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屿在顾岛的出租屋里过了一夜。

  顾岛的床是弹簧床,只能睡得下一人,柏屿勉勉强强躺上去的时候,脚都能够得着床尾的铁栅栏。他稍微转动身子,床就开始咯吱咯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柏屿怎么着它了呢。

  顾岛在浴室洗澡。刚才柏屿替他“疏解”了一通,他觉得神清气爽。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没放下去。

  柏屿忍不住道:“你们演员平时不学表情管理的吗?你去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笑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后脑勺对着我我都能看出来你在笑。”

  妈的。早知道不用手了。

  顾岛还是没有放下笑容。他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水,期间眼睛一直盯着柏屿看。

  柏屿干脆将身子翻过去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谁都有第一次!不熟练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小叔。”顾岛喊。

  “别喊我。”柏屿没好气地打断他,“笑死你算了。省得我烦。”

  顾岛终于安静了一会儿。房间里只有他的拖鞋在地板上踩来踩去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

  大晚上搁这儿散步呢?柏屿捂着耳朵睡了一阵,终于沉不住气,抬头问:“你还睡不睡觉了?”

  顾岛放下手里的剧本,表情略显无辜地说:“我睡哪儿。”

  柏屿左看右看,这床着实太小,一个人挤着都够呛,的确没他的地儿了。柏屿揉眉:“所以我说不留下来了,你这床根本挤不下两个人。”

  “能挤。”仿佛终于等到这句话似的,顾岛露出个“我早有准备”的笑容,走到床前。

  “咱们试试。”

  “试什么啊?”柏屿撑起胳膊坐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再不睡觉他的灵魂都要出窍了。果然是一岁年纪一岁人,不能跟年轻人比。

  说话间他被顾岛抱起来,柏屿眼睁睁地见他毫不客气地钻到自己身下,抱住自己,然后盖上被子收工。

  所以现在是顾岛睡在床上,柏屿睡在顾岛身上。

  这样的睡法谁吃得消?!

  柏屿都想骂人了,顾岛却适应良好,暖烘烘地搂着柏屿:“早就想这样睡了。”

  明白了。这就是他故意把床安排得这么小的原因。

  上套了。

  柏屿的腿在空中悲愤地乱蹬了几下。

  顾岛关掉床边的灯,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小叔,有个鬼故事你要不要听?”

  “不听不听不听。听个鬼哦!”柏屿捂着耳朵,“我要睡觉!”

  顾岛温热的鼻息从柏屿的指缝中渗透进耳朵,烫得柏屿赶紧松手。

  顾岛说:“很短的一个鬼故事。听完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柏屿现在就像是被死死按在砧板上待宰的鱼,嘴上的话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

  于是顾岛就当他是默允了。

  顾岛娓娓道来:“从前有只兔子,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然后它惊讶地发现,这个陷阱里困了一只老虎。兔子想,这只老虎困在这里这么久了,一定很寂寞,自己能陪它讲话,它应该不会吃掉自己了吧?于是它小心翼翼地找话题跟老虎聊天。”

  “等等。”柏屿打断他,语气里充满质疑,“你确定这是个鬼故事?”

  “是啊。”身下的顾岛在夜色里露出一抹笑容,“起初两人聊得很开心,后来休息的时候老虎说,我年纪大了,你讲的有些话我听不清楚,你能不能站到我的跟前说给我听?兔子很同情这只年迈的老虎,就蹦跶过去。”

  “它就被吃掉了。老虎说,我还是希望你到我的肚子里讲故事给我听。”

  “你想说什么?”柏屿问。他对愚蠢兔子被吃掉的故事不感兴趣,他感觉顾岛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小叔,”顾岛的声音几乎贴在柏屿的耳朵上,“我把你吃掉好不好?”

  -

  天大亮。柏屿醒来,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就是上衣没了。弹簧床虽然不怎么结实,但好在舒服,把他腰疼多年的老毛病都给治好了。

  翻了个身,柏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不到,还早。于是他扯了扯被子,打算再睡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顾岛昨夜折腾了他一宿,是字面上的折腾,除了没戳他的胃什么畜生的事儿都干了一遍,第二天天不亮跟个没事人似的走了,连个人影都不留。

  床边有钥匙,备用的。钥匙下面扣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有煮粥。”

  喝什么粥。不喝不喝。困都困死了。柏屿心想。枕头上还有顾岛昨夜留下的沐浴露的气味,很安神。柏屿一秒入睡。

  安静的院子里,零星有几只肥胖的鸡在啄米。

  顾岛将手里的米全部撒干净,站起身子。

  他身边站了名陌生男子。该男子十分扎眼,身材修长,五官立挺,站在一堆鸡面前正应了那句“鹤立鸡群”,别的不说,红黑相间的皮草加上快扯到肚脐的白色深V,就差头顶五个大字——“人间富贵花”了。

  顾岛说:“站了快五分钟了,找我什么事?”

