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蛾毕竟当过多年大佬,办差有经验,找人很利索,很快报来苏浅的位置。
她深谙魔尊爱惜人命的脾性,忙不迭邀功:“探子说,她那还关着好些人,没来得及取丹!”
“极好!”果不其然,柳言卿立马激动:“速随本座杀过去!”
“别啊!”吴越按住他:“你们魔道鹬蚌相争,岂不是坐等仙门那帮杂碎渔人得利。既是讨伐魔道,理应让仙门百家出力。”
“你们行么?”柳言卿质疑。
吴越嬉皮笑脸:“行不行都有魔尊兜底。”
想象力限制了柳言卿的发挥,他狐疑发问:“正邪两道一起上,那帮迂腐的老头能同意?”
“想什么呢!”不顾魔尊的马仔在场,吴越亲昵捏他脸:“委屈师兄在乾坤袋凑合一下,等上阵了再趁乱出来。到时候我在明师兄在暗,打她个措手不及!”
“去去去!”柳言卿嘘他:“还真拿自个儿当人物,使唤起我来了。”
“这招不好吗,”吴越一下捏住他死穴,轻轻抖落乾坤袋,笑问:“师兄还想不想救小满?”
柳言卿嘴角抽搐,咬牙切齿:“我看魔尊和苏浅加起来都坏不过你!”
言毕,化作一缕黑烟从袋口钻了进去。
吴越把小锦囊塞进衣襟,贴着心口放好。
……
盟主出门一趟,回来便信心满满的召集仙门百家,说是已找出魔头所在,联军立刻开拔,兴许还能救回来不少人。
“这……”
百家门主反应各不相同,堪称奇妙。
他们有的丢了徒弟,有的丢了儿媳,有的丢了老子……而有的不过丢了几件法器。伐魔口号虽然喊得热闹,但猝不及防一朝成真,是否真要拎着身家性命上,是个需要掂量的大问题。
“云阙观申请出战!为爷爷报仇!”云阙观的少观主振臂一呼,是毋庸置疑的热血派。
“云少侠冷静,”吴越好心安抚:“据可靠消息,云观主可能还活着。”
闻此喜讯,年轻人的眶子霎时盈满泪水,更是一秒也不愿等。
杜子腾心系小满,同样跃跃欲试,几次开口都被他怕死的老爹喝止,只剩一双熊熊怒目表明他的态度。
吴越对此早有预料,但现场的气氛还是令他寒了心。
仙门盟主冷目瞥过众人,幽幽质问:“诸位这是什么意思?魔头都欺负到头上了,还想忍气吞声混过去?”
“盟主,不是我不想出力,”丢了大半弟子的霹雳门点炮:“锁月楼家大业大,可我们就剩这一小撮人了,若不幸再损失几个,日后霹雳门就查无此派。”
“怎么,”很快有人站出来互殴:“你们霹雳门自己都不急,专门指望我们来出头?”
“就是!”众人七嘴八舌:“谁家的烂摊子谁家收拾,不要指望旁人代劳!”
“诸位——!”吴越用老气横秋的长音镇场,不愠指出:“而今魔道肆虐,谁能独善其身?若再姑息纵容,待魔头羽翼更丰,那将是仙门的灭顶之灾!”
“盟主这一套,是跟尊师学的吧?”有人阴阳怪气的接茬:“尊师拿魔尊唬人这么久,也没见魔尊真的杀来。唯有山巅一役,还稀里糊涂把爱徒推上了仙门盟主的宝座。风水轮来轮去,依旧是锁月楼坐庄。”
“看来盟主也学到了精髓,张口闭口仙门命悬一线危在旦夕,逼得大家出钱卖命,好不高明!”
有人开了腔,后边的越说越没谱:“就是,还不知这次是不是你们师兄弟两个唱双簧,故意设套让大伙钻?”
“我这样干有什么好处!”吴越怒极。
人心涣散至此,人人都只看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无暇他顾。
“有什么好处盟主自己清楚!”群众的智慧无限,众人言辞犀利:“魔道肆虐几百年,一直无法斩草除根,历代伐魔不过越伐越多,如今还养出个魔尊!”
“仙门几经更迭,破的破散的散,这家唱罢那家唱。话说起来,你们锁月楼不也是靠伐魔发的家!”
“伐魔是笔好生意,若是我们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冲上去,搞不好魔尊还没来,先把自己玩死了!最后剩锁月楼一家独大,江湖形同你家后院!”
……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吴越气得发抖。
他又想起了幼年时与野狗抢食残羹冷炙,在乱葬岗蜷缩过夜的日子。
一样的举目无亲,一样的孤立无援,一样的绝望。
而至亲之人埋在黑暗里,永远得不到世人的正眼相看。
“勿说此次锁月楼本无损失,本座却在为诸位门主的家事殚精竭虑左右奔走……”吴越颤声道:“眼下诸位连上门讨说法的勇气都没有,却信口雌黄一切都是我师兄所为,甚至污蔑我们师兄弟联手设套……”
盟主发怒,虽未咆哮,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本座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此次风波与魔尊无关!魔尊行事尚且讲道义,这次出现的魔头却与暴徒无异!还扯着魔尊大旗蓄意挑唆两道争端,必定有所图谋!”
