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队结束一天的训练后, 毛教练和往常一样，照例对比数据。
将近几天的成绩做了对比了后，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黎惟近三天中最好的成绩分别是：1分55秒18；1分54秒89；1分54秒74。
徐清昶三天内的最好成绩分别：1分57秒69；1分56秒48；1分56秒65。
杨沛虽然前几天最好成绩都在1分58秒，但今天她终于也能游进1分57秒了。
这三个人的成绩进步很明显, 每天都会有一点的提升。
毛教练心情不错：“看这三个姑娘, 这几天进步不错, 训练时劲头足，也比以前更努力了。”
魏淏：“确实进步很大，我对比了她们上几个月的成绩, 发现她们的平均速度也有提升。”
毛教练摸着下颌琢磨：“是不是我让她们打扫厕所起的效果？”
魏淏心说怎么可能：“你让她们扫厕所也快两周了，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正是缺觉的时候，天天让她们比队友早半小时起床扫厕所，她们会没有怨言？影响她们的睡眠质量不说, 她们肯定还对你有意见。”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 当初也没想让她们真的扫一个月, 我这不是给她们气的，说的气话吗？”
魏淏与毛教练感同身受, 那会儿他们急着找人, 三个姑娘还不知轻重，拿一网红来戏弄他们。
毛教练生气是正常的，魏淏自己也上火。
现在事情都过去快两周了，魏淏看淡了, 毛教练也不强求了。
最主要的是强求也强求不来，覃经理不认识檀迟迟，他们唯一能联系上的, 也只有和檀迟迟一同来的那个年轻人，每次打过去都是同一套说辞。
他们基本上已经放弃了，也没有必要还继续罚三个姑娘。
第二天三个姑娘就接到通知，以后不用再扫厕所，而且早会上毛教练还当众点名表扬了她们。
要知道能在早会上被点名表扬的，以前只有黎惟。
徐清昶和杨沛受宠若惊，首次被点名表扬的两人像是当场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下来，不仅身体感觉不到累，精神反而更加亢奋了。
当然也再一次刷新了自己之前的成绩。
毛教练笑得合不拢嘴。
散会后把三人留了下来：“不错，你们最近的表现都很好，状态和劲头不错，要继续保持下去知道吗。”
“但是切记不能浮躁，不要以为我夸了你们几句就飘起来，更不能满足于自己的这一点成绩，该练的还是要继续练，咱们要做到更快更强，这跟筋要时刻给我绷紧了！”
“是！”三人声音清脆响亮，异口同声答道。
毛教练行欣慰地点头，他观察她们一天，三个人没有表现出一点骄傲的姿态，训练反而比以前还要专注，就连练最累的蝶泳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发牢骚。
平时最排斥蝶泳的徐清昶，游得最卖力，蝶泳的进步也最大。
这正是毛教练最想要看到的效果。
游泳项目报名是没有限制的，如果不考虑体力，一个人想报多少项就报多少项。
不过从赛程安排上，所有的游泳项目都会集中在一起比赛，一天之中可能有100蝶泳、100米仰泳、400米自由泳、4×200米自由泳接力等等……
体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都参加。
黎惟是泳队成绩最优异的选手，但她能参加的项目有限，除去她有希望夺冠的100米仰泳、200米仰泳、混合接力赛，其他的项目，如自由泳、蝶泳和蛙泳，必须要有人顶上，即使没办法夺冠，能拿银牌或是铜牌也不错。
毛教练就一直希望能把徐清昶练出来，让她去游蝶泳。
杨沛综合实力还差一点，都不知道能不能进资格赛。
一切都急不来，还得慢慢练，目前的进步他已经很满意了。
毛教练在记录本写东西，对她们挥了挥手说：“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黎惟踟蹰了一会，说道：“我们还想再练一会儿。”
毛教练写字的手停顿，抬眼依次看过她们。
三个人都没有想走的意思。
“你们都不走？”
“不走。”三个姑娘齐齐摇头。
“练一天了还不累啊？”毛教练很是意外，前几天三个姑娘自发留下来加练，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不过是看她们干得都是正经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又不罚她们了，居然还不想回去休息。
