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幸会>44、起程

  大年三十,太阳在天空中照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夏怿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眼窝凹陷,瘦的脱了相。在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钱袋,里面装着几片枯叶。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一直到太阳下山。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夏怿起了火,煮着米粥,里边扔了几片野菜叶子,看着卖相还还不错。过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年会更好吧!

  自己几岁了,三十一还是三十二?比上辈子多活了几年,也够了。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带着记忆去投胎?自己杀了这么多人,估计一下地府就直接下油锅炸了。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难民来了一拔又一拔,走了一批又一批。有的留下来,有的又重新出发。

  春天,外边的废墟上已经长满了野草野花,树上爬上了紫藤。到处都是新鲜的生命。

  夏怿今日没有出去,他五脏六腑阵阵绞痛,从瓷瓶中倒出最后一粒丹药,送入口中。

  在这安家的人,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他们不敢在外头建造房屋,都是在废墟里找个洞安家。

  春天吃的也多起来,夏怿的胃已经不行,吃不下太多的东西,一吃多,就胃痛难忍。每天就煮点野菜汤,啃点野果过活。

  外头已经不需要他挖坑埋尸体,在这安家的人会帮忙埋了。

  他没事做,一天里,出去挖点野菜,摘些野果什么的,有时候住边上的邻居打了小野兽,也会分一小块兽肉给他。

  住边上的都知道,有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男人,从早到晚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方发着呆。

  “怪叔叔,这是我爹让我给你。”

  “谢谢。”夏怿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肉,“快点回去吧,外边不安全。”

  今日是中秋,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夏怿在木板上摆了九个碗筷,是给他爹,他娘,他外公,他外婆,梅姨,夏愿,木雪,夏青留的,还有一个是他自己。

  夏怿煮好,给每个碗里都盛了一小块肉。夏怿有好多话讲,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端起碗慢慢的吃着碗里的菜和肉。

  月亮很圆很亮,他想起,每年一家人过中秋的时候。有一年夏愿难得的在中秋这天回家,把他们高兴坏了。兄弟俩讲了一夜的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又开始下起了大雪。给他送肉的小男孩又高了一点。

  “那个世界,有很多好玩,有一种玩意叫手机,只要按一下就能和很远的亲人朋友说话。”

  小男孩,“这么神奇啊!可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

  “是啊!为什么这里没有呢!要是有那该有多好。”

  “大宝,吃饭了。”

  “来了娘,叔叔,下次在来听你讲故事。”

  夏怿笑了笑道,“好。”

  雪下的厚,夏怿坐在那,堆了个小小的雪人。看了一会儿,不大满意,推了又重新堆。往复了好几次,这才满意的撑着下巴又在那发起了呆。

  夏怿算着时日,他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剩三四个月的时间。

  大宝经常会来找他,听他说故事。夏怿问他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大宝说不会,让叔叔教他。

  半个月后,夏怿成了教书的先生,教边上的几个小孩子写字认字。教他们在地上画小格子,找小石头,下五子棋。日子又充实了起来,这样也不错。

  “先生,我又忘了这个字怎么读了。”大宝指着墙上的字道。

  夏怿坐在木凳上微笑道,“念腾,龙腾虎跃,雷腾云奔。”

  几个小屁孩,不知何时开始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先生。

  傍晚夕阳斜照进地窖内。夏怿站在地窖口,对几个小孩子道,“这几日你们就不要来了,好好在家把我教你们的背熟了,字要多练。好好听爹娘的话。去吧,路上小心。”

  夕阳彻底的落下,夏怿下了石阶,把地窖的盖子盖上,地窖内伸手不见五指。夏怿站了一会儿,在黑暗中下了台阶。

  也就这几日了。

  夏怿起了火,烧了水,擦洗身子,剃了胡子,穿好衣服,躺在床上,整理好衣禁,双手放在腹部上,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大宝。”

  大宝正在摇头晃脑的背着夏怿教他的弟子规,听他娘叫他,“啥事?”

  “你昨日没去先生那,今天还不用去吗?”

  “先生说,这几日让我们不要去了。”

  “先生生病了?”

