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功德簿·灵域>第127章

  一层淡蓝色的微光仿佛被戳破了的肥皂泡般收缩消失,三个人影从中出现。

  剑芒一闪,巴里拿着巨斧的手就飞了出去,随后一颗头颅冲天而起,严重仍然带着几分茫然。

  "什么人?"阿加莎尖叫质问,身体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狄克一言不发,就冲了上去!

  对于敌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跟他们交流什么。

  兰桃战战兢兢地躲在容远身后,这满地的鲜血,她光是站在这里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你们是特战队的人?"容远问旁边唯一醒着的金发女孩。

  金发少女呆呆地望着他,像是根本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容远无奈地叹口气,走到法令纹男人身边蹲下来,一只手中泛起白光:"本来看你们跟迪蒙特那种家伙为伍,我是不打算救你们的。但是听了那个叫雷利的小子说的一番话以后,我又觉得......嗯,你们这些家伙,虽然无知又愚忠得可恨,但还不该死。救你一命,不用谢我。"

  星砂落下。

  "啪!"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忽然抓住了容远的手腕。

  法令纹男人竟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勉强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说:"救......救他们......先救他们......"

  他的胸前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乎把整个人都劈成两半。在他说话的时候,还有大量的血从胸口中涌出来。

  容远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道:"嗯,这还像个人话,你也不是那么差劲嘛!"

  他一转手腕挣脱男人的手,随后手指一勾,便有无数的星砂涌出,将所有还活着的灰衣人都裹了进去。

  "这么重的伤,也就是遇到了我,不然这些人全都死定了。"容远一边站起身来擦着手,一边略带几分得意地说。

  兰桃小碎步走过来,轻轻拽了拽容远的衣角,问道:"他们......他们能活下来吗?"

  她看到一个身体从中断成两截的人都被容远的星砂包起来了,很怀疑这样的人还能不能救回来。

  "放心吧,只要没死彻底,都能救回来。或许他们该感谢暗灵师喜欢玩弄猎物的习惯,这两个家伙在下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几分要害,给他们留了一口气。或许暗灵师的本意是要让他们在临死前品尝到更多的痛苦,但也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容远扬声道:"狄克,你那边解决了没?"

  话音刚落,一把剑就穿透了阿加莎的心脏。

  "嗯,看样子是解决了。"容远十分满意。

  狄克顿了顿,一头栽到地上。

  "狄克先生!"兰桃尖叫一声。

  ............................................................

  朦胧中,苏巴睁开眼睛,看到嘉尔守在火炉前在烧水。水壶已经发出长长的鸣啸声,但嘉尔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在发呆。

  跳跃的火光中,那张脸显得阴晴不定。脸颊一道长长的还在渗血的疤痕,更是显得狰狞可怖。

  苏巴只觉得遍体生寒,但随后,一股更加庞大的悲伤和怜悯涌出来,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泪流满面。

  之前,苏巴以为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惊天巨变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得冷酷、无情又自私,仿佛在那熟悉的五官下隐藏着的,是一个正在苏醒的恶魔。

  但是前一天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仿佛野兽哀嚎般的声音,左右又找不到嘉尔的影子。吓坏了的苏巴在被子里发了半天抖,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循着声音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看到嘉尔蜷在墙角,咬着自己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

  那时候,他才知道,嘉尔不是变得冷血无情,他只是在危机面前,做出了看似冷血、实际上却最正确的决定。

  他或许伤害了别人,但他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

  哪怕背负着罪孽,也活下来了。

  还有更多的人,却都已经死了。

  那些白马城的士兵已经全部撤走,留给他们一个满目疮痍的镇子。地下集市一度燃起了大火,不光烧死了很多人,浓烟顺着通道,还使得一些躲在地下室里的人也被窒息而死。更不用说,白马城的士兵临走前搜刮了所有能找到的粮食,还因此又杀了许多人。短短两三天,原本可以骄傲地宣城瑟瓦肯第一大镇的塔里镇已经是遍地尸体、十室九空。剩下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更遭的是,苏巴还病倒了。

  那天昏倒以后,苏巴就开始发烧,断断续续地烧了好几天。嘉尔每天都努力给他弄来吃的喝的,在白马城的士兵还在头顶巡逻的时候,也想尽办法让他喝了一碗热粥。士兵们撤走以后,又钻进集市去扒拉地上没有被彻底烧毁的药草。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一天,苏巴头上的温度终于降低了一些,人也清醒了许多。

