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人亦哀己。

  鹤山的慨叹增加了江容远心头之中,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鹤山惆怅的双眼:“如果地坤也能如同天乾和常人一般考取功名会怎样?”

  鹤山愣了,皇上的说辞对于这个社会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地坤有着不确定的情潮,在人群之中必定会引起混乱。而且他们体格力量皆弱小,怀孕率又高,所以人们拒绝他们踏出家门。

  “这……”鹤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又很快泯灭,“这不符合规矩吧。地坤本就……”“你甘心吗,小鹤?”江容远打断了他的话,鹤山惊异地抬头对上他平和温柔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他最渴望的东西,“你自小跟在敬国公身边,读书习字,你知晓的并不比外面的任何一个学子差,但因为你是地坤,所以你只能在十几岁就早早出嫁,然后相夫教子,你前面十几年的所学都化作了泡影。你甘心吗?”

  “臣……”鹤山的手在颤抖,他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江容远充满鼓励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那一刹那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勇气,他竟然在皇上面前说出了不合体统的话。他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但被握住的手却传来了光明,他低声说道:“臣不甘心。”

  谁不渴望在阳光大放异彩呢?

  “朕想要做一些改变。”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江容远看着天边的晚霞,面露难色,“可能会有些难。”

  “皇上是为了林容君吗?”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是什么改变,但鹤山意会到了。他的手心渗出了汗,耳边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再无其他,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为了天下所有的林容君,包括你。”

  爱上一个人是有缘由的,可能是某一天他送你了一朵合你心意的花,可能是说了一句让你永生难忘的话。

  鹤山沉默无言,只感到眼眶微微湿润。他又听见皇上自嘲般叹气:“其实朕也是刚刚才下的决心,还没想好怎么办。”

  “皇上有这份心意,天下地坤都会感激,只是有些事不必着急,徐徐图之。”看着皇上苦恼的表情,鹤山劝慰道。大概是皇上刚才的那一席话让他心中泛起了别样的情愫,他发现皇上原来也是会烦恼、会叹气、会不知所措。

  “小鹤,刚才的话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你可都要站在朕这一边。”

  “嗯。”鹤山和他并肩走着,夕阳下两人的影子是同等的。他默默地将手回握,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也许可以试一试,试着去接受回应皇上的这份情意。

  让地坤也能取得和天乾、常人的地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单说科考,如今大兴的科考制度并不是面向天下全部学子,有关系、有势力的人才能参加。想让地坤也能加入,首先要改变的就是让科考成为无条件的选拔。

  有想法就要付出实践,江容远开始变得忙碌,在询问朝堂之前他一直在和林桓宇商讨各种方案事宜。还是那句话,人一忙,有些事情就会忘记,比如说仪公子的生日。

  往年宣仪的生日都是皇上亲自张罗的,甚至有的时候会为制造惊喜感而不走漏一点风声,就连贴身的玉公公都不得而知。故而众人皆以为江容远暗地里做了准备,而江容远却把此事给忘了。

  直到生日当天的下午,玉公公见皇上久久未有动静,才偷偷地问:“不知皇上今年为仪公子准备了什么惊喜啊?”

  江容远瞬间就傻眼了:“今日是仪公子生辰?你怎么不提醒朕?”

  玉公公也傻了:“这往年皆是皇上您亲自操办,都不让奴婢们插手的啊。”但他此刻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忙为皇上出谋划策,“不过还来得及,奴婢去库房里挑一份礼物,皇上再亲自送过去。”

  “往年朕都送过什么礼?”江容远皱着眉,这礼物没那么好送,原身倍加宠爱宣仪,定不是送的金银玉石之类的俗物。

  “这……”玉公公面露难色,“去年仪公子说是想要逛民间的庙会,皇上您便把庙会搬到了宫中……”

  看看天色,再看看空空的双手,江容远顿时苦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来后面要走一个情节的,结果查了一下发现时间点不对,要往后挪,所以又要重写

其实我旧文自认为人物性格有些模糊,所以才举棋不定

今天终于定下来了

鹤山看起来是个冷清谨慎,但这些都是他的自我保护,但他知书达礼,内里很柔软

桓宇旧文里感觉把他写得木讷了,他应该是一个潇洒的人,接受命运但不会甘于命运

宣仪是个被娇宠着的孩子,他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所以他满心都是他的爱情

景芳他本是最恣意张扬、明艳动人的草原小王子,但他沦为命运的棋子

皇上嘛,他本是个善良的普通人,学不会运用权力,但又很想帮助别人,就很纠结很谨慎

大家慢慢都会好的

大概会有三十章,感觉还很遥遥无期

  、改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面对宣仪,江容远总觉着自己气势弱了一截。时间实在是仓促,江容远只能挑了一样新奇玩意,总归是比寻常礼物强一些,叹口气,带着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滋味去了景仪殿。

  月上柳梢头,人却没有约在黄昏后。景仪殿比其他宫殿都要来得气派,院内山石伴水、长廊回环,黑漆漆的夜里橙黄色的宫灯暖着一方亭台,远远可见亭子中央的桌子旁有人在百无聊赖地等候。宣仪今日自是盛装打扮,一袭红衣衬得他肤白赛雪,只是他迟迟没有等来他的赏花人。仆侍们远远地退在身后,没有人敢去触他的霉头,留他一个人趴在桌上,手里把玩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碗具发出叮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