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陪我玩一个游戏>第90章

  结合刚刚服务生告诉他们的线索,不难想这气味是什么东西传出来的。

  小丁和叶天被这股恶臭呛得连连咳嗽,顾烨屏住呼吸,连续吐出几口气,勉强才适应房间里的浓重气味。

  顾烨对小丁、叶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向房间里走去。

  客房摆设和他们第一次进来时一模一样,甚至要再干净整洁一些,有人住过的气息——桌子上放了一只喝到一半的透明茶杯,沙发扶手上撘了一件女式羊毛开衫,液晶电视机正播放着偶像剧,男女主你爱我我爱你的甜蜜对话从音响里传出来。秋爱应该并没走远,就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电视机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动静,但秋爱依然会出现,他们必须在秋爱出现前尽快搜寻他们需要的线索。

  顾烨放轻脚步,试图从空气里分辨气味的源头,然而浓重的恶臭漂浮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准辨别。

  “你看……”小丁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停下脚步,两眼微微扩张,目不转睛地瞪向正前方的开放式餐厅。

  顾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面背对着他们的红色真皮餐椅上方,正盘旋着一串肥大的苍蝇。

  小丁低声说:“苍蝇喜欢吃腐肉,他……是不是在椅子上?”

  顾烨只觉后背一紧,只觉空气都变得粘稠了些,他缓步向椅背走去。过于浓烈的气味里有淡淡的酸甜,这是肉经过发酵后产生的酸。

  顾烨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一定神,猛地扶住椅背,将椅子整个转了面来。

  只听“哐当”一声,一具不知道已经放过多久的尸体从椅座上轰然倒下。

  新郎脸朝下,以一种扭曲地姿势倒在地上,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配纯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沾染上了一点不明黄色粘液。新郎的身体已经开始蜷缩,西服松垮垮的罩在缩小后的身体上,映出关键处骨节的形状。他的左边侧面露了出来,干枯的皮肤沿着头骨在不断龟裂,缩水的骨骼让他本来挺直的鼻梁和圆润的颧骨变得古怪,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里面的牙槽骨和蠕动的淡黄色虫类。

  “呕……”叶天已经受不了了,他弯下腰,不断干呕,两手拼命掐自己的脖子,“槽,怎么这么重口?”

  叶天是医生都没见过这么扭曲的画面,更何况小丁了。小丁脸色也苍白一片,鬓角都开始出冷汗,他强装镇定,抹了把脸,定定神,对叶天说:“你不医生吗?这都没见过?”

  叶天干呕完,仰头便大骂道:“我他妈见的都是活人!”

  小丁说:“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做到这一步?”

  不断有苍蝇从新郎的嘴巴里飞出来,然后又飞进去,他们将新郎当成了一只营养充沛的巢穴,在这里繁衍生息。

  顾烨摇头,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仇恨。”他指向新郎身上干净的衣物,解释道:“她给他换了新衣服。”

  无论是西装外套还是里面的白衬衣,除了被新郎身体上外渗的液体沾染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光亮如新,尤其是那件衬衣,领口是用熨斗熨过的,整齐挺括。白色衬衣领口那一圈浅淡的折痕,让顾烨想到新婚妻子为爱人熨烫衣物时手指的温柔。

  顾烨这么一提点,小丁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道:“别说,还真是了。”他吐了吐舌头,干呕到道:“人都成这样了,她到底是怎么动得了手的?”

  顾烨没说话,俯身继续观察新郎的尸体。新郎脸颊上的那一只狰狞的大洞,像新生出的第三只眼睛,让顾烨无法控制地向它凝视。

  一晃眼间,顾烨突然注意到新郎的牙齿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他立刻低头靠近了些,新郎的齿背上有一片小小的红色物质,顾烨用纸巾抱住手,拨了一拨,那东西掉了下来,顾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片新鲜的番茄皮。

  “靠,”顾烨不由暗骂,猛地将纸巾甩到一边,“她在喂他东西吃。”

  这就是为什么新郎的口腔的腐烂程度要比其他人严重。新娘在不断地给他喂东西吃,易腐烂的食物堆积在新郎的口中,最后将他的脸颊上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给新郎换衣服,喂新郎吃东西,新娘秋爱将这具尸体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然后悉心照料着他。

  “我靠我靠,她真是个疯子,她到底在干什么?!”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小丁忍不住地干呕。

  小丁这边话音刚落,与他们只用一墙之隔的洗手间里传来脚步声。秋爱的声音传了出来,她说:“怎么了?衣服马上就弄好了,你真不听话,一会儿也走不开。”

  三人脸色顿时一变,他们没想到新娘原来离他们这么近,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秋爱便拿着一件干净衬衣,款款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见顾烨他们,表情微怔,然后立刻镇定下来,紧捏着手里的衣物,冷声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顾烨说:“是你把他的尸体偷走了。”他顿了顿,又沉声道:“秋爱,他已经死了。”

  顾烨平静地向秋爱揭示了这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然而秋爱却恼羞成怒,她尖叫道:“他没有!”

  秋爱大步向他们走来,她的身体周围带着一阵旋风,她像钢筋一样的手臂猛地按在顾烨的肩膀上,顾烨只觉自己身体陡然一空,然后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满口都是铜臭的腥味。

  “你们都别碰他,他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秋爱抱住新郎的尸体,尖声咆哮道。

  秋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执拗的认为新郎正以另一种方式与她在一起,这一种方式是永远的,她可操控的。

  顾烨放缓声音,说:“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他不跟你说话呢?”

  秋爱微怔,两手不断摩擦着新郎溃烂的脸庞。是啊,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跟她说话呢?