  在这段时间里,嘉尔已经找到了赫鲁鲁的尸体,但他们父母的尸体和其他许多人一起烧成了焦炭,却是分辨不出来了。于是最后,嘉尔和一些侥幸躲过灾难的人一起,找了几条人都死光了的通道,把所有人的尸体都塞进去然后都起来,就当是建的墓地了。

  他们还有整整一个冬天要过,尸体必须尽快掩埋,不然疫病扩散,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这一点人也就不能幸免了。

  虽然都能理解,但苏巴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就那么委屈地和别人塞进一个狭小的坑洞中,甚至连一个标识的墓碑都没有,他的心就难受地缩成一团。

  再一想,自己只是想象一下都这么难过,那当时亲眼目睹着这一幕、甚至不得不亲手掩埋的嘉尔,又该有多么痛苦?

  "嘉尔!嘉尔。"苏巴小声喊道。

  "嗯?怎么?"嘉尔猛地像是从睡梦中惊醒,回头问道:"饿了?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不是......水开了......"苏巴心里一揪。

  他忽然觉得,变了的人不是嘉尔,而是自己......他的回避,他的恐惧,他的无所作为,才是对他们友情的背叛!

  一边享受着嘉尔的保护和照顾,一边还心安理得地批判他的作为,得是多么无耻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苏巴羞愧地低下头,等到嘉尔端着热水,一边吹气一边走过来的时候,就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嘉尔放下碗,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块干饼,拍了拍上面的土,把干饼掰开泡进水里,默默地等着它们被泡软。

  "嘉尔。你今天......又打架了?"苏巴看着嘉尔脸上青肿的痕迹问道。

  "嗯。"

  许多人家过冬的物资被劫掠地一干二净,全家都被杀的也就算了,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白马城士兵刚走的时候大家还能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地将死者掩埋,想办法给受伤的人治疗,但还不到一天,情况就全都变了。

  总有些人家是侥幸躲过一劫的,家中存储着能吃几个月甚至一年的粮食;而更多的人,却连下一顿的饭在哪儿都不知道。

  偷盗,偷盗不成以后抢夺,抢劫的过程中再打杀,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幸好嘉尔激灵,提前把那户富商家的存粮藏起来一部分,他和苏巴才不担心被饿死。但是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出他们有粮食,嘉尔每天也都像其他拾荒者一样,在已经烧成灰烬的地下集市中翻找出一些还能用的东西和烧焦的食物带回来,有时也不得不为此和别人发生冲突,揍人或者被揍一顿。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就是被一个同样去拾荒的成年男人划破的,铁片甚至差点儿戳破嘉尔的眼睛。本来到这个地步,嘉尔就该把捡来的东西放弃了,但那一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趁着男人转身的时候扑过去,一刀从那人的后背捅了进去。

  他亲手杀了一个人。

  从那天起,地下集市的拾荒界就有了嘉尔的一席之地。但他整个人却变得更加阴郁了,那张脸上,也再看不见半点笑容。

  "明天!"苏巴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点!"

  "你不怕?"嘉尔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我怕!"苏巴理直气壮地说:"怕也要去!"

  嘉尔嘴角微微勾了勾,又说:"你不用去,养病就行了。养好身体,我才能放心。"

  苏巴刚要争辩,心里还忽地跳了一下,直觉先于大脑捕捉到了一个词语。

  "放心?什么意思?"苏巴惶恐地问道:"嘉尔......你,你要去哪儿?"

  他心里怀疑嘉尔可能是万念俱灰想要结束生命,又不敢说出来,圆圆的眼睛中流露出巨大的惶恐。

  "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嘉尔说着,用勺子捣了捣已经被热水泡的涨起来的饼子,道:"好了,吃吧。"

  "你怎么不吃?"

  "我没胃口。"

  "那我也不吃!"苏巴看着白水泡饼--这样的食物放在以前他连看都不想看,但现在,饥肠辘辘的胃在不停地散发"这是无上美味"的信号。他咽了口口水,坚定地把碗推开了。

  嘉尔皱皱眉,道:"别给我耍小孩子脾气......不然我揍你!"

  他语气平淡,但苏巴觉得这样的嘉尔比以前大喊大叫的样子更有威严。他缩了缩脖子,声音立刻小了八度,弱弱地说:"我......我不管,你总不能逼我吃饭吧?反正、反正......你不吃,我也不吃!而且你得先告诉,你打算去哪儿?"

  嘉尔沉默地盯着他,盯得苏巴额头冒汗、眼神开始飘忽,但还是做出一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样子。

  "咕噜噜......咕噜噜......"

