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异能>阴司在逃打工人>第61章 .糊棚瓦匠(2)

  任谁大半夜看见有这么一大张脸贴在自己家的房顶上,也得被吓个半死。委托人就是这样。这下,委托人也不敢睡在家里了,连夜带着猫主子住进了酒店。再之后,就是通过朋友的介绍找来了海富这里。

  因为我最近比较空闲,所以海富把这个委托说给我的时候,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

  我和海富约定第二天早晨,等我开了书店门之后我们就出发。也就是在十点多的时候,海富到了书店的门口。令人惊讶的是,他不光自己来了,还把三麻子给带过来了。

  三麻子就是海富当初为了祛除水鬼的怨气,从宠物医院领回来的那只小黑猫。

  我大约有一个月没见过三麻子了,对三麻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它刚刚被领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三麻子很瘦,也很怕人,经常对我哈气亮爪子——这才短短一个月,这猫就已经黏海富黏得扯都扯不下来了。

  我问海富,“你带三麻子来干什么?”问罢,我又上下打量了海富一番,这小子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不仅把猫带出来了,还没背他那个巨大的登山包。

  海富每次出委托都会带上他那个巨大无比的野营用登山包,据说里面装得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和玄学有关的宝贝。我也翻过那个包,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都有。

  面对我的疑问,海富倒是很好心的给了答案。

  委托人大晚上在自己家房顶看见了一张脸,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惊悚。但海富却说,这其实是最好解决的一类灵异事件,比丢魂喊魂还好处理。

  他说的这些话,我实在是难以理解。看着我迷茫的表情,他也没有继续要给我解释的意思,只是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一会儿我只要看着就理解他地意思了。

  我们两个开了一个多小时车,辗转到位于另一个区的委托人家楼下。我们到的时候,委托人早就等在楼下了。

  之所以不是在家里等,主要是因为她现在对那天晚上的经历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委托人家所在的小区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这小区里面的房屋最高只有六层。委托人的家在五楼。她带着我们爬上楼梯,进了这间老屋子。

  进了委托人的家之后,我观察了一下她家的房子。这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五十平左右。房子里的装修风格也很有年代感。

  虽说委托人是常年独居,但家里收拾的倒是井井有条。委托人带我们进来之后就张罗给我们倒水,海富却喊住了她。

  “李小姐,您家那个大型猫爬架,我们能看看吗?”海富问她。

  “哦哦,可以的。”李小姐答应得倒也爽快。

  她领着我们进了她的卧室,一进门我就被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猫爬架给吸引了目光。这猫爬架大约有两米多高,几乎占了整个卧室五分之一的面积。我心想这哪是猫爬架啊?这是个猫城堡还差不多。

  李小姐这卧室里的空间也不大,一张床,一张柜子,再加个巨大的猫爬架就堆得满满的。几乎没地方落脚。看起来她是真疼她家里那只宝贝小猫咪。

  这个巨型猫爬架主要由绑了剑麻绳子的柱子及猫窝、筐和木头平台组成。样式倒是和普通的猫爬架没什么区别,特别之处只在于我们眼前这个特别大罢了。

  海富进屋之后,也没像以往一样到处看看。反而直奔猫爬架,站在架子前面,就开始用手去抹猫爬架上的浮灰。

  这屋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在李小姐搬出去之前,这猫爬架就已经没有猫玩了。上面积攒的灰还是挺严重的。海富扒着架子抹了一下,一手黑灰。

  他低头嗅了嗅手上的灰,接着若无其事地借用了李小姐家的洗手间洗了个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叫我把三麻子放出来抱到猫爬架上。

  我说我不干,你家猫见了我就发疯。我要是上手抱,咱们俩下午就得去打狂犬针。

  我没说谎,说来也奇怪。我从小到大小动物缘一直挺好的,无论是邻居家的猫狗,还是野外流浪的猫狗,见了我都特别亲。就算脾气再不好的,我上去摸两把之后也愿意给我rua毛肚皮。后来养了二狗子,经常半夜就感觉有个毛乎乎的东西往我的被窝里钻,赶都赶不下去。

  只有海富家的三麻子,它每次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总是不停地对我哈气,还总想着挠我。

