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含璟推门进去便看见了五个人头，除裴季随和高一三班班主任以外，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人。
看了一眼，那个站在裴季随面前的有点谢顶的人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吧。
谢含璟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是摇着轮椅进去。走近，一眼便看见了桌子上散落的那些照片。
只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裴季随。他也正在看着谢含璟，眼里没有任何情绪。都沉默着。
谢含璟打破了沉默，他拿起一张照片。
“就这？”
“谢同学，你来这有什么事吗？”高一三班班主任紧接着开口道。
谢含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头看向那个谢顶了的男人。
“这…有什么不对吗？”
谢含璟眼底带着疑惑：“男生与男生之间难道不能抱在一起？”
谢顶的男子刚想开口，又被谢含璟后面的话打断。
“哦，那我们下次注意好了。”谢含璟随手把照片一丢，然后回头看向裴季随。停顿片刻便伸手拽住了裴季随的衣角。
“我有点冷，你推我走。”
裴季随低头看向他，并没有动。
“谢同学，你这是…”班主任又开口道。
“我怎么了？”谢含璟歪头看向她，又说道。
“你们学校都不查清楚，就说要退学处分？”说完他一笑，微垂的眼睛一笑便弯弯的，像月牙，显得很天真无邪。
“是因为裴季随没有背景？是因为举报的人给你们盖大楼了？”说完便松开了裴季随的衣角。
裴季随低头看着松开的那只手，手指蜷缩了一下。
“这…”听完这些话的班主任不知所措，看了看主任，又看了看裴季随。
“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你们…请随意。”说完，谢含璟伸手牵住了裴季随，眼睛望着他。
“可以吗？愿意跟我走吗？”
裴季随低头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前。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愿意跟我走吗。
从来没有，记忆力从没有这样一个身影，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前。
遇见过太多太多谩骂和不公，他已经习惯了。
是习惯了吗？他眼睛微缩，脑海中浮现一帧帧画面。
“你这个扫把星，就你欺负我儿子？”
一个女人扇了十岁的裴季随一耳光，觉得不解气又狠狠推了他一下。十岁的裴季随跌倒在地上，手被瑞碎沙划伤。
“不是的…”
“你家人呢？不敢出来？我儿子真是倒了霉遇见你。”女人对他吐了口水，旁边的老师点头哈腰地向她道歉，反身又瞪了他一眼。
“你妈妈是***？怪不得你长得这么…你不会也是做这个的吧？”
“你长成这样不是勾引人的？我家姑娘就是因为你成绩才下降，呸”
“你个便宜货，有娘生没娘养，你能活着都是靠你那个妈卖身子啊，你可要好好报答。”
“你家长呢？你家长怎么又没来，怎么次次家长会都不来…”
“裴同学，快同和陈同学道歉。”
“裴同学，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考试作弊了…”
“你这几天干活就这么多钱，未成年还想要正常工资，滚滚滚，老子给你这些就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做这种勾当？要不是因为你，我人生会这样？啊？你说啊…”
“你这谁打的啊？疼不疼？”
“疼。”八岁的裴季随摸着手上的伤口回答道。
“疼就去死呗，谁叫你摊上这么个妈妈，都是贱货。”
八岁的裴季随眼中一片迷茫，不懂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她不是问自己疼不疼吗？
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真的不在意吗？
“你…愿不愿意？”手腕传来一丝冰凉，是谢含璟的手。
裴季随低头看着那双望着他的眼睛，眼色晦暗不明。
“嗯。”
“宿主，你的好感值增加三百分，恭喜宿主。”
谢含璟脑海系统的声音响起，好感值的分数一下子增加了三百分，他理应开心。
可是，他现在心情并不怎么好。
出门后，天上的雨也停了，只有屋檐的雨还在滴滴答答的掉落。
谢含璟的衣服也在闷热的房间干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不舒服。
他此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刚，以往的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毕竟他是一个家境好成绩好的好学生。
此刻谢含璟的手仍牵着裴季随，原主体质不好，淋点雨便全身发凉。所以现在唯一的温度，就是由裴季随的手传来的。