  苏巴的肚子开始叫了。

  嘉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自己也泡了一碗干饼。

  面饼在热水中膨胀,焦黑和枯黄的颜色逐渐变得浅淡,最后大半都变成一种软塌塌的灰白色,看上去有些恶心,但这是目前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了。

  看着热水慢慢□□饼吸收,嘉尔脸上的伤口似乎又要渗出血来。他安静一阵后,说:"我打算去瑟瓦肯。"

  "瑟瓦肯?"苏巴惊叫一声,碗里的面饼都不香了。他惊愕地看着嘉尔,那眼神仿佛他的脑袋突然变成了一个蘑菇似的:"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瑟瓦肯有多远你知道吗?而且这是冬天、是冬天啊!你走出去,还没有出镇子,就要被冻死了!"

  "我知道。"嘉尔说:"我打听过了,罗德尼家养着一种雪象,以前冬天的时候也能把货物运到瑟瓦肯去,皮毛很长,还能帮助主人御寒。雪象不惧严寒,他们是养在地上的,只派两个人看着,也不是一直盯着的。运气好的话,很轻松就能偷走。"

  "你疯了?"苏巴的脸色比刚才听到嘉尔说要去瑟瓦肯的时候还是苍白,"罗德尼家是什么人?你胡乱跑出去不一定会被冻死,但要是偷他家的东西被人抓住了,那就死定了!就算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只要灵师一出手,抓住我们还不是轻轻松松?"

  "是,但罗德尼家未必会有空闲理我们。"嘉尔沉稳地说:"你以为只有我们遭兵祸了吗?罗德尼家掌管的地下集市也是一样。他们那边的集市更大,死的人也更多,后来甚至还出现了灵怪!总而言之,罗德尼家几辈子积累的财富基本上都被抢光了,人也死伤惨重,幸好雪象关在兽棚里,似乎没事。"

  "可是......可是这也太危险了......"苏巴喃喃地说。

  嘉尔用勺子把碗中的饼捣碎,安静的目光中,仿佛有幽静的火焰在燃烧。

  灵师审判所在瑟瓦肯。

  灵师学院也在瑟瓦肯。

  那些士兵......他们能去哪儿呢?

  自然还是瑟瓦肯。

  瑟瓦肯是一切的中心,是希望的所在,或许也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嘉尔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冲动也很愚蠢。向白马城那些怪物一样的士兵复仇这种事,就像以卵击石一样根本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仇人,就死在半路上。

  但......那又如何?

  他的心口灼热如炙,像是有一道火焰在燃烧,如果不做点什么,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道火焰给烧死,与其死得这么窝囊,倒不如死在复仇的路上。

  ............................................................

  茫茫雪地上,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行走,没有呼喊,没有交谈,安静地宛如一支来自地狱的幽灵军团。偶尔会有人停下来歇口气,只是脚步微微一缓,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跳便已经停止了。

  一路行来,这只军队在身后留下了很多这样的尸体--有的已经倒下,有的还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就那么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白马城靠近北方,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异常寒冷,所以白马城的人也天生就比其他城市的人更加能够忍受寒冷。更不用说他们在此次出兵之前,大部分人都接受了一种残酷的改造,体质也变得更加强大。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士兵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死亡。

  队伍最前面,一个士兵扛着一根旗杆,上面的旗帜早已经残破不堪,却始终没有倒下。

  旗帜下方,是一个异常高大威猛的男人,花白的胡须从头盔的面甲下方伸出来,挂着一层密密的白霜。他骑着一头长毛如雪、头生双角的野牛,野牛身披护甲,甲片上还镶嵌着各色宝石。

  "城主,再有一天,就能到瑟瓦肯了。"身边的一人赶上来,低声说道。

  男人点点头,摸了摸面部的头盔,看着不远处高出雪地的一片换气木管,道:"告诉战士们,就地修整,明天再继续行军。"

  "是!"

  一声令下,几十名士兵拿着武器、牵着猎狼,朝那村庄走去。

  就算是他们,也需要在地下过夜。否则一个晚上过去,可能就要减员一半了。

  队伍的最后面,一名士兵正在艰难地踽踽独行,他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前面最近的同伴离他至少也有几百米远。

  士兵抬头看看,前方的人影已经离得很远了,他本能地想要求助,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去麻烦别人。

  腿上的疼痛很麻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走起路来还是很不方便,一条腿总是使不上力气。雪地又很厚,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深深地陷进雪里,再抬腿时好像把一辈子的力气用尽了。

  好漫长啊......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远、这么累的路,累到连死亡好像都变成了一种幸福。

  但还是......不能不走,不能停下,停下一次,可能这辈子就都结束了。

  路过一具迈步行走状的尸体,他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已经见过太多了。刚开始他还会吓得尖叫、呕吐,在长官的鞭打呵斥下才能爬起来积蓄行走。但是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

  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身体摇摆。

  "嘎吱!"

