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木着脸蹲在床边,看着眼前睡得一脸恬静的晏喻之,心里突然冒出一堆气,手下的动作猛地大了起来,将那人额前的碎发吹的直立起来。

  这所谓的伺候就是,晏喻之躺床上睡觉,而自己在旁边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期间还不能停。

  可恶啊!

  难道当皇帝的伴读还要负责帮他扇风吗?他倒是睡得好,就是可怜了自己的手。

  沈浮光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不就是帮未来的媳妇扇一下风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越想越气,尽管手已经很酸了,但那股强劲的风却誓不罢休。

  床上的人陡然开口:“既然手不累的话,那就再加半个时辰。”

  沈浮光没想到把人扇醒了,立即停下手,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说:“我累!都要累死了,陛下您行行好,就免了我这一次吧?”

  晏喻之听见沈浮光这忽然放软的语气,甚至还带着祈求,顿时怔了怔,才说:“下去。”

  “好的好的,陛下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沈浮光霎时如蒙大赦,赶忙站起来,但没想到蹲久了腿已经麻了,整个人往晏喻之那边栽过去。

  晏喻之瞧着沈浮光倒下来的身子,迅速往旁边滚了两圈。

  沈浮光就倒趴在晏喻之方才躺着的地方,手心按在床褥上,还带着温度,似乎还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二人就这么躺在床上。

  沈浮光像是已经摆烂了,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晏喻之坐起身,眉心微蹙,“起来。”

  沈浮光道:“起不来。”

  “你——”

  沈浮光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小腿,说:“腿,抽筋了。”

  晏喻之笑了,“可真够没用的。”

  沈浮光趴在床褥上,有些憋屈,“这也怨不得我呀,明明是……”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

  “明明是什么?”

  沈浮光声若蚊呐:“明明是你让我在旁边蹲那么久的。”

  晏喻之:“你这是在怪朕?”

  “没有没有。”沈浮光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

  晏喻之轻嗤一声,抬脚朝着沈浮光抽筋的那条腿伸过去,“用力蹬直。”

  沈浮光照做了,然后感觉到晏喻之的脚在自己小腿上的几个地方踩了一下,抽筋的感觉顿时散了不少。

  晏喻之瞬间收回脚,“行了,出去。”

  “多谢陛下,我马上就出去。”沈浮光快速爬起来,站在地上除了小腿有轻微的不适感,倒是不疼了。

  晏喻之倏然道:“等等。”

  沈浮光赶紧刹住步子,问:“怎么了?”

  “就在外边候着,不准走远。”

  沈浮光瘪了瘪嘴,“好吧!”

  沈浮光一出去,梨白便迎了上来,不解道:“沈公子为何出来了?”

  “陛下让我出来的。”

  梨白满脸的担忧与为难,“这……唉!”

  沈浮光瞧着梨白这表情,倒是有些奇怪,难道是想他继续待在里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没办法,毕竟里面那位九五之尊都发话了,他不可能还死乞白赖地留在里面。

  沈浮光站了一阵觉得腿有些累,便想蹲下,随即想到刚才就是这样才导致抽筋的,只好作罢。

  他看着这日头,问:“白公公,陛下午休一般要多久?”

  梨白:“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一个时辰,可现下的话……陛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果然没一会儿晏喻之就醒了。

  梨白连忙带着宫人进去伺候。

  沈浮光见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就站在不远处随意打量着上阳殿。

  梨白正在帮晏喻之穿衣裳,突然小声说:“陛下,奴才怎么觉着沈公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上午还问奴才叫什么,他以前都是直接唤奴才名字的,方才竟然也同其他人一样,唤起奴才白公公来了。”

  晏喻之听着梨白的话,轻轻勾唇,“是吗?”

  梨白道:“可能是奴才感觉错了吧!”

  晏喻之道:“不用管他。”

  梨白:“是。”他话音刚落,就见到沈浮光在看他,不过那眸光更像是在看陛下。

  而沈浮光也是忽然看到晏喻之在笑,一时间愣了神,等到回过神来,晏喻之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喻之走到殿门口,突然停下了,“梨白,带他去医正院拿药。”

  梨白:“是。”

  转头便对沈浮光伸出手,“沈公子,请随奴才来吧!”

  沈浮光愣愣的,“陛下说的是我吗?”

  梨白一笑,“自然是的。”

  他们到达医正院时,那些医官正忙得热火朝天,奔走在整个屋子里,好几次都撞到了人,然后又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一名医官突然暴喝:“这味药是谁加的?长没长眼睛,放错了都不知道!”

  立马就有一名太监走上前道歉,“对不起大人,是奴才不小心抓错药了。”

  另一边又叫了起来:“糊了糊了,谁煎的药?”