黎惟：“我们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正好，所以想乘此机会多练一会儿。”
徐清昶：“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正事干，还不如留下来再练一练，我想早点把蝶泳练好，争取也能那一枚蝶泳奖牌。”
杨沛随声附和：“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想拿……奖牌”她说到最后，底气稍微比另外两人少了一点。
虽然她们有干劲，有目标，知道努力是好事。
但是吧，对比以前的她们，现在的她们过于努力，表现实在有点反常。
像是突然一下开窍了。
毛教练没有急着走，抬手看了眼表：“到饭点了，都不去吃饭吗？”
“也没有多饿，我们再练一个小时就去吃饭。”杨沛话音刚落，肚子就出卖了她，“咕噜”一声响。
饿着肚子加练？
毛教练乐了：“怎么突然这么用功，受什么刺激了？”
那一双眼睛，此时就像是两束激光射线，扫在三个人脸上，似乎马上就要把她们看穿了。
起初三人都没说话，场面尴尬了好几秒，杨沛才慢悠悠开口解释说：“没受刺激，就是单纯的想拿奖嘛……”
好在毛教练也不是非要为难她们，看到她们肯努力也是好事。
“想练就是练，自己控制好时间，别把身体折腾坏了，一个小时必须去吃饭。”
毛教练手指挨个虚点她们，警告说：“还有，不要让我发现你们打着训练的名义干别的事，要是被我抓到了，就不是扫厕所这么简单了。”
三个姑娘虚惊一场，还以为毛教练要留下来不走了。
黎惟憋得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直接跟毛教练说实话。
“为什么我们不能跟毛教练说檀迟迟要来呢？我们能有进步，这几天多亏了她的帮助。”
她们每天留下来加练都是为了等檀迟迟，而檀迟迟在这些天里，不光自己联系，还不厌其烦的同她们交流经验，分享自己的游泳心得，陪着她们一起比赛，带着她们一起复盘。
每0.01秒的进步，除去她们自己的努力外，更多的是檀迟迟的全力帮助。
黎惟敢说，如果没有檀迟迟，她们不会有如此大的突破，即便是她们自己能突破自己，所花费的时间也绝对是目前的数十倍。
她好想告诉毛教练。
杨沛急了：“你在想什么？忘了上次我们提到檀迟迟时，毛教练的反应了？”
怎么能忘，扫了一个多星期的厕所呢。
黎惟：“为什么毛教练对檀迟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檀迟迟到底做了什么啊，毛教练这么讨厌她，提都不能提。”
到现在她们都还清楚的记得毛教练当天的表情，她们入队以来，就没看到毛教练这么吓人。
徐清昶：“我搞不懂中年男人的想法。”
杨沛仰天：“可怜我迟迟，只能当我成功背后的女人。”
“可恶，我多想让她和我一起站在阳光下，分享我的荣誉，戴上我的金牌，可惜我做不到，我真是没用。”
杨沛戏精上身，忘我的念起了网络上看的小说台词，把黎惟和杨沛恶心的够呛。
“能当你们成功背后的女人也是我荣幸啊。”
檀迟迟刚好进来了，扬了下眉莞尔道：“站上领奖台上的时候可别忘了感谢我。”
杨沛顿时血气上涌，整个脑袋如熟透的番茄，仿佛快要冒烟了。
她戏精口嗨被当事人撞见了不说，还臆想自己拿了金牌，她觉得檀迟迟的话肯定是在打趣她。
“我说着玩的，迟迟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檀迟迟：“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的实力在泳队一直是中等水平，奥运会的参赛资格都不一定能拿到。”杨沛知道自己最近虽然进步了，但离奥运奖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更别提金牌了，除了做梦，正经时候她想都不敢想。
檀迟迟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就别练杂了，先专注练一个泳姿。”
“练什么？”
“你专注练蝶泳试试。”
檀迟迟观察过杨沛的体型特点，杨沛是三个人之中个子最高的，目测有180，肩背和四肢有力，杨沛要是能坚持练下来，会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杨沛下意识先看了眼徐清昶，蝶泳一直是徐清昶主练的泳姿，也是徐清昶最优势的泳姿，包括毛教练也很看好徐清昶的蝶泳。
