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媛儿口中那位漂亮的哥哥, 不出意外一定是晏喻之了,明明方才还在告诉他后山不宜前去,结果转头自己就要去。

  沈浮光道:“媛儿怎么会来找我的?”

  “我觉得后山太危险了,方才见你们一起进来, 就想着你能去劝一下那位漂亮哥哥。”媛儿说着想要踏进房门来。

  沈浮光赶忙抬手道:“媛儿你先回去吧, 哥哥这里不适合久待。”

  媛儿犹豫不决地瞧着沈浮光, 道:“……好。”

  连媛儿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后山去不得, 晏喻之的身份这么重要,为什么总是想要往危险的地方跑?

  沈浮光急急忙忙找到晏喻之时,媛儿也在他身旁。

  晏喻之道:“不好好歇着, 出来做什么?”

  “我又没什么事,用不着歇。”沈浮光瞧着媛儿,问道:“媛儿不回去吗?”

  “我来找漂亮哥哥的。”

  沈浮光道:“找他做什么?”

  他现在就想知道, 媛儿有没有告诉晏喻之,自己已经知道他要去后山这件事。

  媛儿瞧了瞧晏喻之,软软糯糯地说:“来找他玩呀,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外人了。”

  沈浮光松了口气,道:“媛儿的小伙伴呢?”

  媛儿指着府外的方向, “他们在家呢,都不准出门的。”

  现在最安全的法子,就只有足不出户了。

  晏喻之上步站在沈浮光面前,道:“林子芗明日要去山上采药,你如果无聊,就跟他一起去吧!”

  沈浮光道:“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

  沈浮光当即便知道他口中别的事是指的什么,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 “好, 我明天跟林医官去采药。”

  “见过二位公子。”府上的婢女行至二人身前, “奴婢是来带媛儿回去的。”

  媛儿往后退了几步,扭头道:“我才不要回去呢,到时候又要看到爹爹和那个女人卿卿我我,天上的娘亲也会生气的。”

  沈浮光小声问晏喻之:“陛下,现在的知府夫人是续弦吗?”

  “没错,原配就是死于这场瘟疫。”

  据沈浮光所了解的,这场瘟疫从发生至今也才过去大半年,就算原夫人死的早,怎么算也才过了半年,这知府竟然这么快就续弦了,可见对原配的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厚。

  媛儿最终也没有拗过,被婢女带回去了。

  沈浮光拉着晏喻之回到房间,道:“陛下,林医官他会不会去后山?”

  “不会。”

  晏喻之竟然不让林子芗去后山救治病人,那让他来做什么,打酱油吗?

  晏喻之道:“林子芗是负责研制解药,其他的事也用不着他,你就待在他身边,安全一些。”

  沈浮光点了点头,他现在觉得,晏喻之让他答应不能去后山,完全是早有预谋的。

  次日林子芗一来便给了他一个背篓,道:“沈公子,我们这次去的是浔江城外的宣月山山腰。”

  宣月山是在浔江城正门之外的一座山,而晏喻之去的后山是在浔江身后,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地方。

  “可以不去宣月山吗?”沈浮光道,“而且草药这东西哪里都有,为什么一定要走那么远?”

  林子芗摇头道:“这是陛下的吩咐,我也不敢违抗。”

  沈浮光系上面巾,道:“这一来一回加上采草药,怕是得天黑了才会回来。”

  林子芗身边跟了一名浔江城的大夫,他道:“用不了天黑,差不多黄昏。”

  “这也差不了多少了。”沈浮光出了府门钻进马车里。

  晏喻之站在阁楼上瞧着沈浮光的马车,沈浮光从车窗探出头一直在往府里看,半晌后落寞地收回了脑袋。

  乐正闻道:“陛下,许知府已经在等了。”

  晏喻之两指拈在一起搓了搓,“他昨天说的话,好像已经知道朕要去后山了。”

  乐正闻瞧了眼已经没影的马车,道:“陛下也没有铁了心的要瞒他。”

  晏喻之转身道:“人还活着吗?”

  乐正闻道:“没下死手,半死不活。”

  此次瘟疫,后山被划分为了两个区域,前面是安置感染病人的地方,而后面的山洞里,放着尸体,大多都是被烧成灰了。

  晏喻之踏进山洞时,从周遭岩壁冒出的冷气瞬间笼罩在他身上,霎时便冷了下来,从微弱的火把光芒中能瞧见,前方巨大的一块空地上,一片焦黑。

  乐正闻解释道:“那就是被烧掉的尸体遗留下来的骨灰。”

  那些骨灰留存在这潮湿的山洞中,已经快要不复存在了。

  乐正闻抬手朝着另一侧的洞口道:“陛下这边走。”

  浔江知府急忙迎上来,“陛下,贼人已经晕过去了。”

  晏喻之道:“泼醒。”

  “泼了,还是醒不来。”

  他一说完,那边的行刑人就提了一桶被血染红的水泼上去,刑架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晏喻之道:“还活着吗?”