  “我我我。”最里面的屋子跑出来一名医官,手上拿着一张药方,“我煎的。”

  沈浮光站在门口大受震撼,“这里平时都忙成这样吗?”

  梨白摇摇头,“是有地方闹了瘟疫,陛下让他们抓紧研制出解药。”

  沈浮光轻叹一声。猝然有位医官站在他们面前,道:“白公公来医正院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梨白道:“奴才奉陛下的令,带这位公子来拿药。”

  “什么伤?”

  梨白:“仗伤。”

  沈浮光眼睫一动,原来是这个药,晏喻之是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吗?

  医官问:“可有破皮?”

  沈浮光道:“没有。”

  医官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瓷瓶出来了,“内服即可。”

  沈浮光接过,“谢谢。”

  那名医官瞳孔微怔,“沈公子不必道谢。”

  沈浮光瞬间迷茫,为什么这宫里这么多人都认识他?原主怕不是隔三差五都往皇宫跑。

  他们刚走到一处花园,梨白看见前方走过来的人停住了脚步,躬身道:“见过神官大人。”

  沈浮光也同样行了一礼。

  以前那位神官早就死在了晏喻之十二岁那年,而这位新上任的神官,他记得好像叫贺欹。

  也不知道这古代的神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可以通天知国运。

  贺欹扫了沈浮光一眼,问:“陛下让你进宫的?”

  沈浮光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就凭你敢明目张胆的行走在这宫中,换成以前哪一次不是被人追着赶出去。”贺欹想到以前沈浮光被人追的模样就笑了,“现在梨白跟在你身边,谁都知道是陛下的授意了,自然没人敢赶你出去。”

  沈浮光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认识他了,肯定是原主对晏喻之死缠烂打的骚扰,导致宫里许多人都看不惯他。

  贺欹抬手抵住下巴盯着沈浮光瞧了半晌,随后笑了笑,“你好像……不一样了。”

  沈浮光顿时就紧张起来,“我、我这叫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下定决心以后做个好人。”

  “这样啊!”贺欹道,“不如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算个命。”

  沈浮光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不、不用了,我觉得我命挺好的。”好个毛线啊,要是命好就不会父母早亡,然后还来到这个地方。

  “我也觉得你命挺好的。”贺欹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梨白福礼:“神官大人慢走。”

  沈浮光跟梨白在外面逛了好一阵才回去,而晏喻之也差不多处理完政事回来了。

  这时的天已经隐隐有了要黑下去的迹象,沈浮光悄悄问梨白,“白公公,我晚上睡哪儿啊?”

  梨白望了下晏喻之,“这……应该由陛下做决定,奴才无法决定。”

  沈浮光只好去问晏喻之。

  而晏喻之淡淡地盯着他,说:“你想住哪里?”

  沈浮光有些惊喜,“我可以自己选吗?”

  “不可以。”

  沈浮光呆住了:“??”所以陛下你这么问我的意义在哪里?

  晏喻之握拳轻轻靠在唇边,压下微微翘起的嘴角,“上阳殿左侧的偏殿,你就住那里。”

  站在沈浮光身后的梨白惊讶地抬起头,旋即又垂了下去。

  入夜后沈浮光就带着自己住进了偏殿,这次来宫里他也没想到会被留下,甚至连跟沈母的一个道别都没有。

  想想就心酸,索性倒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了。

  沈浮光一直睁着眼,等到他对夜晚的时间失去概念了,翻身坐了起来。

  殿门陡然传来一阵响声,在深夜中格外清晰,沈浮光猛地一颤,缩到了床角。

  他看见门口有个影子,好像是在推门,但是门被沈浮光锁住了,因此就一直传进推门的响声。

  沈浮光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刚准备去找个什么东西防身,门口的影子离开了。

  他看着那黑影,总觉着有些眼熟。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害怕,但架不住好奇心大,于是薅起一盏烛台就走了出去,大不了待会儿决一死战,他还不信这么大的动静喊不来人。

  等他看到那人时,顿时懵了。

  晏喻之。

  他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做什么?散步吗?

  沈浮光跟了上去,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晏喻之这状态不像是睡不着出来散步,倒像是……梦游。

  沈浮光跑上去拦住他,在明辉的月光照耀下,晏喻之那双眼睛没有神采,木愣愣的。

  沈浮光确定晏喻之是梦游了。

  晏喻之突然抬手朝沈浮光伸过去。

  沈浮光听说梦游的人是没有意识的,以为晏喻之要打他,吓得立即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等了半晌,好像也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可……

  沈浮光低下头,看着按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

  这算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梦游帝。

  生死时速,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