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异能>阴司在逃打工人>第10章 .“扫除”

  海富家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购下了棉纺厂小区里的那间屋子,我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去探究。

  可能是因为和吴阳玩游戏那天,她出手提醒我要我小心吴阳、也可能单纯是因为她是海富的妹妹。总之,我对海燕并没有什么恶感。而且,比起害怕、恐惧这一类的情绪。我心里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海燕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时候已经有三点多了,海富看上去疲惫得不行,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最近几天应该就搬过来了,如果我晚上再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见他这么关心我的事,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主动提出可以帮他搬家。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拒绝我的好意,向我道过谢后,还说当晚要请我晚餐。

  这可回到我熟悉的领域来了。人情么,不就是在这左一顿右一顿的请客中积攒下来的。可比莫名其妙的鬼好懂多了。

  我本来以为,像他这种颇为懂行的高人肯定会先沐浴斋戒,起一卦算良辰吉日再搬家。没想到我们说定后的第三天,海富的车子就出现在了书店门口。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给我发过微信说今天要来了。但是昨天我有个老朋友恰好来黑水办事,我们两个见了一面,吃吃烧烤喝喝啤酒,一聊就聊到晚上十一二点。

  昨天晚上吃喝结束回家也快一点了。严鹿瞳第二天有课,早早就休息。我回家之后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稍微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也没顾得上看微信。

  今天早晨还是吴欢一个电话把我喊醒的,差点耽误生意。

  所以,海富背着他那个巨大的黑色背包进店的时候,我还傻乎乎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海富哭笑不得地把事情跟我一说,我大窘,连连朝他道歉,解释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看手机。他倒也随和,摇摇头,只说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我没空他就自己去。

  帮他搬家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不好就这么放人鸽子。我连忙抓了个扫地的员工替我坐收银台,上楼换了件耐脏的运动服就跟着海富出了书店。

  海富招呼我上车,车还是之前我和吴欢她们一起坐过的那辆银色suv。

  “您知道五号楼在哪吗?”在我坐稳之后,海富扭头问我,“我刚刚进去转了一圈。里面的楼建的太乱了。”

  海富这话是实话。棉纺厂小区最开始只是独一栋的家属楼。后来随着棉纺厂规模的扩大,不断加盖居民楼,才慢慢地形成如今的规模。

  不停加盖建筑带来的后果,就是小区的建筑规划乱七八糟。头一栋是六栋,下一栋就是十一栋的事情常有发生。不熟悉这一片的人过来,按照地址找房子一准抓瞎。

  黑水的外卖员对棉纺厂小区的单子又爱又怵,爱是因为这边的单子多,怵是因为新人骑手实在是很难在这迷宫似的小区里找到正确的路。

  “大概知道吧?”我迟疑了一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依照我的指示驶过弯弯绕绕的巷子,最后停在了五栋门前的一片平地上。

  “你随便停吧。”我跟他说,“这边都没车位的。交警轻易也不上这里来贴条。”

  海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扶着方向盘,透过窗子看眼前的建筑。

  棉纺厂小区的楼房,虽然不按规矩瞎建。但建的时候到底也是算过楼距,坐北朝南盖起来的。整个小区里,唯有我们眼前的五栋最奇怪。

  棉纺厂小区的五号楼远离其他楼群。像根不合时宜的棍子,斜斜地插入这一片横平竖直的方格子。

  “这一片虽然建的乱,但实际如果掌握了规律的话,还是挺好找路的。”我扭头跟海富说,“这边也就只有这个五栋了吧,其他的房子都是平的,只有这栋楼是斜着盖的,也不知道当时盖楼的人是怎么想的。”

  我们两个下车,进了单元。站在西户门口,海富拿出一串钥匙挨个试。而我则漫无目的地打量这狭小的空间。

  单元走廊里的墙壁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有疏通下水道的,有老中医专治牛皮癣的,还有花花绿绿的贴纸,上头一个酥?胸?半露的美女,简单明了四个大字,小姐服务。

  我颇为无语的收回视线。心想这都暑假了,黑水七中是不是该组织学生出来铲小广告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过一次社会实践。说是出来铲小广告,实际上就是一群半大小子借着学校名头逃补习班的课。大家拿着铲子,懒懒散散地站在墙边,意思意思拍几张照,之后就各自散了。散了之后也不回家,在附近找网吧连坐打游戏。

  “咔哒。”

  开门就是一阵灰尘扑面而来,我被呛得直咳嗽,而我旁边的海富大概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么个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摸了个口罩给自己挂在脸上。

  见我看他,他递给我一个很无辜的眼神,还从口袋里掏了只新的口罩出来递给我。我黑着脸朝他道了声谢,接过口罩进了屋子。

  这间房屋的使用面积并不大,二室一厅,大约只有六十平。

  屋子里没有玄关,进门就是餐厅。餐厅里体积最大的家具是一套桌椅,一张方桌靠墙放着,三张椅子填满了剩下三面。桌面上铺了桌布,不过现在已经沾满了灰,都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了。

  我拎着清扫工具准备去卫生间接水干活,海富却出言把我拦了下来,他说他叫我来这一趟,可不是喊我来打扫卫生的。我问他,那我们来干嘛?他却只是神秘的摇摇头,拉着我进了这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他就从那只黑色的大包里掏出一个密封袋,密封袋里装了乱七八糟好几种谷子,有米有麦有豆。我问海富这是要做什么?海富我跟我说,我们得先开火煮锅东西。

