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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贺兰钧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小皇帝荒唐昏庸，整日沉迷于丝竹弦乐的享乐，聚集了天下最好的乐师歌姬。
在走进内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碰上类似的玩乐场面。
但室内倒是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以及火炉的炭火燃烧。
空气里飘动淡淡的香薰香气，甜的有些闷。
贺兰钧不由地放轻了脚步。
他是习武之人，隐去脚步声之后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普天下最珍贵的床榻。
床上躺着的是九五之尊，所有黎明百姓日日叩拜的天子，动动嘴就能让他人头落地，狠心，又无用的小皇帝。
——如今正毫无戒备地在他面前熟睡，只隔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床幔。
小皇帝侧躺在床上。
乌发如墨般散在丝绸光滑的枕席上，或许是因为室内太闷了，那床柔软的金丝软被只虚虚盖住他的一角大腿，月白色的里衣在睡觉中弄乱，领头微敞着，露出极白的雪肤，透着桃花般的淡淡粉意。
他眼力极佳，即使是无心扫过，也能过目不忘地将床幔内的风景纳入眼底。
那皮肤和贺兰钧见过其他男性的皮肤都不一样，可以说比他见过为数不多的女性更白，像是没见过太阳似的，一掐能和雪一样化开。
贺兰钧的嘴角多了一分轻蔑的笑意。
终日养尊处优，不知人间苦难，这身好皮肉都是耗尽皇宫里一切精巧的人力物力养的。
唯一的这幅好皮囊，也算是勉强有用。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竟然朝贺兰钧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后者下意识地闪身，往旁边一躲。
但床上的人似乎只是睡觉的时候动了动，又没了后续，只剩下那均匀起伏的呼吸。
贺兰钧愣了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选择了躲避，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未经允许去皇帝的内室，这样的行为本身就不合规矩，属于大不敬。
其罪当斩。
贺兰钧想起在殿上受到的责罚，忽的又不想就这么退出去，反而上前一步，走到了那床榻旁。
既然是御前不敬，那他干脆就把这罪名做实了——
他伸手挑开薄薄的床幔。
原本朦胧模糊的风景忽然变得清晰，贺兰钧的呼吸一滞。
空气中香薰的味道似乎更加的甜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他，在他的心上撩拨。
就连撩起帘子的那只手都忘了收回。
他曾经有次在行军回朝中路过城镇，手下提议去勾栏院里放松放松，他看在行军困苦的份上应允了。
手下的人喝酒玩乐，唯独他坐在江边亭子里不为所动。
即使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传闻中王公贵族一掷千金只博得美人一笑的舞姬，穿着单薄的纱裙在他的面前献舞，他也只觉得无比的枯燥。
他坐了不到一刻便起身离开，样貌也早就忘光了。
而眼前的风景，贺兰钧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眼前的人虽然只穿着里衣，但比起那日见到的纱裙，都能算是正常。
只觉得睡着的小皇帝褪去了那身不适合的龙袍，少了那股令人生厌的傲气，竟然显得无害又乖巧。
就连这张脸，都顺眼了不少。
他甚至想碰一碰，看看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触感一样，如同棉花般柔软？
这么想着，他伸出了手指。
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闻讯赶来的刘喜打开门，看见了端坐在外的贺兰钧，正云淡风轻的欣赏着置物架上的藏品，而里头的小皇帝似乎还在睡。
“陛下嗜睡，日头总喜欢睡上一二个时辰，怕您等着无聊，我已经命人切了好茶，给大人解乏。”刘喜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您且随我来，”
“嗯。”
贺兰钧在走出房间前，回头望了那床幔，里面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睡得恬静。
“贺兰大人？”
贺兰钧回过头，看了一眼刘喜，道：“这房间里是什么味道。”
刘喜表情一滞，道：“西域进贡的香料，听使者说有凝神的作用，陛下还挺喜欢的。”
“下次这种东西不要给陛下用了。”
贺兰钧说完走出了房间，刘喜深深看了一眼那香炉，也跟着走了出去。
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的浅灵睡得很满足，等他睡够打了个滚，就听见系统663的声音：【你睡了很久。】
浅灵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一个午觉睡到了晚上。
浅灵立刻吓得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也跟随着滑落。
他怎么会睡这么久？
等下人进来替浅灵收拾好自己，走出去时见到了一道人影，他瞄了一眼，身子瞬间钉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你怎么在这？”
“这话倒是我想问陛下，召见我来，却迟迟不出现，”贺兰钧走近，身形带着压迫感，“足足让我等了两个时辰。”