裴季随穿的是校服短袖，没办法来一场浪漫的偶像剧剧情。比如，给谢含璟盖上一件外套。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谢含璟便放开了牵着的手。
“你…”谢含璟开口道。
“你推我走吧，我现在有点头晕。”他又继续说道。“我手机在教室。”
裴季随迈步走向谢含璟身后，推着他往教学楼走去。
明明很长、很艰难才能走过的一段路，却一下子变得短暂。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化学老师正讲着课，同学们见他们一起出现在门口，便都看向他们。
裴季随进来走到座位拿出了谢含璟的手机，又走出门。
谢含璟拿到手机先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叫他现在来学校接他。
“你跟我一起走吧，你衣服也湿了。”
裴季随去教育处的时候也没带伞，此刻的衣服隐约能看到水渍。
裴季随没有说话。他现在确实不知道去哪，回寝室吗？回寝室教育处的人会快就又会找到他。
回…那里吗？他不想。
“好。”
谢含璟松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别担心。”谢含璟又开口道。
“嗯。”
“我是说真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家里有背景，大不了给他们盖栋楼。”谢含璟自以为调侃到。
“你，不问我怎么回事吗？”
“啊？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吗。”谢含璟摸了摸头，说道。
裴季随没有说话了。因为自己说过不喜欢男的，所以他就相信了。
裴季随看着眼前的背影，明明，明明是上课回答问题都脸红的人。为了他，在教务处…
“你可以试试。”许是裴季随淋了雨，声音略微低沉沙哑。
谢含璟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掰弯我。”
裴季随说完看向别处，似乎说出这么惊天动地的话的人不是他。
谢含璟听完懵了，只有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这，你听听，这是直男会说的话吗？
“咳。”谢含璟咳嗽了一声。
“那我…就试试呗。”
司机很快就赶来了，接上谢含璟和裴季随便往出租的房子开去。
只是中间有点变故。谢含璟原本每次上车，都是司机抱着他上去的。这次，是裴季随。
他好像很自然地就抱起了他，将他轻轻放到了后座上。
司机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尤其是谢少爷。
没有多久就到了出租屋，下车后谢含璟便让司机离开了。
进门谢含璟给裴季随接了一杯热水，饮水机的插头又忘记拔了。谢含璟摸了摸鼻子，他老是忘记这些。
摇着轮椅往房间走，系统可没说他不用维持双腿残疾的人设。
毕竟一个残疾人突然站起来挺吓人的。谢含璟想，不过可以解释为医学奇迹。
房间有一个专门的衣柜。柜子里面放着许多衣服，很多谢含璟都没穿过。
都是那位秘书叫护工准备的，谢含璟拿了两套出来。找出一套更宽松一点的。
“你先去换吧，没穿过的”
裴季随接过衣服，站了起来。
“那边是卫生间。”谢含璟想了想又说道。
“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你不介意也可以在我面前换。”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你先去换。”裴季随开口道，随即走到谢含璟背后推着他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门打开，看过去就知道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
里面是卫生间，用帘子隔着。外面是浴室，有一个浴缸，和淋浴器，和许多残疾人专门用的扶手。
裴季随看了一眼，随即把浴缸连接的热水打开。
“需要我帮你吗？”头顶裴季随的声音响起。
“不，不用。”
谢含璟磕磕巴巴地拒绝道，不争气的耳朵又红了。
“你出去吧，我可以。”
请问，这真的是直男吗？谢含璟想着，顺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门外裴季随嘴角微微上扬，随即靠在了旁边的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含璟在卫生间里无从下手。
他以往洗澡穿衣服都是直接站起来用淋浴，也没用过浴缸，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残疾人。
可是卫生间门是磨砂的，在外面也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
谢含璟怕自己直接站起来会暴露，所以磨磨蹭蹭的将上衣脱了。
他试着扶着扶手，撑起自己的上身。可是因为不怎么用过这种东西，他手心一滑，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