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满意的点点头, 拉着容色,低声有些严肃道,“你随我来。”
容色手被牵着, 乖乖的低头跟着走,身后许攸衣一行也想跟上, 却被僧人抬手,不由分说的给拒绝了。
一路上, 僧人带着人, 踏叶拂花, 直飞到了斋舍, 径直从悬崖口飞身进了屋子, 才止了脚步。
在玄关,盯着容色, 神情几分试探道,“我听半夏说你已怀孕两月有余, 可是真的?”
容色甫一站稳,听到这般询问, 下意识点点脑袋, 无甚反应道,“是。”
“谁替你诊的脉”,僧人没有停歇, 看着桃花眼间有些懵懂的神采, 语气紧绷道, “你可熟识?”
“是太医院的郝太医,容色与她并未有过过多交集,不算熟识。”
容色老实回答,可心里却升起了疑窦, 不太明白许攸衣的外祖父怎么突然盘问起这个,像是在印证什么似的,很是在意的模样。
不禁反问,“外祖父,是有什么不妥吗?”
僧人有些异样的留意他的神情,略思附一瞬,还是开口直言道,“你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所谓身孕,根本子虚乌有。”
“这不可能!”
容色一瞬激动起来,捂着腹部,眼睛失去焦距一般的,看着自己肚子,几近害怕的低吼,“我怎么可能没有!你撒谎!”
他直指僧人,指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戳到了他脸上,怀疑起了他的用意。
“你是不是想把我从许攸衣身边赶走,才故意骗我的,对……对你肯定是故意的!”
僧人后退一步,攥着佛珠,念了句佛号,摇摇头,有些不忍的情绪在眼底划过,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诊断,残忍的打破了容色的臆想。
“贫僧若想赶你走,方才就可以。”
一句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容色自然没法再骗自己,一下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怔怔的垂下眸子,无声落泪,“阿姒她会生气的,她一定会觉得我在骗她,她肯定不会再要容色了……”
沉默蔓延在铺满佛经书画的斋舍里,撞钟声隐约的透进,稍稍的打破了寂静。
僧人升起丝浅浅的无奈,在兰若寺,他见多了求姻缘的痴男怨女,也见过一心求子嗣的失宠亦或得宠的郎君。
这世间的尘缘,似乎总逃不过这两种。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掌心盖在容色发上,神情缓缓温和着,浮上丝笑,“攸衣这孩子,虽不是贫僧看着长大,但心性,贫僧却是能摸的准的,她不是会随意将人安置在身边的人,你能被她一路带到京城,住进许府,可见她是心里有你的,你和她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外……外祖父,呜呜……你,你不知道容色为了能待在她身边,用了怎样的心思,妻主……妻主她眼下已经生着容色的气了,要是孩子再没有了,容色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容色不敢说,容色……真的不敢说……呜呜”,桃花眼泪花闪烁,容色不停抹泪,啜泣,拉过僧人衣袖,期期艾艾的染湿了一大块布衣。
“你,你用了什么心思”,僧人有些纠结的拽住完好的另一半袖子,“男儿家都有些手段,只要别太过分,那都是妻夫间的情趣。”
“容色在菩提寺下药,让妻主宠幸。”
桃花眼睁的大大的,几分期冀的凝住面前满是慈祥的僧人,张口求教,“这个……算情趣吗?”
菩提寺!
小两口可不得了……
僧人闻得床事,不知该如何评判,只得将眼神放空,撇向一边,断断续续道,“算……算吧。”
“那对她隐瞒身份呢?”容色犹豫,兔子似的眼睛,一错不错的仔细着僧人神情,比划手指,“就……就小小的隐瞒了下。”
“也,也算。”
僧人想着许攸衣幼时奸诈鬼精的模样,转转佛珠,迟疑点头,“她,她挺喜欢出其不意的。”
“谁喜欢出其不意啊,外祖父。”
许攸衣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一推门,便进了来,看了眼毫无形象蹲坐一团的两人,几分居高临下的审问道,“外祖父,你是不是还对攸衣隐瞒了什么,没有说出来?”
“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一会儿前还信誓旦旦许攸衣不会计较的僧人,此时发怵般的讪讪发笑,“再说多年不见,外祖父哪能再瞒你什么……嘿嘿。”
“哼,谅你也不敢”,许攸衣哼声气,走近背对她坐着的容色,奇怪道,“没想到色色还挺投您的意,你们,很合的来?”
她有些吃味的抿抿唇,虽然对容色仍然有那么些气恼,可到底见人委屈,生了些心软,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色色跟着外祖父一处,可莫要学他的模样。”
这话,搁平常,自然是给台阶下的意思。
可如今,入了容色的耳,却成了告诫他绝对不要欺瞒她的含义。
桃花眸底堆积起的勇气,刹那消散,容色低下脑袋,瞬间心情又低落到了谷底,“嗯……”
嗓音犹犹豫豫的,像是还拧着一股劲。
许攸衣眉心显而易见的又拧了起来,怎么,莫非还要她低声下气的与他搭话,他才肯放下性子,与她认错不成。
瑞凤眼底失望愈发浓了,“罢了,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外祖父说。”
容色憋不住眼泪又大颗掉落,转头跑了出去。
门外,牧晋被他一撞,身形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将人拉住,“喂,走路小心些。”
他看了眼他的肚子,小幅度的皱了皱眉,这些时日,他不知缘故的膈应了许久,但毕竟是许攸衣的孩子,他不能心存不满。
可是,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对许攸衣长久已来的心意,眼见人自己都不将许攸衣的孩子放在心上,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没事别到处乱晃。”
他凑过去警告,又看了眼屋里,松开人,便迈了进去。
容色红着眼,转过头,面对因牧晋到来,紧紧关上的门扉,患得患失的心情愈发难以自制。
忽然很害怕许攸衣就这样被男扮女装的牧晋夺走。
将他所有的希望都给打破。
容色指尖颤抖,缓缓的紧握成拳。
也许,他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