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年的话让顾清枫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偌大的病房内，因为顾清枫的沉默，显得格外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程锦年突然开口道，“清枫……”
“嗯？”
“你的脸……”
“没事。”顾清枫道，“无非就是个皮囊。”
程锦年双眼明显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嗯，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好的。”
顾清枫扬了扬唇，“这么会说话？”
“嗯。”
顾清枫想到那晚上的事情，忍不住又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知道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什么，但是我现在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之谢谢你，为我这么拼命。”
程锦年对于他突然这么客气，有些不适应，道，“那个清枫，这件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是心甘情愿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怪自己。”
顾清枫笑了笑道，“你不用开解我，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好了。”
这话要是在之前顾清枫这么对他说，程锦年一定笑的合不拢嘴。
可现在他听到之后，只会觉得有些心疼跟难过。
程锦年一直想的都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走到自己身边来，而不是用这种报恩的方式对自己释怀。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当然他也没有这么的伟大，如果真的用他的一条命，换顾清枫喜欢上他，他也是愿意的。
顾清枫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你是不是累了？医生说你应该好好的休息。”
程锦年很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所以听到他这话，说，“没有，我不累。”
“程锦年。”
“嗯？”
“我欠你这么大一个人情，你对我就没有点什么别的要求吗？”
程锦年心道，有啊，我想要你。
可是这话他只能暂时先放在心里，“对你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顾清枫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一样，道，“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就暂时先欠着，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两个人说话间，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敲响了。
顾清枫愣了一下，说，“进来。”
原本以为是护士或者是医生，没有想到进来的人是程诺。
程诺看到他在这里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对着他点点头，然后看向程锦年，“哥，今天怎么样？”
程锦年道，“没事，好多了。”
顾清枫坐在轮椅上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可能是有话要说，于是道，“那个，我就先回去了，我抽空在过来看你。”
这话是对程锦年说的。
程锦年知道程诺有话要单独跟他说，所以也就没有继续留顾清枫。
顾清枫离开病房之后，就被小薇推回了隔壁病房。
程诺看顾清枫走之后才道，“哥……”
程锦年看着他，脸色没有刚才跟顾清枫说话时的微笑，“程诺，你还当我是你哥吗？”
程诺抿了抿唇，道，“当然。”
程锦年现在的情绪也不敢太激动，程诺更加不敢惹他生气。
“程诺，我知道你不喜欢清枫，但是他是我的命，如果他没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受到生命的危险，这事我就先不追究了，但是不准有下次。”
程诺立刻点头说，“是，不会再有了。”
程诺那天跟着程锦年去就顾清枫的时候，他其实也不是不想救顾清枫，只不过他存了一些私心。
他觉得只要尽力就好了。
而且顾清枫这个人一直都很容易影响程锦年，程诺内心不想让他们再有接触的。
所以那天周哲开的那辆车撞在大桥上之后，程诺才没有让自己的人第一时间去救顾清枫。
如果他们当时及时一点，说不定就没有此事了。
程诺知道自己这是犯了滔天大错。
只是他没有想到程锦年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他。
“哥，顾清枫他……”
“他是不是让你帮他做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
程锦年很是自信道，“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
“他让我放消息出去说他已经不在了。”
“你放了吗？”
“嗯，顾家的人听到消息后，并没有什么波澜，不过周谦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相信。”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程锦年说，“既然他不信，你就想个办法让他彻底信吧。”
“哥，你还真听顾清枫的啊？”
“嗯，以后他交代的事情你就去做，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不用来问我。”
程诺心道，都准备假死了，这还不算出格啊。
程诺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给程锦年添堵，他心里为自己间接原因差点儿害了他哥，此时非常的愧疚，所以程锦年说什么就是什么。
*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之后，顾清枫脸上的线终于拆了。
虽然医生尽力给他藏着疤缝合的伤口，可毕竟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当时他伤口又深，所以他的两边脸上很明显的有两个打着叉的疤痕。
拆完线的那天，顾清枫让小薇去拿来镜子，自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
小薇天天照顾他，顾清枫平时说话什么的都很客气，所以小薇就有些心疼他。
特别是看到他这么好看的脸上，有这么深的疤痕，真的很是可惜。
“顾先生，医生说您恢复的很好，但是现在并不是照镜子的好时机，等您的脸再恢复一段时间再看好不好？”
小薇劝说着他，希望他能听的进去。
只是顾清枫已经决定要看，所以小薇说的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你去把镜子拿来，我就看一眼，没事的。”
小薇犹豫着，最后到底是把镜子给取来了。
因为有上一世的毁容记忆，所以顾清枫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应该很不错，他自己在脑海里已经想过自己此时无数次的丑陋的样子。
可真的当镜子拿到他的面前，他看到双颊那清晰可见的红色凸起的疤痕，他还是吓了一跳。
如果单纯的是一个刀疤还好说，可是顾清枫的脸上此时是打的叉。
看上去十分的带有侮辱性的意味。
顾清枫说看一眼，就真的看了一眼，然后让小薇帮他把镜子给收起来了。
那天，顾清枫一整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程锦年。
他自己虽然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受，肯定是没这么容易接受，这张脸是彻底的毁了。
*
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程锦年的身体也恢复的很不错，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平常可以坐起来跟顾清枫说会儿话了。
自从顾清枫那天拆了线，看了自己的脸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程锦年。
程锦年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也不催他。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都过去了，顾清枫还是不肯见他，这让他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专门让人去把他给带了过来。
顾清枫自从拆线之后，从来也没有想过遮住这两个伤疤。
因为就算是表面用东西给遮住了，这四道伤痕还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怎么都抹不掉。
所以顾清枫去见程锦年的时候，也没有遮。
程锦年早就从他的病历上看过他的照片，但是跟顾清枫一样，真实看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滋味。
程锦年看到他被毁的脸，那一瞬间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姓周的抓过来给宰了。
可他现在不能冲动，只能忍着。
程锦年刻意的把自己的目光给移开，他不想让顾清枫察觉到有任何的异样。
程锦年扯了一抹笑容，看起来跟平常无两样，冲他道，“怎么好几天都不来看我？”
“你这里有这么多人伺候你，我来只会给你添乱。”
语气有些软，低眉顺眼的看着十分的乖巧，却也因为这样，像是狠狠的在程锦年的心尖上掐了一下，那么的疼。
“怎么会添乱，明知道，我巴不得天天看着你。”
顾清枫扬了扬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对不起，我好像不太会笑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没人会强迫你非要笑。”程锦年看着他说，“清枫，别为难自己。”
顾清枫摇了摇头，咬住唇，眼泪一下没忍住从眼眶里溢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死都死过一次了，还在乎这皮囊做什么。
他以为他可以做到潇洒。
在看到程锦年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程锦年之后，他就忍不住了。
他明明可以好好的，凭什么要受此劫难。
程锦年看着他掉眼泪，心里也不好受，一时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他。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顾清枫会在自己的面前哭。
“清枫……”程锦年叫了他一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人帮你医好的，别哭。”
顾清枫哽咽了一下，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道，“我不想哭的，可是看到你我忍不住。”
程锦年温柔的看着他，“这说明我在你心里算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才会在我面前甘愿哭泣，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程锦年刚说完，就发现顾清枫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程锦年听到他说，“你现在跟一个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