  知府擦了把额角的汗,“活着的。”他可不敢让这人死了,就连用刑都是在晏喻之的基础上收了手的。

  “既然还活着,那就断他手指,或者卸掉几块骨头,朕看他醒不醒的过来。”

  晏喻之冰冷的声音击在浔江知府的心头,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是遇到活阎王了,昨天的割肉剜眼已经差不多快要把这人弄死了,今天要是再来几次,怕是真得见阎王爷了。

  “要杀便杀……我若是叫一声疼,我就是你孙子。”刑架上的“血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他的右眼是一个洞,血肉模糊,他一动,洞中流出的血仿佛是血泪。

  晏喻之盯着一旁被剜下来的眼珠,“或许你可以说说,是谁让你制造这场瘟疫的?朝廷秘密调查了三个月,才发现这场瘟疫的起源是井水,不过你倒是藏得深。”

  “瘟疫完全是老天给他们的惩罚,井水什么的我不知道。”

  “那便换一个问题。”晏喻之轻笑道,“是谁让你来刺杀朕的?本来要花些时日才能找到你,结果你反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次刑架上的男子沉默了。

  晏喻之整了整衣袖,阴沉道:“秦王?还是……陵阳王?”

  乐正闻从一旁的刑具里抽出了一把短刀递给晏喻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道:“难道都不是?”

  “是……是陵阳王。”

  “是么?”晏喻之走到刑架前停住,“最后一个问题,在沈浮光来的那天,你给他下的药叫什么?”

  男子这下神色已经完全乱了,“你怎么知道?”

  晏喻之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沈浮光被下了药还是昨日林子芗瞧出来的。

  眼前这人前天白日给刚到浔江的沈浮光下了药,晚上便出城去路上准备截杀他,最后被暗卫抓住押往浔江。

  晏喻之一把翻起手中的短刀,仿佛带着泄愤,狠狠地插进男子的脖颈,刀身固定在了后面的刑架上。

  男子瞧着晏喻之,他想不通,这么一个受百姓爱戴的皇帝,手段竟是如此的狠毒,他的主公能够斗得赢吗?

  后面的几人只听见利刃入肉的声音,男子已经完全没气了。

  晏喻之离开后,浔江知府瞧见男子脖颈上的短刀,以及蜿蜒至地上的血液,当即朝身后的下属招手,“快快快,抬下去烧了。”

  晏喻之出了山洞,望着对面的山,道:“他们现在到了宣月山吗?”

  乐正闻道:“应该已经在山腰了。”

  此刻的沈浮光刚爬到山腰,迫不及待把背篓一扔,坐在了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要不、我们歇会儿吧,这一口气爬上来,我已经不行了。”

  林子芗道:“那沈公子在这里歇着,我们过去了。”

  沈浮光立马站了起来,“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他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了更可怕。

  林子芗走了好一阵,背篓里一无所获,沈浮光把手中的一把草扔了进去,“你这空荡荡的,我给你加点。”

  林子芗看了他扔进来的东西,道:“沈公子认识草药?”

  “不认识,凭感觉采的。”沈浮光道,“不过你要找什么?”

  林子芗道:“淞腹果。”

  “这是什么?”

  “就是一种果子,听知府大人说,宣月山上就有,来找找。”

  “果子……”沈浮光四周都转了转,陡然瞧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有红色的果树,“是不是那个?”

  林子芗和张大夫同时看了过去,张大夫拍手道:“就是那个。”

  林子芗瞧起来有些激动,“沈公子,我们快过去。”

  沈浮光道:“淞腹果原来就是这个红色的果子。”

  林子芗摘了一个下意识要递给沈浮光,转念一想便反手扔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又摘了一个,才给沈浮光,“沈公子尝尝,这是补身体的,而且必须在果子离树一炷香内吃下才有效果。”

  沈浮光看着那个长得像迷你版苹果的红果子,试探着喂进嘴里,“好像有点酸。”

  林子芗道:“酸的话那就不吃了,我们去采药。”

  沈浮光道:“你找了这么久的淞腹果,就只是为了尝一口吗?”

  “这东西又带不走,只能即摘即吃。”

  沈浮光自从吃了淞腹果,这一天腹中都是暖暖的,像有一团小火在那里。

  他们回城时天是灰蒙蒙的,比原定的时间晚了。

  沈浮光在想,晏喻之有没有从后山回来,总不能还住在那里吧!

  当他回到了府邸,晏喻之就坐在一旁院子里的石凳上,桌上放着一盏灯,全部的光都照在了他的脸上,昳丽的面容,沈浮光每次看都会被惊艳到。

  “陛下。”沈浮光跑了过去。

  晏喻之起身朝他走去,先沈浮光一步,将他揽过抱住,“你回来了。”

  为什么晏喻之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紧张?

  “陛下,你怎么了?”

  晏喻之没有出声,渐渐的,沈浮光感觉到身上的人身躯越来越重,好像全部的重力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道:“陛下。”

  久久的沉默终于使他慌了,他瞬即抱起晏喻之往房里跑。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这样的晏喻之,满是破碎感,好像谁都能欺负他一样,沈浮光不禁感到心脏被针刺了一下。

  林子芗和随行的医官全都来了,房间里人很多,声音很杂。

  沈浮光心中很慌很害怕,手都在发抖,他不敢去想象一个他承受不起的可能。

  晏喻之的脖子和脸越来越红,同时也伴随着体温的升高。

  “陛下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林子芗突然叫了一句。

  沈浮光一直在用湿毛巾给晏喻之降温,内心焦躁不已,闻言瞧了过去,看到晏喻之的手心有一道伤口,边缘已经有些微的溃烂。

  乐正闻道:“那好像是陛下之前被人刺杀留下的。”

  刺杀?晏喻之竟然还遇到过刺杀?!

  沈浮光站了起来,逼问乐正闻:“陛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浔江知府站在门边喊道:“陛下会不会是感染瘟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闷,继高三之后,又一个国庆只放三天的,假期又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