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丘, 长灵直接住进了祝蒙的聚英殿中。

  祝蒙几乎是拿出来招待上宾的架势来招待长灵, 不仅主动把向阳舒适的主殿让给长灵居住, 还每日亲自跑来嘘寒问暖, 各类补品补药成堆成堆的往长灵跟前送。

  长灵概收不拒, 只不过在祝蒙离开后, 就让石头将那些补品丢到池塘里喂鱼。以至于不到半月时间, 聚英殿池塘里的锦鲤个头陡然暴增了一倍不止, 宛若成精。

  半月里, 祝蒙在长灵指点下,坑了祝龙五次,挖了祝龙身边的墙头草六人,心情大快,通体舒爽, 对长灵越发信任,甚至开始频频踩着饭点过来与长灵同案而食。

  这日长灵正在用午膳,祝蒙黑着脸走了进来。

  宫人要上前伺候, 被祝蒙烦躁的挥开。

  长灵慢慢喝完半碗粥, 问:“堂兄为何事烦忧?”

  祝蒙丧气道:“明日我爹就会从青丘回来,定会为通关文牒之事向我问罪, 祝龙恐怕也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报复我一番。”

  长灵点头。

  祝蒙瞪大眼,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说起来,我可都是为了你才去偷通关文牒的。”

  长灵道:“堂兄的恩情,我自然不会忘。想要叔父消怒, 其实也不难。”

  祝蒙一喜:“那你还不快说。”

  长灵:“堂兄主动交出戍卫军的兵权,去向叔父认罪。”

  祝蒙一惊一愣,直接拍案而起,浑身颤抖的怒视长灵:“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当然是能替堂兄解忧的良方。”

  祝蒙如同听到笑话:“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才把戍卫营握在手里,你竟让我交出去,这哪里是什么良方,分明是害我!”

  长灵一笑,道:“不会。如今祝龙势大,几乎掌控着王都大半兵权,而堂兄手里仅有一个戍卫军而已,还是堂兄以断尾之痛换来的。世间父母哪有不心疼懂事幼子的,只要堂兄主动提出愿意交出兵权认罪,并表现出惶恐欲死生无可恋之状,叔父不仅不会答应,还可能会安抚堂兄。”

  这赌注实在太大,祝蒙狐疑:“此话当真?”

  长灵笃定点头:“如今我与堂兄是一条船上的,还要靠堂兄庇护,岂会出馊主意坑骗堂兄。”

  “好!”

  祝蒙心一横,道:“我就信你一次。”

  棠月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进来,正撞见祝蒙一脸悲壮的离开,不由奇道:“这位狐殿下又怎么了?”

  长灵端起药汤喝了口,顿时苦得一皱眉,搁下药碗,道:“没什么,博徽要回来了。”

  棠月眉心一跳。

  “过几日就是狩猎大会,按惯例,博徽需选一位王子在大会结束后与他一起主持祭祀礼,此人便是未来储君人选。祝龙与祝蒙必会奋力一争。”

  长灵点头:“你设法联系下阿公,让他在祝蒙耳边多吹吹风。”

  自从长灵住进聚英殿,祝蒙就把仓颉调到了戍卫军中,防止这对昔日的主仆暗中勾连坑害自己。

  棠月了然道:“属下明白。”

  殿外忽传来一阵喝骂声,几个内侍正将一道瘦弱人影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旁边还围着几人,也只是嬉嬉笑笑的围观,并不上前阻止。

  棠月素来看不惯这等恃强凌弱的行为,但顾忌到是在祝蒙殿中,忍下了。

  长灵忽道:“去吧。”

  棠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笑,立刻按剑出去。

  如今长灵是祝蒙座上宾,身为贴身护卫,棠月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内侍们见他过来,立刻放了人,一哄而散。

  “起来吧。”

  棠月伸手扶起那个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人。

  “多谢……”那人踉跄着起身,慢慢抬起头,露出张鼻青脸肿但不掩苍白俊秀的脸。

  棠月一愣:“甘离?”