  身边传来脚踩着雪地的声音。

  难道还有人和他一样落在后面?

  士兵心中泛起一层喜悦,他转头刚要看看是什么人,忽然见身边一个小小的雪堆猛地爆开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如猎豹一样从中扑了出来!

  "嘭!"

  他像是被巨象当胸撞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那道红色的身影犹不罢休,合身扑跃而来,哐哐两拳砸在士兵的头上,隔着头盔都把他砸得晕了过去。

  头盔"卡啦"一声裂开,露出一张过于稚嫩的脸。

  亚莉克希亚先是急忙转头看看那边白马城远去的部队,见没有人回头关心这个落后的士兵,这才长出了一个口起。转头看看这个被她压在身下、身材魁梧但脸庞稚嫩的士兵,沉默片刻,抓住他的脚,把他拖走了。

  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但没过多久,夜晚的冷风吹着雪花飘过来,遮掩了这一路上所有的痕迹。

  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混乱的尖叫和哀泣声也已经完全消失。村民们衣衫褴褛的尸体被直接抛在外面,而温暖的地下室里,白马城的士兵拥挤在一起,有的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子,就已经累的睡着了。

  ......................................................

  "中了毒。"

  容远说着,手指如弹琴般的舞动,一缕缕星砂如烟雾一样从狄克的口鼻中飘出来,以往银白色的星砂此刻全都变成了褐绿色,隐隐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容远便没有将其回收,而是引导着它们飘到一旁的水盆里消散,不一会儿,水盆里的水就全都变成了墨绿色。

  "容先生是医生真的是太好了,幸亏有您在,我们特战队这一次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我真的是......非常感谢。"金发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发梢几乎碰到地面。

  "你们是特战队?"容远问道。

  "是。"

  "听说你们只听命于城主府,是吗?"

  "是。不过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我想队长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吗?那就不一定了,话可别说得太满。"

  容远没有给金发少女留下说辩驳的时间,也没有如她所请求的那样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不过这种小事对于特战队来说,应该并不难查到。他挥挥手,带着还没有完全驱除毒素的狄克和兰桃一起离开了。

  没走多远,几人就看到了瓦斯卡斯。

  他坐在一具无头尸体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气息却显得异常平和、空虚。

  瓦斯卡斯半仰着头,看着上空,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眼睛映着雪地,隐隐有些湿润。

  "瓦斯卡斯先生他......"兰桃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氛,不敢上前,甚至连那具尸体好像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很悲伤,好像有人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逃走一样空洞难受。

  "他有一个女儿,被那个暗灵师害死了。"容远以为兰桃是觉得瓦斯卡斯太过凶残而感到害怕,解释道:"那女孩去世的时候,应该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难怪......"兰桃轻声道:"难怪瓦斯卡斯先生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感觉很亲切......跟我父亲差不多。"

  所以不管之前瓦斯卡斯怎么挑衅质疑她,她都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有种在应付喝酒以后就开始胡闹的老爸的感觉。

  "不要在他面前露出怜悯的表情。"容远一边走向瓦斯卡斯,一边最后叮嘱道:"他受不了这个。就像平时一样对待就可以了,偶尔发脾气也没关系。我知道他那个人有时候会显得很讨厌。"

  "不会的。瓦斯卡斯先生是个好人,我知道的。就算表面很凶,其实还是在为我着想。我爸爸有时候也这样。"兰桃抿嘴笑道。

  容远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这说明你父亲有时候大概也是挺讨厌的。"

  "真过分啊,不可以在一个女儿面前这么说她的父亲啊!"兰桃连生气的样子都显得过于温柔,随后又笑道:"不过我知道,您其实是故意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对不对?我没关系的......刚开始确实很害怕,但是后来......见太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而且我们救了很多人,不是吗?"

  "嗯,对。"容远看着兰桃,也露出了笑容,"你救赎了很多人。"

  "哪有啊。"兰桃脸红了,连连摆手说:"我只是指了个路而已,真正出力都是容先生你们啊!"