  大宝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昨天去挖野菜的时候,没见到先生坐在石头上。”

  次日,大宝娘路过地窖时,驻足了片刻。回到家后对大宝爹道,“他爹,你要不要去看看先生。”

  大宝爹正在给野猪开膛破肚,想了想道,“行,我割块肉过去。”

  “先生,先生?”大宝爹拍着地窖上木板朝里叫。

  大宝蹲在边上对他爹道,“爹,先生会不会是出去了。”

  “嗯,”大宝爹,“咱们晚点再来。”

  俩人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响声。

  大宝,“爹,那木板是你拍坏的。”

  大宝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

  大宝朝地窖走下去,“爹,板摔成好几块了。”

  大宝爹蹲在口边道,“等先生回来,我给他道歉,重新给他做个。”

  大宝见床上似乎躺着个人,挪过去一看,看着眼熟,大宝胆子也大,认真看了几眼,居然是先生。

  “爹,爹,你快下来,先生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大宝爹背着夏怿往大夫那赶。大夫把了脉摇头道,“没得救了。”

  “这,”大宝爹急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大夫摇了摇头。

  洞外挤进来一个人道,“前几日又来了一个大夫,我带你去。”

  大宝爹背着夏怿跟着人一路小跑,进了一个山洞。大夫正替人把脉。

  “大夫,这个急,先看这个。”大宝爹将人放平,喘着气道,“你给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大宝在边上,看大夫给先生把脉,大夫的眉头越皱越深。

  “爹。”大宝揪了揪他爹的衣角道,“先生会死吗?”

  大宝爹摸着大宝的头顶道,“没事。”

  大宝见大夫放开了先生的手腕,传身往后边的另一个房间拿出了一个盒子对边上的一个人道,“熬好后,喂他喝下去。”

  “是,先生。”

  大夫交代好后就在没理先生,又给刚才那人把起了脉。大宝走过去问道,“叔叔,我先生是不是没事了。”

  “喝了药就没事了。”

  “谢谢叔叔。”

  大宝坐在夏怿的边上对他爹道,“爹,我想在这等先生醒了。”

  “好,我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

  小马端着熬好的药,给夏怿喂进去。大宝在一旁看的眼睛越睁越大。

  小马喂完后道,“虽然难看,但是至少还活着。”

  大宝点了点头。

  夏怿睁开眼,他居然没死,动了动,边上传来惊喜的声音,“先生你醒了。”

  “大宝,你什么在这?”

  “我和我爹去找你,发现你躺在床上,脸色好难看,我爹就把你背过来了。”

  夏怿感叹自己的命真是大,一次两三次居然都死不了。

  “你醒了。”小马起来打开洞口对夏怿道,“你这病,也就只有我家先生能冶。”

  “谢谢,先生呢?”

  “先生晚夜外出采药去了,还没回来。”

  夏怿活动下手脚,发现轻松了很多。身体也没那种重病缠身的沉重,脑子也好用了起来,“如何称呼?先生贵姓?”

  小马将熬好的药递过去道,“我叫小马,先生姓木,大家都叫他木先生。”

  “谢谢。”

  “这药是调理你身体用的。”

  夏怿喝完药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一粒粒黑色的斑点,抬起左手,发现也有。两只手搓了搓,居然搓不掉。

  小马在一旁给另外几个病人把脉。

  木先生背着背篓从洞外进来,夏怿站起身行礼道,“多谢木先生救命之恩。”

  小马接过背篓处理草药去。木先生示意夏怿伸出手。

  “你身上的毒被压制下来,这药只管两年,等你身上的黑斑渐渐消失殆尽的时候,就是毒发的时候。”

  “谢谢木先生,能否告知是什么药?”

  木先生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他道,“这草药极其难寻,长在深山山顶的石头上,只长一片叶子,远远望去就像石头上长了一把剑,故尔得名石剑。”说着朝小马道,“小马,你去拿给他。”

  小马拿出一个长形的木盒子给夏怿。木先生坐在桌子边道,“我这一共就两棵,可保你四年无虑。你拿去吧!”

