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到联合赛, ”羽毛球拍敲了敲坐了一天没动的大腿，明月灯和陈一嘉对视一眼，
“现在就来啊。”
穆青咧开笑脸：“正合我意。”
冬天暗得快, 刚才在天空尽头有火烧云的颜色, 一瞬变成了淡紫色，头顶之上已经染了一大片的阴沉沉的深色灰蓝。
赛场上的照明亮起，成为一片场地里唯一的光源。
“今晚有雪，就来一局。”穆青接过金辰递来的球, 退后到中场位置, “不掷硬币了，我开球。”
中大是校队里当仁不让的混双第一强队, 拉练时，明月灯和陈一嘉见识过他俩的厉害。
比平时更警惕、更细致——
明月灯接球，并回到网前, 穆青的球速很快, 如果不是紧盯着她手上动作，只看羽毛球的话，这球就掉了。
羽球以极快速度飞跃网袋, 金辰右手高过头顶举起，下一秒却只很轻地抽了一下球。
啧。
中大混双，紫毛金辰，最喜欢骗子戏法。
陈一嘉靠近明月灯后排, 往对方中线拉直球, 穆青毫无迟疑出现在中线，行云流水毫无停顿地将球斜线过网, 明月灯封网抽球，被金辰救起——
有的选手下意识就能够准确无误地接到球并打到想要的方向, 教练说这是天才，穆青就是这样的天才，她很少思考，仅凭直觉，就像是一个羽球的中转站，没有一点停顿就选定了方向并击打出去。
穆青吊起一个球，几乎是霎那间反应到了什么，猛地望向网袋之上。
明月灯的手腕转动，穆青张了张嘴，那球在落在白色的线上。
校队队员们靠在场馆天台上，耳边响起的“peng”“peng”声充实悦耳，
远远的，他们看不到球落到哪边，只看得到跑动的身影和盈盈白光下战意汹涌的球场。
陈璇托着下巴：“看他们打我也想打了。”
李青羽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儿：“那就去呗，下一次见面，要等到联合赛还有段时间。”
上外大：“走了，可不能让他们四个人出风头！”
“上啊！打完这一局再睡——”
“睡什么睡，打通宵！”
“要不还玩车轮战，我想接接看北综大的挂扣，好有意思！”
“你们精力真的旺盛……哎，我也去！”
孤独的赛场突然一盏一盏的照明大灯亮了起来，明月灯回头望去，运动服们一个个像饺子似的拥到了赛场，羽毛球拍细细簌簌的声音，羽球与拍子相碰的声音——
“别开小差！”
穆青高高跳起，整个人在网袋上弯成了倒虾，她的眼神含星追逐羽球，手中的拍子抡出流星的弧度——
“球来了！”
【未来一周全市天气预报，请注意，受冷空气影响，我市将迎来强雨雪天气，也就是说，今年的初雪或将在18日晚间来临，请各部门做好防灾准备，各居民做好保暖工作……】
明月灯的鼻尖突然落了了一点凉意，她抬起头，
漆黑一片的夜空里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梅花一样大小的雪，球场上的摩擦声变小，校队队员们不约而同望向天空。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羽毛球拍上，停驻了一会儿，渐渐消融。
“干什么呢！下雪了，快回来！”
远远的，站在高台上的教练大喊，校队队员们如按了重新播放的视频一样又鲜活了起来，“哇靠初雪，太牛了！”
“今天可太有意思了，又是赢了，又一起看了初雪！”
“你试过冬天去舔铁柱子吗？”
“……你有毒吧。”
穆青伸手接了两朵雪，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联合赛再比了！”
明月灯：“一言为定。”
在之后的联合赛里，穆青和金辰拿到混双第一，明月灯和陈一嘉屈居第二，包含中大、北综大、菁大在内的混双队员纷纷顺利入选省队。
接下来他们迎战全国大赛，陈一嘉苦练灵活和换拍，甚至对着海另一边的杀人网球其中的选手对照参考，中二发言要学会杂技羽球。
杂技不杂技另说，劈叉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的事情。
明月灯除了混双羽毛球运动员外，又有了新的身份：国家队羽毛球数据分析员助理。在还没有能力成为奥运选手之前，她和教练前辈们将其他国家选手的情况进行极为细致的地毯式分析。
奥运场馆，对方选手会看到一个穿着队服的女孩子抱着笔记本坐在临近的座位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不过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分心，
因为中国队的球，飞来了。
- -
番外一
“重磅消息！大雪封路！”