  说罢,他接着在厨房的橱柜里一阵翻腾,找了半天找到一只落满灰尘的玻璃锅。又从自己的大背包里掏出来几大瓶农夫山泉,洗锅淘米,动作行云流水,只是到了上炉子住的那一步,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这燃气炉太久没人用了,已经点不着火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这屋子燃气欠费被停了。结果海富说他打定搬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续交了水电煤气费。最后换了块电池,才把火给点着。

  他把那锅豆子夹在火上煮,大约过了十分钟,我敢打赌里头的谷子都还生着。毕竟这个时长,顶多够烧开那一锅水。海富却全然不在意这些生豆子。他把锅里头的谷子捞出来。水都倒进一个脸盆里,接着把脸盆递给我,要我进左手边的那个房间里去。

  您一进去之后千万不要睁眼,只负责把手里这盆水全部泼到房间的地上,泼完就可以出来了。海富对我说。

  我虽然不理解他的用意,但不妨碍我执行他的话。我依言闭上眼睛,海富在我身边帮我推开了那扇门。我试探性地走了两步,就听见海富在我耳边说,泼。我便运动手腕,将手里这盆水尽数泼了出去。

  “现在可以睁眼了。”我听见海富对我说。

  眼前的屋子并不大,我猜这应该是海燕的卧室。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把整个屋子填的满满当当的了。

  房间里相当凌乱,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本。曾经被主人精心装饰过的照片墙,如今只留下几个图钉和几张风景照。单开门衣柜的大门大敞着,里头空空如也,没有一件衣服。

  我不知道海富看见这一幕狼藉是什么心情。但我作为一个和他们一家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揪心。

  海富在我泼完水之后,有一阵没有动作。他站在我身后,凝重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屋子。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也不敢贸然地打扰他,只好站在他前面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地挪开身子。去卫生间洗了块抹布,擦了桌子椅子,招呼我坐下。

  我问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海富耸耸肩,跟我说,接下来就没事了,只要等他预约的家政公司过来就行。

  海富约的清洁工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帽子口罩围裙手套装备俱全。她进来之后,海富和她略交代了两句,就背起背包喊我走人。我们两个出了小区,一看时间也到饭点了,就在路边找了个饭店坐下。

  饭桌上,我好奇地问他,之前泼那盆水是什么意思?

  海富思索了片刻,刚想张嘴给我解释,他说,他让我泼的那盆水,是一盆“阳水”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鬼在那间屋子里逗留。

  所谓“阳水”就是由五谷在灶火上煮出来的水。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用来煮的五谷从植株上摘下来之后必须在阳光地下暴晒一番,煮五谷的时候必须开灶生活。像是电磁炉、微波炉这种一律不行。就算实在没有条件,点个酒精灯野炊炉也得燎一下。不能够直接把泡豆子的水就拿来用。

  对此,海富的解释是,五谷属阳,水属阴。架在炉火上煮沸的五谷水阴阳调和,有辨邪的能力。据说把五谷煮出来的水,泼在有鬼寄居的屋子里,这种水就会跟随鬼的形状变化,显露出阴物的痕迹。海富说,这是他们驱邪过程中比较常见的一种手段。这种“阳水”相对温和,因为其阴阳调和的特征,鬼不会特别排斥这种东西。这点小小的玄术手段并不会刺激到阴物。

  海富之所以选用这个法子,一来是因为,他担心海燕还守在那间屋子里,如果他的担心应验了,那屋子里必然凶险万分。这种情况下,贸然用像那天处理王翠华的手段,有极大可能,我们非但没有除掉屋子里的危险,反而还会把自己折在这里。

  二来,海富并不知道海燕目前的状态,因为我那天晚上撞见过海燕的鬼魂,而海燕似乎并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但海富还是害怕有个万一,干脆带着我过来,由我来泼这盆水。如果海燕对我动手,他也能立刻阻止;如果海燕没有动手,那就能证明海燕短期内的状况是稳定的,大概率不会忽然发疯杀人,海富也就不用过多地操心我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至于他让我闭眼泼水,也是害怕我泼水的时候冲撞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开始回想起他让我睁开眼时,我看到的那副景象,我泼出去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好像完全没有有规则的形状。

  我问他,那泼了水之后,你看到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了没?

  海富闻言摇了摇头,反而把这个问题抛回给我,张先生,您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我说我没有,海富说,那就是了,我也没看到。那屋子里,干净的有点过分了。

  海富同我说,像这种死过人,久没有人居住的空宅。是孤魂野鬼最喜欢的地方。它们飘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族没有固定的住处。如果硬说的话,您可以理解为,它们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现在的流浪汉不也是这样么,遇到很久没人住的建筑,就会偷偷钻进去住那屋子。

  这些小鬼也是,因为没有“人气”,这些空置的屋子很有可能会被路过的小鬼占了当它们的鬼宅。就算很碰巧的,没有一只鬼愿意占这个空屋子,那这屋子里也应该有阴物活动的痕迹。但这屋子里干净的吓人,连点阴气都没有。

  我说,这不是挺好么,人就能放心住了。

  结果海富板着个脸,他跟我说,这房子只会更危险。

  海富说,您想想,什么语境下您会说这房子“鬼都不住”?这么好的空房子,黑水市区内现在寸土寸金,公厕都恨不得安排一串人住下。这种空房子多少见?可是鬼都不来,这屋子让鬼感到威胁了。

  我张着嘴,问他,那就是说,这屋子你不能住了呗?那用我帮你打听一下房子吗?

  “鬼不住我来住。”海富说,“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海燕都中了招。”

  就在这个时候,海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朝我说了句抱歉,我抬手示意他接电话。

  他和电话那边略聊了两句,似乎是在约见面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之后,海富跟我说,他最近接到了一份挺离奇的委托,问我有没有兴趣跟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