“呵!”有心之人揪住了他话里的破绽:“盟主不愧是魔尊的同门师弟,连这些内情都知晓!反正要把自家师兄摘干净。”
但吴越已经不在意了。
“本座言尽于此。”他不屑冷笑:“伐魔乃仙门盟主职责所在,我自会前去。至于那成百上千条性命值不值得诸位移驾,自己看着办吧。日后大难临头时,休怪本座没提醒!”
言毕,他拂袖而去。留那群藏头露尾的糟老头面面相觑。
年轻人固然狂妄,一言不合就掀桌不谈。但就担当来说,他确实远胜于擅长耍嘴皮子煽风点火的前辈们,令人耳目一新。
……
“阿越,别气啦。”
师兄贴在心口安慰,因为不敢大声,听起来瓮声瓮气,更加可爱。
如温泉水流淌过心田,熨帖非凡。
吴越抬手,轻轻按住贴肤放着的乾坤袋,无比安心。只惆怅道:“就这些货色,无论有没有魔道侵袭,下场都一样好不了。”
“也不能全怪他们,”柳言卿劝慰:“魔道猖獗,人心涣散,还出了不少骗子,全拿伐魔做口号中饱私囊。如今二老的底裤都被你揭了,仙门信仰坍塌,他们还能信什么呢?”
“师兄还在怨我,”吴越置气:“反正我是自作自受呗?”
“不敢怨你,”柳言卿溺爱无底线,不忍再给他寻不痛快,只叹:“可总要想办法解决。”
“若是有得解早就解了,”吴越也愁,虚心请教:“师兄有何好办法?”
办法是有的。
原剧情吴越一统仙门横扫魔道,一己之力对抗魔尊围剿,救下危在旦夕的九璀阁。
结局是魔尊灰飞烟灭还了世间安宁,苏浅舍身成仁成就一段佳话,吴越英雄壮举奠定新的丰碑,指引迷途的生灵迈向下一个千年。
可真的要那样么?
这样于世人是皆大欢喜,于他们两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虽然不过是游戏玩砸了回去参加期末考试,为何会跟真的死了一般难受。
“师兄?”沉默不符合他的风格,吴越在催他。
“我觉得……他们可能需要一个英雄。”柳言卿踟蹰着答:“仙门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真正的英雄了。”
这答案正合吴越心意,他摩拳擦掌道:“那我这次就给他们打个样!”
“啊……”柳言卿欲言又止。
吴越这次孤军深入杀入重围,手刃魔头,解救受困的百家弟子,固然是一次鼓舞人心的壮举。
但拿苏浅顶替柳言卿的戏份,到底能不能起到一样的效果,他先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行啊,先试试吧。”柳言卿把不祥的念头撵出去,鼓励道:“我来帮你,包你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委屈师兄了,”吴越感伤:“又要做好事不留名,只能在幕后帮忙。”
柳言卿心道幕后帮忙算什么,如果剧情不可违抗,我还得赔上性命成就你的威名呢。
不过这些话他都没说,只轻飘飘的埋汰:“谁让我师弟不出息,只能辛苦做师兄的一起抬轿子。”
吴越捂着心口,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掏出来亲,动情感叹:“师兄最好。”
“你轻点!”柳言卿在乾坤袋中抗议:“压疼我了!”
他身在乾坤袋里,不足平素白分之一的大小,被吴越轻轻一按就动弹不得,只能在掌心与胸膛的狭小缝隙里挣扎。这话本是再简单不过的提醒,但落在吴越耳中全变了味道。
明明身为魔尊,周身却没有一丝戾气。有着无骨的身体和柔软的脾气,在夜里无数次央求过他“轻一点”,抱怨“弄疼了”。
让他留下小住便留,让他藏进乾坤袋就进,敢把这样极致的信任给仙门盟主,吴越简直不知该夸他乖还是笑他傻。
但凡仙门盟主有一点别的歪心思,魔尊就把自己交代了。典型的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吴越忍不了了,脚下忽然加快,用了仙术。他急吼吼回到自己房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再掏出乾坤袋,粗暴的把里头的宝贝倒在床榻上。
柳言卿自高处坠落,在松软的被褥上滚了两圈,迅速恢复正常身形,扶着脑袋晕乎乎的问:“怎么了?”
吴越没有回答,唯扑上去用热吻回应。
“唔……你轻点!”这下柳言卿是真的被压疼了,只能啜泣讨饶。
“师兄说骗子太多,世人什么都不信了,”吴越艰难勒马,喃喃发问:“可师兄为何信我呢?”
“这不是废话么!”柳言卿愤恨瞪他,祭出了久违的抹嘴来表达不满,理所当然的骂:“是你自己哭着闹着求我信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