穿回自己学校队服的各个校队队员们在餐厅齐齐停下动作，上外大的学生握着手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组委会说，要带大家，泡！温！泉！”
陈璇：“哈？组委会是准备给我们过圣诞是吗？”
“哇！哪里的温泉？奥运村也有温泉吗？”
明月灯身边的某人猛地站起来，一脸兴奋，声音响彻餐厅，不愧是社交牛皮症冠军陈一嘉了。
徐旭此时手机里也接到了通知：
【大雪封路，为保障各位运动员出行安全，特邀请大家留在奥运村稍作休息。感谢大家一个月以来为了友好赛作出的努力，距离奥运村一千米有我市最大温泉中心，已为所有校队队员预定两天一夜的休憩套餐，含不限时温泉体验、寿喜锅自助以及竹林套房，请各位校队代表做好组织工作，并上报给徐老师，联系方式：——】
手机嘀嘀嘀声四处响起，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搭档！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羽毛球队的集体活动，我不是说我们校队穷噢！”陈一嘉小心地瞥了一眼徐旭，徐旭平静回望，陈一嘉抖了抖，“我是说兴奋！你知道吧兴奋！那么多人，还是一起打过球的，会很有意思吧？聊天唱歌看电影吃自助——太有意思了！”
明月灯手机快速浏览，点头：“我理解，组委会好大方，竹林套房一晚八百，我们这么多人应该是包场了。”
“真的吗！”
陈一嘉的大头猛地凑过来，
阴影盖了两层，
陈一嘉撞到了旁边人的脑袋，“李青羽？”
陈一嘉狐疑地打量他：“你不和你们队在一起，跑来这干什么？”
陈璇翻了个白眼，李青羽视线扫过明月灯，轻咳了一声：“分什么你们队我们队。你裤子缝好了？”
陈一嘉愣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的眼神：“我裤子没破！你别走——”
“温泉见。”李青羽朝空气里扔下一句，翻过椅子。
陈一嘉大怒：“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等我下次联合赛打爆他！”
众球员坐着大巴来到温泉场馆，
占地一万平方米的温泉场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大——了！”
陈璇碎碎念：“我要泡满十个汤！”
陈一嘉：“我想吃自助，我能从早吃到晚——”
队员们换上统一的汗蒸服，纷纷冲向汤池。
明月灯和陈璇走进一个女汤，里面已经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明月灯愣了一下：“姐！”
明月流睁开了眼睛。
陈璇突然震惊，左看右看：“姐？教练？你们是姐妹？啊！你们名字一样的排列方式！”
明月流听得好笑，“灯灯，过来，我给你捏捏脖子。”
明月灯从善如流，扑通下了水。
- -
泡完汤吃完自助，所有队员都在大厅里躺歇，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啊！这里有射箭！我们来比射箭吧！”
顿时队员们翻身坐起一拥而上，
陈一嘉好奇地丈量距离，“离靶子有点远！”
李青羽在旁边轻飘飘落下一句：“这有什么，反正你劈个叉就到了。”
陈一嘉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吼：“你别给我跑，今天不揍倒你我不信陈——”李青羽溜得飞快。
一分钟后，
陈一嘉低头站在明月灯后边，李青羽仰着头站在陈璇身后，总之就是自家的二货给您添麻烦了的意思。
“直接分组吧！谁射箭最后一名，请外卖，附近有一家贼好吃的炸鸡店！”
“就这样决定了！”
要出钱的事情，明月灯总是很谨慎。
她试了两箭，又仔细地看了指导的射箭方式，心里有了比较。
穆青是感觉型选手，一箭射出，靶子上没箭，地上也没有——最后在角落的箭袋上十厘米处找到了。
陈一嘉歪头小声说：“她以为这是网袋啊，还得过网的高度。”
第二个上场的是紫毛金辰，他甩了甩手，瞄准了红心：“这不是，挺容易的吗。”
一箭出去，宛如一箭没出去——把弓放下时他努力地找箭，明月灯和陈一嘉也来回地找，靶子上摸了三遍，一个洞都没见着。
后来还是在弓上找到的。
大概做假动作的时候骗过自己了吧。
记分牌上，唯一一组的零鸭蛋格外醒目
陈一嘉朝明月灯郑重保证：“放心，我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习惯，交给我。”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弓，抡圆，正要放手——
“陈一嘉，你没劈叉。”
箭柔软地，垂直掉落在地。陈一嘉转过头，摩拳擦掌，阴森森地笑：“李青羽……”