  甘离也愣住,惊慌之下,转身欲走。

  棠月喝道:“你站住。”

  甘离苦笑:“我如今这模样,你也瞧见了,就当是……报应吧。”

  棠月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身上过于简陋的杂役服,心情复杂道:“祝蒙不是收了你做伴读么?”

  甘离笑得越发苦涩:“那不过是他用来报复少主的手段而已,少主一离开青丘,他就将我发配到了书阁做杂役。”

  棠月既愤怒又心疼:“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少主待我们如何,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当日,你如何忍心背叛少主。”

  “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做吗。我家无权无势,只是最低等的农户,当时父亲又生着重病,母亲成日为筹措药钱四处奔走,欠下累累债务。他抓了我母亲和弟弟,用他们的性命做威胁,我别无选择。”

  棠月早猜到甘离应该有苦衷,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内情,叹了口气,道:“那你也不该招呼不打一声,就去做祝蒙的走狗。这些事,你为何不对少主说,以少主的聪慧和对咱们的情谊,难道还想不出办法帮你?”

  甘离说不出话。

  棠月冷笑:“在你心里,你是觉得少主根本没能力帮你,对么?所以你才义无反顾的去攀附祝蒙。”

  甘离狠狠颤了下。

  棠月道:“少主就在里面,你难道不去拜见一下么?”

  “不了。如今,我还有何颜面见少主。我、我先走了。”

  棠月望着甘离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免又生出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长灵刚忍着苦喝完药,见棠月独自回来,问:“事情解决了?”

  棠月点头,喉结滚了滚。

  “是有其他事么?”

  棠月迟疑片刻,终是摇头,道:“无事,属下就是过来看看,少主有无其他吩咐。”

  长灵摇头:“我很好,你且去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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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傍晚,祝蒙果然兴冲冲的过来与长灵道:“你可真是我父王肚子里的蛔虫!我依照你说的方法去向他请罪,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了一场,他果然没有怪罪我,还另奖励了我好多珍稀灵宝。你都没看见,祝龙在旁边气得脸都快绿了。”

  祝蒙仰头灌下一碗茶水,兴奋的比划着。

  长灵道:“如今刚成功了第一步,堂兄切不可掉以轻心。”

  “那是自然。祝龙这家伙虚伪狠毒,又惯会演戏,将朝中那帮傻缺骗的团团转,一个个都围着他转,要干掉他当然不容易。不过有你在,咱们两个强强联合,一个动脑,一个动手,这事儿一定能成。”

  “成不成也要看叔父的心意。”长灵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问:“过几日就是狩猎大会,叔父难道没有提祭祀人选的事么?”

  祝蒙立刻道:“我也正要与你商量这事。父王虽然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提,但朝中那群傻缺一定会去他面前为祝龙说话,万一真让祝龙得了逞,那就等于默认了他储君之位,日后哪里还有我立锥之地。”

  “他是大殿下,论长幼排序,选他也正常。这次叔父去天寰,不就让他监国了吗。”

  此事一直是祝蒙心头一根刺,因为在祝蒙看来,祝龙之所以能有机会结交朝臣,就是这次监国让他钻了空子。

  “那你说怎么办?”

  长灵搁下茶碗,正色道:“堂兄视祝龙为心腹大患,祝龙必然也视堂兄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狩猎大会,就是堂兄与祝龙一决胜败之时。”

  祝蒙一震:“你的意思是?”

  长灵:“机会是主动争取来的,而不是等人施舍。储君之位只有一个,谁能活到狩猎大会结束,自然就是唯一的储君。这个道理,祝龙也明白,所以他必会趁此机会奋力一击。我的意思,堂兄可明白?”

  祝蒙摩拳擦掌道:“还用你说,这一日,我做梦都在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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