  夏怿打开盒子,里面果真像木先生说的一样,一条细长的叶子,长得像一把剑。

  木先生又道,“你这毒原先只要每年喝些药,调理好身体也就没什么大碍。但是这几年你落下了大大小小的病,可以说,你身上就没有一处好的,靠那些药已经没用了。”

  “木先生,我……”

  木先生抬手制止了夏怿的话,“我最讨厌的就是扭扭捏捏的,你要么干脆的收下,要么放下药赶紧滚。”

  “多谢木先生。”

  夏怿收下盒子带着大宝送他回家,大宝娘见到夏怿吓了一跳。夏怿脸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小黑点。夏怿讲了来龙去脉,再三感谢大宝一家。

  地窖里,夏怿望着水盆里的倒影,也是一阵无语,丑成这样子了,不知道夏青见到他还能不能认出来。

  夏怿不在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着,既然老天要他多活几年,那就好好的活着。

  他早上头教几个孩子读书认字,下午就去木先生那打下手。小马多了个伴很开心,他偷偷的告诉夏怿,木先生平时不喜欢说话,他一个人闷的慌。

  小马教他识药,教他如何处理木先生采回来的药。有时候他也会和小马一起去山里采药,整日忙上忙下的,也让夏怿的心情开朗起来。

  有一回去采药,俩人遇到了怪兽,掉进一处裂缝中逃过了一劫,小马摔断了一条胳膊。

  小马一张嘴停不下来,夏怿也了解到木先生来历比较神秘,小马也是一次被木先生救下后跟着木先生到处救死扶伤。之前跟着木先生的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被怪兽吃了。

  木先生在一处地方不会待太久,短则一个月,长则大半年。估计可能等他好了木先生就会离开这,小马问夏怿有什么打算。

  夏怿想了几天,挑了个时间和木先生聊了一会,表示自己愿意跟着他,随他到处救人。木先生只说,“随便。”

  “夏哥,你把这人的脚固定下。”小马一只手吊在脖子上,回头对熬药的夏怿喊道。

  “什么伤到的?”夏怿把几个长木棍固定在男人的小腿上绑好。

  男人痛的在那□□,缓了几口气道,“从树上摔下来的。”

  “躺好,我给你熬药去。”

  小马受伤后,夏怿这些日子都在这里过夜。几个小孩子也往这边跑,帮夏怿打打下手,看看火。

  两个月后小马的胳膊好了,夜晚,木先生告诉他们,准备下,过几日要离开这里。夏怿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地窖里,夏怿有些不舍,他在这待了六年多。清晨夏怿没去木先生那儿,他坐在石头上,拿出怀里的黑色钱袋,里面有几片叶子断成了几截。

  夏怿将那几片叶子放在手心上,这几片叶子是曾经周明愉给他编的小动物,后来散了,就剩这几小截。

  夏怿合上掌心,望着曾经夏府的方向,他今晚就要和木先生离开这。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他出生在这里,本以为也会死在这里。

  夕阳西下,夏怿松开手,手中的碎叶随风而去。夏怿站起身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夏怿把不能带走的,有用的打包好了放在大宝家的洞门口,给大宝留了一封信。

  三道人影就着月光,背着行囊,往南方走去。

  路上,他们遇到过几拔被怪兽袭击的难民,替他们包扎伤口后继续上路。他们每到一个村落都会在那儿待上一段时间。

  夏怿去采药时都会往深了走,去找石剑。木先生告诉他,如果没找到第三棵,那就只能等死了,除非有灵丹妙药。

  小马采药时,也会帮夏怿注意附近的山头上有没有会长石剑的可能。

  两年后,他们到了曾经的临云城,刚到就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几人见夏怿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后退了好几步。

  夏怿对这反应不陌生,这两年来,但凡见到他的人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人家以为他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传染。

  “各位,我天生如此,吓到你们不好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你们是什么人?”

  夏怿行礼道,“诸位,我们是行医的,到处给人看病,不知道冲撞了各位,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慢着。”另一个道,“你们是大夫?”

  “是,是。”

  “把人带走。”

  夏怿见这几人举手投足有着一股军人的作风,不禁想起了叶烟。

  几人带着夏怿三人往山中走去,行至一处山洞前,其中一道,“几位先在这休息。”

  待人走后,小马看了一眼站在洞外负责看守他们的人小声道,“他们不会杀了我们吧?”

  夏怿拿出吃的,给木先生和小马道,“不会,要杀早杀了,应该是因为我们身份的原因。”

  木先生吃完干粮,闭上眼睛养神。小马胆小,吃完就坐到木先生的边上去了。

  片刻后,其中的一个人去而复返,问他们那个是大夫。夏怿表示自己是大夫。

  “我们家公子有请。”

  夏怿对小马道,“我去去看看。”

  夏怿跟着一路左拐右拐,差点没晕了头。这里如此隐蔽,没人带还真找不到路。

  “麻烦在这等下。”

  夏怿点头。不多时人就出来了,“公子请你进去。”

  洞内不像夏怿想的那般金碧辉煌,倒是很简单,几张椅子。上首坐着一个人,见到夏怿皱了皱眉。夏怿见到他,倒是笑了,“叶烟,我刚想起你来,没想到就看到你了,你这山大王当的不错啊!”