反观她，各项成绩平平，蝶泳她同样不觉得自己能练好。
“是觉得蝶泳累吗？”这檀迟迟倒是可以理解，蝶泳确实是最累的，身体幅度大，上肢像蝴蝶拍打水面，下肢加入了海豚泳，腹部和腿部要模仿海豚在水中的游泳姿势，是所有泳姿中调动身体肌肉最多的，自然要比其他的泳姿累。
正因如此檀迟迟觉得杨沛可以试一试蝶泳，据她观察，杨沛永远是她们之中体力最好，精力最旺盛的一个，她手臂的划距比别人短，挥臂动作比别人多，还能比别人更精神，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她把蝶泳坚持练下去，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泳队的姑娘们同吃同住好几年，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徐清昶一眼就看出杨沛的顾忌。
“别顾虑我，你要是能赶超我我可要谢天谢地了，天天练蝶泳累死人了。”
杨沛还是有些疑虑：“我真的可以练好吗？”
“这样吧，你要是不相信自己，那今天就先试试看，但练的时候要对自己有信心，可不许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己。”
杨沛看着她的两个队友，打不定主意地挠了挠头。
“那我试一下？要是不行就算了。”
徐清昶急得想给她一脚踹水里：“下水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
毛教练担心三个加练的姑娘回来晚了食堂没饭，打饭的时候特意让食堂师傅给留了三人份的饭。
结果他都回到家，开始跟他老婆一起泡脚了，突然接到了食堂师傅的电话，问他人怎么还没到，他们都要下班了。
这时毛教练才知道三个丫头还没回来。
一看时间，距离解散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天都黑尽了，给她们打电话也没人接。
毛教练把还没泡热乎的脚从泡脚盆里拿出来，囫囵擦了一下，趿着脱鞋往门口走。
“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他老婆在后面问。
毛教练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不满意的哼一声：“加班。”
“刚交代好的事转身就忘，真不知道给人省心，电话也不接，出了事怎么办，一群小丫头片子一点不懂事……”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嘀咕，从穿鞋、拿钥匙再到关门，他嘴里絮絮叨叨就没停过。
毛教练的家离国体不算远，开车来只花了一刻钟。
他没去别的地方，凭着多年的知觉，径直来到泳馆。
一进来就发现，人果然还在。
人不多不少，三人全都在。
嗯？
不对，怎么还多了一个？
“我的成绩统计出来了吗？快让我看看我的成绩！”整个场馆都是杨沛一个人激动的声音。
她的确是活力充沛，就算是游了二十多次蝶泳，依旧精神抖擞。
“别急别急。”黎惟还在数。
“好了，今天晚上你蝶泳的最好成绩是，50米，27秒58；100米，58秒36；200米，2分04秒30。”
徐清昶：“不错诶，跟我的成绩差不多，50米的话要是能游个26秒就有机会拿奖了。”
黎惟：“沛沛的100米和200米更好，这个成绩是有希望机会站上领奖台的。”
冠军是不一定能拿，银牌和铜牌很有机会。
最主要的是，这还是杨沛今天几个小时努力下来的成果。
杨沛一脸的难以置信：“惟惟你不会记错了吧，这真的是我的成绩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跟做梦一样！”
平时杨沛看上去不机灵，现在看起来徐清昶觉得她更傻了。
“我们糊弄你干什么，你游的怎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嘿嘿嘿，我是觉得我没那么厉害嘛。”杨沛挠着脖子傻笑，瞄了一眼檀迟迟，“其实还是多亏了迟迟。”
毛教练说出她无数次的划距问题，她一直在努力的改，却始终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但是檀迟迟给她示范了两次，又领着她游了一回，神奇的纠正了她的划距，她之后在游泳时明显感觉省力了不少，游完后身体还比平时轻松。
檀迟迟：“我猜的果然没错，你很适合蝶泳，坚持游下去，你会发现你的进步更明显。”
