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如何想,樊奕总归是在兰仪园安顿了下来。
他恢复了之前在庄子住时的习惯。每日早起,先沿着园子走一圈,再去偏房看宝宝。宝宝还小,醒来的时间不定,大多时候都在睡着,偶尔遇到宝宝醒着,逗着他玩会儿,就能樊奕感到愉悦。
但他的好心情通常只停留在早膳前。
因季兰殊会来与他一起用膳,一日三餐,除非有事外出,不然定时定点,从不缺席。
樊奕一开始还很不习惯,特别是季兰殊时常动不动的就为他布菜,让他心中既惊讶又别扭,只好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垂着眼眸进食。
毕竟现在他进了别人的地界,再提要求就是不知好歹。樊奕默默的压下向季兰殊提出想自己一人吃饭的想法。
吃过了饭,他直接就去书房读书。
不得不说季兰殊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支持他去考科举,隔天就命人搜罗一大箱书籍回来。满满的一大箱,里面皆是樊奕此时正需要的书籍与各种出色的时文、策论。
樊奕初见那一箱书籍之时,简直叹为观止,对季兰殊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般疏离。
季兰殊将他微渺的转变看在眼里,除了心中暗喜之外,并没有刻意靠近,依旧宿在自己的正房。
他要的不是樊奕表面服从,他有的是耐心,也等得起。
这日卯时初,天还未亮,樊奕已经起了。顶着凌晨的寒冷在园子里走了一圈,人彻底清醒。樊奕朝偏房看了眼,见漆黑一片,便转身去了膳厅。
今早准备的早餐意外的合樊奕口味。摆在他面前的有小混沌,水晶饺,豆腐脑,还有一小碟酱黄瓜。
他正要执起筷子,余光扫过对面。
圆桌的另一边摆着的早膳十分丰盛,然对面那位置上却空空如也。平时早就坐在对面的人,此时并未出现。
樊奕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放下了筷子。
还是等等吧,若季兰殊来了,自己却已经开吃,总是不妥。
没等上多久,膳厅外的厚帘子就被人掀开,季兰殊裹着寒意走了进来。
行了礼,樊奕坐下,等季兰殊先动筷。
季兰殊却先盛了碗小混沌,放在他面前,笑着看他。
樊奕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吃。之前还会感到局促,次数多了,就淡然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了饭,季兰殊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嘴,然后对樊奕说道:“小樊,等会儿与我一同出去一趟。”
樊奕抬眼,疑惑的看他。
季兰殊继续道:“我们请的老先生昨日已经到了江城,此时正在他一个族亲府上,我们去迎一迎。”
樊奕点头应是,想了想,又感谢了季兰殊一番。
老先生姓周名知,已到知命之年,弯眉眼,笑嘴唇,十分和善,依稀可窥见他年轻时,定是位俘获众芳心的俊俏才子。
周老先生面相和蔼,身型却很是高大,脚步稳健,行走时甚至如青年人那般腰杆挺直,精气十足。
樊奕第一眼见到他,心中莫名就有种想亲近之意。他弯腰长辑:“晚生樊奕,拜见周老先生。”
周知抚了抚美须,笑道:“不必多礼,你是樊世英之子?”
樊奕恭敬回道:“是,老先生认识家父?”
周知点头,目露欣然,“你父亲可当得一句惊才绝艳。以你父亲的才能,为何不跟着他读书,要舍近求远?”