  “因为他睡着了,”她反驳道:“等他醒了,等他醒了他便会开口说话的。”

  秋爱一点一点将新郎身上的西装解开,已经严重腐烂的身体经受不了这样的摧残,随着新娘的动作,新郎身体上的皮肉在往下剥落,最后手肘裂开了,露出里面苍白的骨头。她终于将新郎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开始解衬衣的纽扣,衬衣领口张口,露出里面的腐化的青色皮肤,没有丝毫水分的表皮上有细密的虫卵和各种大小不一的斑。

  为了穿上袖子,秋爱将新郎翻了个面,顾烨看见新郎背部那块巨大的溃烂,那里应该曾经插上一把刀。

  “他的脸,多好看啊……”新娘略带迷恋地看着那近乎骷髅的脸庞,“他一直都是这样。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优势,他很受欢迎,尤其在我们女生里。我们每天晚上只要开始讨论男生,讨论的便一定是他,他怎么怎么了,他今天打篮球了,即进了两个三分,他晚上和隔壁班的女生一起出去了,是不是开放去了?这些话我听到过太多次了,他身边的女生总是不一样的,但她们都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共同点,她们很漂亮。”

  说到这里,秋爱温柔的细眼变得暗淡,想两颗突然湮灭的星,“所以当他主动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主动的那个人,这只有一个解释,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想要我的钱。”

  顾烨想到秋爱的那些朋友,他们将不看好这段感情,甚至打赌他们一年内一定会分手。

  秋爱苦笑了一声,说:“可是没关系,如果他想要钱,我可以给他,但他却还是出轨了。开始是遮遮掩掩的电话,他很小心,总是去洗手间打;然后是撒谎,他说他晚上要加班,要晚点回家,但我问过了他的同事,其实并没有,他出轨了,而且这一次,他的出轨对象是一个男人。

  “他到底拿我当什么了?我是他们真爱的挡箭牌吗?他才是他找到我的原因?因为我好骗,因为看他的眼神,比任何人都热烈,他都知道,他知道我那么爱他,只要他主动一点,我便一定答应。”秋爱两手突然捂住脸,然后又缓缓放了下来,用无线温柔地看着新郎的尸体,道:真可惜,他想错了,现在他还是我的了。”

  秋爱双手捧着新郎的脸庞,一下一下,认真地爱抚着上面逐渐腐烂的皮肉。

  热烈的爱情真的会将人给灼伤,秋爱固执地爱他,要将他变成自己身体的一块骨肉。

  顾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人总宁愿赌一个浪子回头,却不肯相信一个坚定的人会永远坚定。

  “于是你杀了他?”顾烨道。

  “为什么不能呢?我给了他机会,我给了他很多机会,只要他回一次头,和那个男人断了,我便会原谅他。”秋爱并不否认。

  “他们总是在一起,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要在一起,他们要买一对钻戒,他没有给我买过,他说我们要结婚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钱不能一下全花光。可这是我的婚礼……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他便要给别的人买戒指,一个男人,我真的很生气,”秋爱痛苦道:“就连我们结婚前他也在和那个男人打电话,我真的生气到发疯,他是我的男人,他是我的爱人,我不许他和别人在一起。”

  顾烨问新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并没有出轨。”

  一听到“出轨”这两个字,新娘的细长的眼睛变得阴鸷,“我知道他,我知道他!”

  他有。

  他的身边围绕太多人了,没有人可以忍着这样的诱惑。

  顾烨说:“为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吗?你一张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照片都没有拍到过。”

  新娘被说到了最恼火的地方,她尖声咆哮道:“那你呢?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没出轨?!”

  顾烨平静地说:“我没有,也不可能有。”

  他微顿,道:“因为这是你构建的世界,我只能看见你看见的东西,而人无法看见自己不相信的东西,除非你试着相信。”

  秋爱脸色微变,顾烨的话是对她整个世界的颠覆。

  难道他并没有吗?如果他真的没有,她的偏执和疯狂将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可能,”秋爱抱住自己的头,痛苦道:“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他出轨了,他背叛了我!”

  最好治疗溃疡的办法,是将伤口上的烂肉挖掉。顾烨按在了秋爱最疼痛的地方,他继续缓缓施压:“那个男人,你杀了新郎后跟他通过话,是吗?”

  秋爱怔怔地抬起眼,然后点了点头。

  顾烨看着她涣散的眼镜,用像催眠一样的声音,轻柔道:“告诉我,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秋爱沉默了。

  她的眼睛前像有一片白雾,让她迷离失所。

  紧接着,这片雾气飘散了,有什么尘封多年的东西,正呼之欲出。

  “啊!啊!”秋爱开始尖叫。

  她的脸庞和她的整个世界观在同时脱落,一块块表皮从他的额头、鼻尖脱落下来,她整个人都要破碎了,她不断拉扯自己的头皮,“我不记得,我不记得。”

  遗忘是人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真相于她过于残忍,她宁愿什么也不曾想起。

  但不可以这样,顾烨握住她的肩膀,他知道这将是非常痛苦的一个地方,他即将唤醒秋爱心中封存的记忆,王医生费劲心机要她遗忘的真相。她的逃避和痛苦是她追随王医生的原因,他要从根基上推翻她的信仰,解放她被操纵的意识。

  “告诉我,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顾烨用略带压制性的声音,近乎逼迫道。

  一颗颗眼泪顺着秋爱的脸颊落了下来,掉落在新郎的脸庞上,她终于无法承受,近乎崩溃地哭喊道:“他说,他说……”

  新娘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在说:“您好,我是&&&珠宝设计师&&&,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