  这男子叫南摩,名副其实,顶峰签下的平模,由于动不动混综艺加上“富贵花”人设,所以平时舆论热度挺高,简直文体两开花。跟他相比,顾岛就显得咖位不太够了,因为顾岛现在还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与素人无异,仅有的粉丝也不过是单纯吸他的颜值,黏性都不大。

  南摩大冷天的穿阔腿裤,裤管被地上的雪水濡湿了都不觉得冷。他有感觉障碍,对冷热不敏感,着装可以不用跟着温度走,所以一年四季都时髦。

  “你怎么想的?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进顶峰最快的方法了,就算再忙,Erin你都要去见见。”南摩说。他松了松食指上一颗鸽子蛋大的戒指,又继续说,“一旦这个年过去,她档期排满,你想见她就是天方夜谭了。”

  顾岛当然知道见Erin一面很重要。Erin是顶峰老板康彬郁手底下的王牌经纪人之一,从她手里带起来的艺人,几乎占据了当下娱乐圈大半个江山。其中最著名的两个,一个是28岁就问鼎影坛的实力派演员周邵琪,另外一个则是新锐加流量帝柳昊苍。

  前者由于咖位太高,顾岛至今没遇见过真容。而后者,则是顾岛目前所在的剧组花了大半经费才勉强争取到的“友情出演”。南摩正是知道顾岛和柳昊苍有这层微妙的“关系”,才想到可以通过柳昊苍的牵线让顾岛接触Erin的。Erin目前带的人合同快到期了,这是个很好的时机。如果顾岛能争取到Erin这个王牌经纪人,凭他的实力,超过两位前辈不算白日梦。

  “《途殊》这部剧只是个跳板,你要是想在娱乐圈占据一定位置,不长远思考不行。你虽然背后有柏屿,但他毕竟不是圈里人,他能帮到你的不多。所以,Erin,甚至康彬郁,你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里。”

  他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顾岛很想问他:把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怎么也没见你跻身一线?

  他道了一句:“皇帝不急,你倒挺急的。”

  南摩简直要被气死。自己前前后后帮他铺了这么多路,结果没讨到一句好还被内涵了。他觉得顾岛就是被柏屿保护得太好了,缺少社会的毒打。

  他说:“那你就一糊到底吧。照你这么糊下去,明年生日会的时候搞个直播,能凑够100个粉丝我倒立拉稀。”

  顾岛被他这flag弄笑了:“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红?比起磕磕绊绊扶我这滩烂泥,你自己爆红难道不更容易一点?”

  “我红有个屁用。”南摩点了根烟,一手五光十色的宝石在冬日下面绚烂,“我再红也碍不着他周邵琪什么事。”

  “我还指望你争口气,帮我把周邵琪从影帝的位置上踢下去呢。”

  原来是这样。顾岛心想。他早就听说周邵琪和南摩早些年因为一些观念不和产生了嫌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嫌隙还是嫌隙。

  “你这么坦诚地跟我说这个,不怕我哪天见到周邵琪向他泄密?”顾岛问,他没有放下笑意,“毕竟我如果能争取到Erin这个经纪人,那么我跟周邵琪的关系比跟你亲。”

  “这的确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南摩啪的一掌拍在顾岛肩膀上,“放心去告诉他好了,最好讲得生动逼真有细节一点。我觉得比起辛苦栽培后生把他拉下影坛,直接气死他性价比更高。”

  顾岛盯着他,半晌拍掉了他的手:“知道了。Erin我会想办法见的。但是通过柳昊苍牵线不大现实。”

  “你还有别的办法?”

  “有。”顾岛放下目光。

  “什么办法?”

  顾岛看了他一眼,“你。”

  “我?你想让我直接向Erin引荐你?”南摩挑眉。他不相信顾岛这智商能说出这么不带脑子的话。如果他直接出面,那计划八成是要泡汤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引荐。我能见到Erin。”顾岛说,“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他这个闷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南摩实在有些看不清楚。南摩道:“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提醒你一次,我不方便直接出面。”

  一个平模天花板,一个演艺圈新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引流也引不上啊。

  顾岛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南摩不可思议:“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鬼故事应该这种画风:

  老虎说:我年纪大了,听不清你在讲什么,你到我跟前来讲好不好?

  小兔子:好呀。

  老虎吃掉小兔子。

  夜里,老虎听见他的肚子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进军演艺圈啦!!离顾岛掉马不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