  海富对此的解释是:山和地府的气息天生对冲,由于三麻子在投胎之前被山同化的过于厉害了,它大约是察觉到了我身上属于阴差的气息,所以对我敌意很重。

  但就算是有再重的敌意,三麻子也只是一只小猫咪罢了。依照海富的吩咐,我拎起三麻子的后颈,无视它愤怒的大叫,直接把它丢到了李小姐家的猫爬架上。

  猫在猫爬架稳稳着陆,大概是因为乍然被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还都是陌生猫的味道。三麻子显得很焦躁,它的耳朵下压形成飞机耳,浑身的毛炸起来,接着,它开始对着房顶大叫。

  海富见状,上前去把炸毛了的三麻子拢回猫包里,然后把猫包交给我抱着。他自己则挽起袖子,扒着猫爬架要往上爬。

  我和李小姐都被吓了一条。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李小姐家闹的是个猫妖?也许,这猫妖看上了她家这个超级无敌巨无霸猫爬架。就以恶霸的姿态驱赶了三麻子和李小姐家的奶牛猫在内的一种小猫咪,将这个猫爬架占为己有,又在短时间内把海富附身了?

  我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时,把我自己都给逗笑了。

  因为这没憋住这笑意,还把站在我旁边的李小姐给吓够呛——海富前脚发疯,大活人要爬猫爬架。我后脚嘿嘿怪笑——要是我是李小姐,我也害怕。

  海富并没有完全爬上猫爬架。毕竟这玩意还是给猫设计的,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当然不可能像猫一样蹲在架子上。

  李小姐买的这个猫爬架质量真的很过硬,海富像踩梯子一样踩着猫爬架,而这猫爬架承受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却丝毫没有损坏的意思。

  这时候,海富基本已经在架子上扒稳了。我们这才看懂了他的意图,他是想借着架子的高度去摸天花板。当他的手摸到天花板后,他又在天花板抠抠索索,不一会儿,居然叫他揪下来一小块异常古怪的暗黄色的膜!

  海富拿到这块白膜之后,就向我们打手势让我们闪开,等我们散开之后,他就直接跳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海富笑了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愉快,“这东西好些年都没碰见了。等我叫慈老板过来,他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说着,他给慈弈打了个电话。通话的过程中我听见他提到了“什么瓦匠”。

  这个词一出,慈弈那边就立刻挂了电话。

  “慈老板说一会儿过来。”海富对我们说,接着,他向我们解释了李小姐家到底是进了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是棚瓦匠产的膜。”海富把手里那块膜递给我们看。

  那块白膜大概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表面呈现出一种很恶心的暗黄色,摸起来倒是冰冰凉凉的,手感还有点像橡胶手套。

  所谓棚瓦匠,其实不是鬼,而是一种小妖怪,它平常以各种小昆虫为食,会分泌出一种浓稠的黏液,这种粘液遇风凝固,凝固后会形成一层韧性很好的乳白色薄膜,可以用来拦水防风。

  在古代的时候,人们盖房子通常都以瓦片封顶。而积年累月下来,房屋顶部的瓦片难免会有缺损。风雨一大,家里就会漏雨。那时候大家的普遍做法,就是找来瓦匠修房顶。

  但人群里有人富就有人穷,此道理古今皆同。那时候请不起瓦匠的穷人们怎么办呢?家里漏风灌雨总不能不管吧?

  他们中的有些人,就想到了棚瓦匠。

  这些人抓住棚瓦匠,把它们放在房顶破洞的地方令它们织膜。棚瓦匠织出来的膜有很好的防水防风的效果。这样一来,这些穷人没花一分钱,房子补上了,风灌不进来,雨也漏不进来了。

  “按照常理来说,棚瓦匠织出来的膜都应该是乳白色的。”海富伸手刮了刮手里的膜。“但这个是暗黄色的。我猜,这只棚瓦匠可能是被阴气污染了,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李小姐,麻烦您回忆一下,您家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从老建筑上拆下来的物件吗?”