杨沛咬着嘴唇热泪盈眶：“我会的，我肯定天天练，不辜负你的期待，我要做蝶泳公主，不对，我要做蝶泳女王，我要站上最高的领奖台呜呜呜……”
说着说着杨沛把自己感动哭了。
杨沛犯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黎惟见怪不怪，真诚的向檀迟迟致谢：“这几天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牺牲自己的时间来陪我们训练，还帮助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檀迟迟不敢居功，轻轻摇头说：“是你们自己很厉害，我对你们的帮助不过是锦上添花，更多的还是依靠你们自己多年的努力和积累，才会有今天的成绩。”
“才不是，你是来游泳的，结果因为我们在，你自己都没有痛快的游过泳，全是在帮我们解决困难，开导我们了。”杨沛很清楚自己这些天给檀迟迟添的麻烦，她是神经大条，但不是缺心眼。
杨沛说的确实没错，因为有她们在，檀迟迟还没有在国体的泳馆试过她的鲨鱼皮。
不过檀迟迟并没有任何不满，因为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看到你们进步，其实我比你们更高兴呢？”
她们积极向上，想法纯粹简单，每一天都朝着一个目标去拼搏。
跟运动员待在一起永远是最快乐的，她们会因自己的成绩提升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队友的打破自我记录而替她高兴。
这种生活状态才是檀迟迟最熟悉的，这几天她仿佛有种回到了以前在泳队的错觉，惬意且放松。
要是哪一天，这三个姑娘不来了，整个场馆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
每天都是她一个人在泳馆，周而复始。
如果有一天，她打破了自己的成绩，打破了世界纪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不会有人当场为她庆祝，因她而高兴。
仔细想想，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所以说，她现在一个人默默的挑战自己，又不能让世界看到她的成绩，有什么意义呢。
檀迟迟陷入了沉思。
杨沛：“话说我觉得好奇怪，毛教练也没少骂我的划距，教了我无数回，可我总是改不好，迟迟教我就不一样，讲完一遍我就茅塞顿开，四肢非常听使唤，迟迟好像有种魔力。”
“我也有同感，以前我压力大的时候，经常会质疑我自己。后来迟迟每次都肯定我，还夸我，弄得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自负，什么都敢想，总幻想自己能拿奥运金牌。”黎惟第一次在人前说这种话，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檀迟迟极具运动天赋，也很善于分享自己对运动的见解和技巧，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这种自信也能传递给身边的人。
她们泳队的三人都是其中的受益人。
徐清昶觉得檀迟迟更像是她们之间的精神支柱，只要有她在一天，她们就不会遇到无法突破的瓶颈。
“要是迟迟你是我们泳队的人就好了。”徐清昶感叹一句。
“要是迟迟在我们泳队，我做梦都要笑醒了。”黎惟想都不敢想。
檀迟迟眉头稍怔，突然涌起一股久违的冲动，一种迫切的渴望，她渴望让人看到自己，向世界展示自我，每一次有小进步的时候，可以马上跟身边的队友分享喜悦。
“你们……”檀迟迟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面的黎惟看着她身后，脸色大变。
檀迟迟转过头去，便看到气还没喘匀的毛教练。
毛教练看到她，脚下顿住不动。
“你你你！”食指死死地指着檀迟迟，一双赤目瞪得如铜铃一般，身体激动地颤抖。
杨沛反应很快，刷的一下，“英勇”地挡在檀迟迟面前，露出一边的侧脸。
“迟迟你先走！”
“这边来！”黎惟反应第二快，下一秒就拉着檀迟迟往泳馆的另一个出口跑。
毛教练刚想追上去，被拦路虎徐清昶绊住。
眨眼的功夫，檀迟迟和黎惟人就不见了。
配合的可真是好啊。
毛教练气得原地打转，当场爆发出一声怒吼：“徐清昶杨沛，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