看到过如此精彩的好戏吧?” 


“的确如此,精彩极了!”我苦笑到,“不过您为什么现在要全说出来?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探长呢!” 

神甫爆发出一阵不可遏止的得意大笑:“难道你这个时候还以为你哥哥回把我们统统抓起来吗,内维尔?” 

他说的是真的! 

我把头转向查尔斯,发现他古铜色的脸膛竟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眼中的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实话吧,探长先生。”神甫走近他身旁,“事实上您连枪也没带吧?您今天约我出来只是和我商量一下,根本就没想过要逮捕我;因为我一旦被捕,您最重要的两个人就会被牵连进来。” 

“两个人?”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还不知道吗,内维尔?除了你这个可爱的弟弟以外,另一个就是探长最重视的‘朋友’埃里克·格林先生!你的哥哥并不是从调查中找到了足够的线索才对这个案子产生疑问的,而是他第一次到现场就知道他的朋友牵涉其中了!” 

我没有向查尔斯求证神甫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他震惊的眼神和秘书先生发青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早就认识了! 

他们干嘛在第一次见面时装出一副没见过面的样子?我的头脑里闪过那天下午的争吵画面!这又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查尔斯已经知道格林先生参与了谋杀吗? 

为什么我全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到底在整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他们,这些熟悉的面孔后面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一股急欲爆发的怒火烧得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开口嗓子竟沙哑难听:“告诉我,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告诉我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任何人回答我;格林先生把脸转向一边,查尔斯直直地望着他,侯爵夫人则安静地看着神甫。 

有着与身份不相称的长发的男人慢慢穿过一排排木椅,站在圣坛前,拉下了满是灰尘的白布。 

圣母和耶酥光洁的面孔在昏暗中发出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