浅灵刚睡醒还有些懵，就这么让贺兰钧靠近，热气几乎都扫过他的耳垂，引起一阵痒意。
他就这么看着浅灵的耳垂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脸颊也透着粉，眼底的雾气里夹杂着茫然以及惊慌。
明明这漂亮的脸上是一副无害心虚的模样，还要硬气道：“你、你不会叫醒我吗？就这么傻等！真笨。”
“我怕陛下再治我一个大不敬，二十大板。”
浅灵被他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他真的把让贺兰钧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让人等这么久的。
这没有求得别人的原谅，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怎么办？
他会不会就生气，联合众臣把我弄下皇位啊？
浅灵一想到才当了一天便宜皇帝，还没有吃够御膳就得走，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弹幕安慰他道：
——放心吧老婆，他要想弄你，你这个位置早就换人了。
——宝贝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方式，把皇位让出去，当皇后怎么样？又不用上朝批奏折，还可以在这继续住下去。
——臣附议，想看皇后装！
……
在看到‘皇后’这个字眼时，浅灵的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脸颊都微微发烫。
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呢？
见浅灵迟迟不说话，贺兰钧微微皱起眉头，“陛下究竟有什么事找我，军务繁忙，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卑臣先告退了。”
“别走。”
浅灵指了指书房，“进去说。”
在关上门后，浅灵看着贺兰钧忽然有点后悔。
两个人的环境下，他居然觉得更加压迫了，即使面前的人是他的臣子。
但那种随时都可能被对方拿捏的危机感，还是让浅灵感觉到不舒适。
抱着早说早超生的念头，浅灵破罐子破摔道：“早上的那二十杖，还好吗？”
“陛下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事？”贺兰钧道：“托陛下洪福，臣皮糙肉厚，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浅灵沉吟了一会儿，小声道：“在责罚过你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朕又不能反悔，将军不会怪罪朕吧？”
他说谎的时候只敢低着头，盯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奏折，耳垂都红透了，全然没有上位者应该有的半分威严和气场。
这样的人，怎么稳坐江山？
要是浅灵现在抬眼，一定会被对方眼里的复杂情绪给吓到。
“陛下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2C”贺兰钧道：“君要臣死，臣绝无二话，更不会心存怨恨。又何来怪罪之说？”
浅灵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贺兰将军好气度，那朕就放心了。改日有空，一定请贺兰将军把酒言欢。”
终于完成任务，将人送走后，浅灵心情不错，传了晚膳。
比起中午的菜式，晚上的稍显寡淡。
但甜心的样式却依旧很丰富，浅灵就着茶水都吃了一遍，被腻得吃不动了。
浅灵看着这一桌样式精美的小点心，觉得倒了浪费，他沉思一会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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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钧从书房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大人，都打听清楚了，”一名暗卫打扮的男子撩开车帘子，恭敬道：“您走后，殿上的蒋丞相还有一众大臣以死劝谏，让皇帝重用贤才，提出的第一个请愿就是和您道歉。”
“知道了，下去吧。”
坐在马车里的贺兰钧淡淡一笑。
要不是被逼着来，估计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吧，还把酒言欢。
真是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贺兰钧道：“回府。”
马车刚才府邸前停稳，贺兰钧走了下来。
一边的副将连忙道：“大人，那小皇帝没有又刁难您吧？”
贺兰钧没有说话，径直往里走。
那名副将以为又出事了，一边走一边骂，“我就知道那狗皇帝居心不良，他一定是怕您功高盖主，所以故意刁难您的！太过分了！”
“他是找我和好的。”
那名副将一顿，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接着他看见贺兰钧坐了下来。
这时从府外快步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府内的管家，快速行了个礼，“大人，宫里又派人来了。”
“贺兰将军，又见面了，”刘喜手边的人提着两提食盒，脸上的笑意愈深，“这是陛下特意命我带给您的点心，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一旁的副将都看呆了。
怎么就进宫几个时辰，两人的关系就变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