明月灯无语地看了眼成绩，他们这组，排名最后。
她拿起了弓，拉的弧度和指导半分不差，盯着靶心，豁地松手——
箭头正中红点，箭羽还抖了抖。
“哇靠……”
“她还是人吗……这观察力绝了啊。”
然而有什么用，比赛结束，明月灯、陈一嘉、穆青、金辰四个人分数最差，甚至不能说差，因为只有明月灯得分了。
总之，今天也是破费的一天。
“给我留一块炸鸡！”
番外二
等到了向缨和男单回来，齐谦回却没看到明月灯的身影。
他不经意地经过向缨和肖梦琪的背后，听到他们的聊天——
“明月灯陈一嘉和北城第二的菁大比赛赢了，我看他们应该能够顺利留下来——”
“哇塞，那运气真好，如果再赢第二场的话，他们岂不是有机会和日方选手对打？”
向缨点头：“是啊，实在让人羡慕。”
齐谦回愣住了，直接停了下来，
“你说，他们打赢了菁大？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反驳，
因为在这之前他和菁大选手有过短暂的交手，他的印象深刻，那个李青羽，是个不折不扣的羽毛球天才……
这样的人，怎么会输给陈一嘉？
对，他现在心理微妙，比起输给明月灯，他更无法接受输给陈一嘉。
明月灯起码是他前女友，她的优秀他诡异地与有荣焉，还能找到借口，明月灯是明月流的妹妹，天赋遗传，她能够打赢自己，等于明月流打赢自己，这没什么错处。
可陈一嘉？
或许是同性相斥的原理，他和陈一嘉哪怕是常年对打的伙伴，陈一嘉在他心里一直是，靠着努力才能站到校队里的平庸选手，与他、李青羽这样的天赋型根本不是一个level。
如果陈一嘉一直是个打不过他的平庸羽毛球选手，凭齐谦回左右逢源的性格，他能和陈一嘉是勾肩搭背的兄弟。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陈一嘉仍然在他的底下。
都变了，
从肖梦琪的退出，明月灯和陈一嘉的搭档开始，都变了。
他嗤笑，凭什么陈一嘉可以被明月灯邀请参加明月流的训练，没有什么天赋，身高也不够高，明月灯是瞎了吗？
直到一次拉练，他察觉到陈一嘉的球速变快。
直到明月灯将干净的毛巾投给陈一嘉，两人相视一笑。
齐谦回内心的毒蛇忍不住嘶鸣起来，手指气得发抖，惶恐，不安，只能通过言语去压制内心的慌乱。
“楚雨，你打的什么球？”
“你以为这样能赢明月灯？不会打球退出校队吧，做个普通学生不好吗？”
看到楚雨一脸隐忍，齐谦回的情绪才得以释放。
下一秒，他又能心平气和地露出笑脸：“楚雨，前面是我太急了，和你道歉。”
楚雨默默地拾起被他挥手打飞落地的拍子，没有吭声。
中日友好赛集训第二批的选手回到校队，齐谦回的等待落空：“明月灯和陈一嘉呢？”
“他们应该入选友好赛了吧，估计会和日本选手对打。”
齐谦回心里已经有了这个不好的猜测，但没想到被证实，他顿时松开手，眼神怔然。
凭什么，陈一嘉可以和日本选手对打？
这种国家赛事，怎么轮得到他？
楚雨望着齐谦回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学长形象完全跌落泥潭，她面无表情地一个人练击球，心里有了盘算。
没过几天，喜讯传来。
中日友好赛胜出了，其中，明月灯陈一嘉打败了日本校队混双选手水谷川，徐旭打败了日本校队最强女单。
齐谦回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向缨和肖梦琪都是摇头，他可能在校队留不久了。
一个心态坏了的选手，走不了更远的竞技之路。
获得喜讯的参赛选手归来，明月灯和陈一嘉看上去光彩照人，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落在齐谦回眼里，刺眼极了。
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还能说出一声恭喜。
可他没想到的是，
“队长，我申请结束与齐谦回搭档。”
楚雨眼中充满坚定，她的声音响彻整个突然静下来的羽体馆，“他不是一个好的搭档，经常言语暴/力我，所以若不能得到允许，我只能退出，队长，给你带来麻烦了！”
齐谦回震惊到失语，甚至心掉落谷底的声音都无法将他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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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不定时掉落在这里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