  "不,如果不是你的指引,我们会错过这一战。不光特战队的人会死光,最重要的是迪蒙特或许也会死在那两个暗灵师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瓦斯卡斯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所以我们一定要谢谢你。"

  狄克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他的神色还很萎靡,但已经能不依靠容远自己站稳了。

  "啊,狄克先生,你醒了?"兰桃惊喜地说。

  "嗯,我本来就没有昏迷,只要被毒素麻痹了,所以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已。"狄克的脸部肌肉还有些僵硬,说话的腔调也显得有些奇怪,但随着他开始慢慢地活动身体,复原的速度显然越来越快了。

  只不过,此刻还不停地有浅绿色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喷出来,呼气的时候就是一大团,吸气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缕缕,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狄克根本不为所动,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尴尬来。

  于是兰桃就觉得自己盯着他喷气的样子有些失礼,还有些肤浅,于是微微低头,避开目光。

  容远:"......噗......哈哈哈哈哈......狄克你这样子真滑稽啊哈哈哈哈......"

  狄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揉揉额头,手在脸前挥过时带动着烟雾也跟着飘摇,于是他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兰桃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在狄克脸上露出这种温暖又柔软的表情。

  另一边,瓦斯卡斯正沉浸在缅怀、悲伤、还有大仇得报的空虚中,忽然听到一阵大笑声,再看看容远等人眉开眼笑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搓了搓脸,站起来迎上去,坦然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咦?狄克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几人说说笑笑,沿着寂静的街道走过,把死亡、仇恨、悲伤都留在了身后。

  夕阳西下,映在众人的脸上,又在他们身后拉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晕倒在墙边的雷利睁开了眼睛,呼唤着队友们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着。远处,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员看到他,快步跑了过来。

  "雷利,天哪!太好了!你还活着!"

  ........................................................................

  "迪蒙特、阿加莎、巴里都已经确认死亡,凶手就是您看好的那个容远和他身边的人。"

  襄马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笑道:"容远?"

  "是。"

  "他前两天不是还在塔里镇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襄马惊讶地问道。

  "他的灵念化为一辆冰车,奔行如风,路上只用了三天时间。"黑暗中的人汇报说。

  "这小家伙总有新的东西让我感到吃惊,不知道他的记忆恢复了没有。"襄马笑道。

  黑暗中的人沉默,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在襄马也不需要他回答,随后就问道:"白马城呢?"

  "已经撤离了塔里镇,正朝着瑟瓦肯而来,预计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抵达。"

  "城主府的计划,似乎也在半个月后?"

  "是。"

  "那可真是太巧了......"襄马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既然迪蒙特已经死了,那两个家伙也就不用留着了,你处理掉吧。"

  "是。"黑暗中的人低声答道,接着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中间还有铁链碰撞时丁零当啷的声音。

  ..........................................

  "当啷!"

  "当啷!"

  清脆而极有节奏的撞击声传来,贴在墙边的两人立刻开始条件反射的颤抖、哭泣甚至失禁,他们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晕过去,但却该死的保持着清醒。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能够提神醒脑的灵器的作用。

  一分钟后,蓬头垢面的老人提着油灯,走进了这间囚室。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人恐惧到扭曲的脸。

  一向养尊处优的莉芭玻已经瘦的几乎看不出人形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子几乎像是要脱眶而出。而旁边的阿德莱德则是另一种极端--他的体型比起最初膨胀了好几倍,胖得像个球,隐隐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白得透亮的皮肤下面蠕动。莉芭玻竭力把身体扭得离他远一些,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咳咳、咳咳。"

  老人放下油灯,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这声音吓得阿德莱德两人差点没蹦起来,瑟瑟发抖地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绵羊一般。

  "我奉命,最后来问你们两人一声--"老人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道。两人立刻竖起耳朵,像是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你们......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吗?"

  "后悔后悔!我......我后悔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当然后悔,如果、如果有下一次,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道,说得涕泗横流。

  还问后悔吗?谁从安富尊荣的上等人落到这一步还饱受折磨能不后悔?

  "既然如此......"老人微微一笑,道:"殿下已经允许,赐予你们仁慈的死亡。"

  "谢谢,谢谢......"莉芭玻喜极而泣。

  "我、我最后想问一个问题。"阿德莱德艰难地从香肠般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问吧。"

  "您这样的魔鬼,为什么甘愿戴上镣铐,替襄马殿下效力?他不就是......不就是一个退出权利中心的病秧子吗?"

  "不。"老人微笑,用宛如信徒般的语气说:"他是深渊--魔鬼栖息的深渊。"

  ..........................................

  "帕特留斯。"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中,襄马举杯冲几位看着他的宾客微笑示意,然后侧头看着友人,关心地说:"莉芭玻那种女人已经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要重新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