  叶烟只觉得这人眼熟,一听声一拍大腿,开心道,“夏怿。”

  “我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我。”

  “不是。”叶烟拉着夏怿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这是什么回事?”

  “话太长了,就不说了,倒是你,你找大夫是什么回事。”

  叶烟叹了口气,“跟我来。”

  洞内还有另一个房间,床塌上躺着一个女子。叶烟小声道,“这是我未婚妻,几年前我遇到了她。有一次遇到怪兽,虽然死里逃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到了后来,一天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在昏睡。”

  “她是周朝的公主!”

  “是。”叶烟叹道,“你说我那时候天天躲,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我当时乖乖成亲不就好了。”

  夏怿拍了拍他道,“我不是大夫,但与我同行的人有一个是大夫,他医术精湛,你去好好请人家来。”

  叶烟大喜,扔下夏怿去把人恭恭敬敬的请来。

  木先生写好方子给夏怿,道,“她和你一样都是中毒,当然她比你轻多了。”

  叶烟行礼道,“多谢先生。”

  几日后,周莹姝彻底好了。夏怿问叶烟什么时候成婚,叶烟说就这几日,到时候请他们做个见证。

  婚礼办的简单,夏怿充当司仪,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对拜,礼成。

  酒席简单的摆了几桌,众人吃完便散了。

  叶烟给夏怿倒了杯酒问道,“我那日听木先生说你也中毒,什么回事?”

  夏怿抿了口酒道,“这在我小时候就有,习惯了。说说你!”

  叶烟道,“那时候我在魔族遇到你后,在那待了一个月,我就随商队回人族。刚回人族没多久就被我爹抓回去。那天我被我爹抓去操练,他为了救我,死了。住在这里的都是我叶家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还有逃难到这儿来的。你呢?”

  “我啊!”夏怿,“我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我在紫洋城待了几年,就跟着木先生到处跑,顺带找药。”

  “什么药?”

  “像一把剑一样的药。”

  “石剑。”

  “对。”

  “明天我帮你问问,谁上山的时候有见过。”

  ……

  木先生开始给住在山中的人看病,他们大多是湿气重引起的。木先生开了药方,让夏怿小马去采药。

  夏怿将药方给叶烟,告诉他,在山中住久会落下病根,这药方去湿气,草药就那几种,到时候让村子里的人认认,有需要了自己上山去采。

  叶烟问夏怿有何打算,不如留在这里,在这里安个家,娶个媳妇,等娃出来了,给娃定个娃娃亲,做个亲家不是很好。

  夏怿告诉他,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娶了人家,不是害了她。过些日子他就要随木先生离开,如果有朝一日还有缘再见,他就留下来。

  临走时叶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夏怿收下木盒子,里面是叶烟差人去找的,找了两个月才找到了一棵。

  “保重。”

  “保重。”

  重逢难,离别亦难。叶烟远远的望着,直到看不到人影,周莹姝轻轻的捏了捏叶烟的掌心,叶烟朝她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谁是谁人生中的过客,都是。夏怿回头望了一眼,只看的到那座大山。他和叶烟不过数面,确像认识了很久。

  夏怿问小马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马挠了挠头,“我今年二十。”

  “二十了啊!可以找媳妇了。”夏怿笑道,“等那天遇到合适的就把你卖了,我好数银子。”

  小马不好意思的在那嘿嘿直笑。

  南方的冬天是阴冷的,不下雨还好,一下就受不了。三人找个落脚地躲避阴雨蒙蒙的天气。

  三人里面,夏怿身体最差,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这几年调理身体的中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身上常年飘着一股中药味。

  夏怿窝在被窝里,手脚捂了半天还是冷冰冰的。

  小马抱怨道,“这雨下了几天了还不停,人都快发霉了。”

  夏怿笑了下道,“没事,真发霉了,等那天太阳出来了,我把你挂上枝头晒晒。”

  “别,我怕高。”小马是真怕高,一想起那些个悬崖峭壁就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