  李小姐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她犹豫着说,她奶奶的遗物里好像就有那么半片瓦片。

  她请我们稍等,就出去找东西。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拿出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了出来。

  李小姐把箱子放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说,这就是她奶奶全部的遗物了。

  因为是老人家的遗物,我们不好上手翻找。李小姐就一个人蹲在客厅里翻箱子。不久之后,她果然翻出来了半块残破的老瓦。

  海富把那块瓦拿到手里,仔细翻看了一阵,时不时还曲起手指用指节敲敲表面听声响。

  我和李小姐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好歹等他研究完了,他转过来对我们说:这块瓦上面确实有阴气,不过已经很微弱了。把阴气留在这块瓦上的鬼,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我问他,“是投胎去了?”

  “那倒不是。”海富摇摇头,“如果去投胎了的话,阴气就会消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哪了、被山处理了也说不定。”

  到目前为止,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委托人李小姐已经故去的奶奶不知为何收藏着一块有着阴气的瓦块,这瓦块上附着这一只棚瓦匠。这棚瓦匠受到了瓦块上阴气的污染,变成了一张大人脸。它大半夜在李小姐家的房顶上织膜,李小姐碰巧抬头一看,就被这东西给吓到了。

  我问他,那按照这么说,这东西在打李小姐的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在这个屋子里放着了。怎么早不出来织晚不出来织,偏偏这个时候有动静了?

  海富笑了,他问我,我刚刚说,这棚瓦匠是用来干嘛的?

  我不明所以,补房顶的啊?

  海富点点头,他又对李小姐说,您家楼上是不是挺久没住过人了?

  李小姐瞪大眼睛,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海富这是猜准了——李小姐吃惊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海富刚要张嘴,而这个时候,李小姐家的门响了起来。

  我们中断了对话,去门口开门。门外面是被海富一个电话喊过来的慈弈,慈弈抱着个油漆桶,脸上的神色兴奋非常。他放下油漆桶和我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拉着海富,说要立刻把那棚瓦匠从房顶*下来。

  慈老板这厢跟打了鸡血似的,李小姐也巴不得这东西赶紧被处理掉。我们大家一拍即合,决定先除妖,再谈其他的。

  海富先是带着我出门采购,我本以为会去菜市场一类的地方买那鸡血糯米那老几样,结果他带着我,出门直奔了个五金店。我们先是买了两架梯子,又买了两个小桶。买完这些便收工回到了李小姐的家。

  说句实话,我认识海富也有小半年了。这小半年里鬼见过不少,但这妖怪还真是头一次见。从五金店回李小姐家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暗搓搓地期待——海富已经带我见识过除鬼了,今天就开开眼,见识一下妖怪是怎么除的。

  但接下来的过程属实有些令人失望。

  海富和慈老板什么方术上的准备都没做,他们俩一人拿了架梯子,爬上去对着房顶就是一通揪,揪下来的暗黄色薄膜统统装到桶里。装满一桶后就把桶递给我,要我把桶里的东西丢到慈老板带来的那只油漆桶里泡。

  慈老板带来的那只油漆桶我也看了,就是普通的多乐士油漆桶。不过桶里面装得不是油漆,而是味道很大的劣质白酒。

  他们两个上梯子之前嘱咐我,一定要确保所有的膜都被白酒泡过。

  这棚瓦匠织出来的膜碰到白酒会一下子缩成一团,样子特别像银耳。成年男人两个巴掌大的一片膜,下酒一泡之后也就半个拳头大小。李小姐从厨房拿了个大漏勺出来,帮我把桶里面已经缩成一团的薄膜捞出来,装进慈老板带来的黑色大垃圾袋里。

  就这样连撕带泡干了一下午,我们几个人才将将把李小姐家房顶上所有的膜处理完。撕下薄膜后,李小姐家的房顶露出了它的真正面目——她家的天花板整个呈现出一种被水泡过的黄色,墙皮开裂起皮,时不时还有墙皮渣掉到地板上。

  “事情就是这样。”海富对李小姐说,“您家楼上可能有点漏水,在刚开始漏水的时候棚瓦匠就察觉到了,它开始织膜帮您拦水保护家具。至于您家的猫……我猜它可能是发现了这只棚瓦匠,所以才不愿意到猫爬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