樊奕瞬间有些黯然,低声道:“家父已仙逝。”
周知闻言,愣了一下,复叹了声:“可惜。”又细细打量樊奕,道:“楚王爷请老夫来,指明让老夫教导个秀才。老夫原本想着来看一眼,若是愚钝之辈,即使楚王爷出面,老夫也断不会答应的。既然是世英之子,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季兰殊站在一边,听周知所言,笑道:“老先生所言极是,小王千里迢迢将您请来,万万不敢随意塞个草包让老先生费神。不过,小王相信,以老先生之能,即使是个草包,只要老先生愿意,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周知看了眼季兰殊,哼声道:“别人不敢说,若是让老夫教导楚王爷,怕是收获甚微。”
季兰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老先生莫要取笑小王。”
樊奕看看季兰殊,又看看周老先生,目露不解。
季兰殊怕周老先生将自己当年在上书房进学的糗事说出来,有损自己在小樊心中的形象,连忙道:“周老先生,小王已备好薄酒,为您接风。老先生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周知哈哈笑道:“王爷有心。”
季兰殊也笑,侧身为周知引路:“老先生这边请。”
酒宴设在正厅,三人席间相谈甚欢。
周老先生留心观察樊奕,见他言之有物,谈吐不俗,且幽默风趣,心中很是满意,当场拍板。
“日后,你就跟着读老夫。若让老夫发现你懒怠耍滑,定让你知晓老夫的手段。”
此时樊奕已经喝了好几杯,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还很清明,听得这话,立刻喜上眉梢,脆声应道:“先生放心!晚生定会全力以赴。”
周知道:“你今日回去就写篇时文,明日交与老夫。”
樊奕恭敬应下。
周知见状,心情颇加,遂又多喝了几杯,季兰殊与樊奕自是陪着同饮。
最后,季兰殊见老先生似是不胜酒力,已见醉态,连忙喊来小厮将他扶去歇息。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就跟了上去。
等安顿好周老先生,他回正厅一看,就见樊奕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季兰殊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放远,轻声唤他:“小樊,小樊,别喝了,我扶你回房歇息。”
樊奕觉得这酒香悠长,入口柔绵醇厚,能与曾经在现代时喝过的国酒媲美,忍不住想多喝几杯。忽然就被人夺了酒杯,立刻不爽道:“何故要夺我酒杯?”
他白皙的脸颊上透着薄红,杏眼潋滟,朱唇微张,早已没了平常冷清的模样。此时他双眼睁圆,正一眨不眨的瞪着季兰殊,神态说不出的可爱。偏偏他又生得极好,醉酒后的憨态中媚意横生。
此情此景,令季兰殊只觉自己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直跳。
他忍着心中悸动,慢慢俯身在樊奕耳边轻道:“小樊还想接着喝?”
樊奕斜睨他一眼,将手伸到他面前,让他将酒杯还回来。
季兰殊深深的看着他,低低的笑了声,“一个人喝未免过于寂寥,不如我陪你喝?”
酒意上头的樊奕眼神开始发直,反应慢半拍的看向季兰殊,口中说道:“你想喝就喝,何必问我?我反正是要喝的。”
他看向桌面,见离他手边不远处有只酒杯,便伸手捞过来斟满,一口喝了个干净。
这人醉是醉了,倒酒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季兰殊深知都来不及提醒他,那酒杯是自己喝过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樊奕,不管樊奕是有意还是无意,用他的酒杯喝酒这样亲密的举动,让他感到愉悦不已。
索性坐到樊奕身边,示意仆从再拿两坛酒来,然后将一干人等全都打发出去。
他靠樊奕极近,几乎半搂着樊奕,温声细语的哄着他,趁他不经意偏头之时,在他唇上轻轻印下浅吻。
樊奕彻底喝断片了。
他意识中只有在现代的酒吧,和三五密友聚在一起,才能喝的这样尽兴,畅快痛饮。
他彻底忘记了那令人不愉快的上一世。
他樊奕依旧是光彩照人,魅力四射的影帝。年纪轻轻就达到事业的高峰,遗憾的是他从出道开始,就爱惜羽毛,从不传绯闻,自然也没谈过恋爱。
唯一的女朋友就是右手,简直实惨!
于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兰殊,樊奕看了又看,总觉得这人不仅长得英俊非凡,而且还很眼熟。
他转头去找几个兄弟,却不见人影。心中“叮”一声,一个念头亮了。
这是他的好友们为了给他庆祝喜获影帝,特地给他找了天菜?
这天菜还很上道,时不时的偷吻他!
樊奕半眯着眼睛,伸手抚上季兰殊的脸左看右看,觉得要是和这人同度一晚也不错。
于是难得没有摆出高冷的神态,笑着问他:“宝贝儿,跟哥哥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