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八十七章

  他们此刻的形容都有一点落魄,徐颂宁的头发没梳,薛愈的发冠也歪了。

  可两个人就是生得很好看的样子,站在一起十分合衬。

  “我身上不干净,要把你蹭脏了。”

  薛愈小声,小声地说着。

  “可你抱我抱得好紧。”

  徐颂宁从没这么轻松过,只穿着袜子踩在他鞋面上,那些关于来日的顾忌都暂且抛掷一边,他好好的,沈家人好好的,于她就是足够的了。

  “因为我好贪心。”

  薛愈略弯了腰,把她横抱进屋,放在榻上。

  他并没直视她眼睛,而是先去寻她的鞋子。

  “我并不是故意离开的。”

  薛愈原本要为她穿好鞋子,可惜手指上有残余的灰烬,反而在那洁净的棉袜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指痕,以暧昧的模样残存在她脚踝。

  他捏着那一处的布料,半跪在地上有一点不知所措,捏着袖子试图把那一处蹭掉。

  “陛下一病突然,宫中急召我入宫,我不得不入宫去,你当时睡着,许多话没来得及嘱咐你——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吓到了吗?”

  徐颂宁摇着头:“侯爷好好的就好——阿姐怎么样了?”

  “阿姐很好,你放心罢。”

  薛愈点着头,唇抿得很紧,那一处污渍被他蹭得愈发明显,他终于放弃,收回手,仰着她有点窘迫地看她。

  徐颂宁笑一声,唤人拧了手巾:“我叫人去烧热水,侯爷先把手上、脸上擦一擦吧。”

  两个人之间原本有些古怪的关系因为突如其来的祸事有所回暖,但还是不免尴尬,徐颂宁并没自己给他擦,只是把毛巾递了过去。

  薛愈咳一声:“陛下原本只是一点风寒,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午后却突然昏厥,人事不省。”

  “太医查证了,有人在陛下茶水里下了毒,那杯盏是皇后递过去的,她难辞其咎,只是陛下一时查探不出什么明确的证据,又念及和她夫妻多年,所以只软禁宫中,并没在明面上动她的名位”

  徐颂宁点一点头。

  这背后一定有他的推手,只是不知道他准备向她交多少底儿。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眼里带一点笑,眼皮垂下的时候,上头还残余着一痕灰,沾染这一点鲜血的颜色,因为时间久了,所以暗沉下来,显现出暗暗的红,和乌亮的眼珠对峙。

  他自己擦总是擦不干净,徐颂宁捏了那手巾,抬手捏着他下颌,小心翼翼地拿毛巾抵上那一处。

  可他眼睛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徐颂宁无奈,轻声说:“侯爷,略闭一闭眼。”

  他顺从地将眼睛闭上,徐颂宁一点点擦着那灰。

  他合上眼的时候,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连话也暂时不说了,就那么半跪在徐颂宁面前,下颌微扬,眼闭着,乖巧而温驯。

  湿热的棉布小心翼翼地蹭过他眼皮,下头的睫毛轻颤一下,手指抬起,搭在桌面上,仿佛因为她的触碰,紧张到蹲不稳。

  “好了。”

  待徐颂宁擦完放下那手巾了,他也未睁开眼,直到听见这一声,才微微低下头,把眼睁开。

  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息暗流涌动,仿佛适才谈论得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一段风花雪月。

  沉默片刻后,那人缓了声气,淡淡道:“那毒的确是皇后叫人下的,但原本不是要在那时候,也不该由她把茶水端给陛下。”

  他才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一点哑,带一点懒懒的语调,是平日里跟她撒娇讨好处时候专有的,轻咳一声才拐过弯儿了,指节靠在唇边,仰着头看她。

  “她早藏着心思,要害我阿姐,那茶水原本要是要由我阿姐来端——她明面上借你敲打我,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故布迷阵。”

  他音色渐渐冷寂下来,说着这么一段血淋淋的算计,神情平淡。

  只是说至此的时候,他话锋猝然一转,捏着她手指,语调平平地撒了个娇:“她这样设计你,我真的好生气啊,阿怀。”

  徐颂宁原本紧绷起来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松了一半,专注的眼瞪大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薛愈无声笑了,轻咳一声,继续说下去。

  “原本我并没有想这样多,后来我派人去敬平侯府的时候,我身边的人跟我说起,说侍卫司和殿前司都有些异动的征兆,仿佛是在提防预备着什么。”

  他嗤一声:“这一遭,大约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虽然挂名督管三衙,然而平日里并不多过问,况且那日清晨,那样焦头烂额的时候,偏偏凑巧,我叫人去敬平侯缉拿一些宵小虫豸的时候,撞上了这么一幕。”

  这几乎是所有事情的转机,可当真有这么巧合吗?

  徐颂宁微微颦蹙了眉头,手指揉捏着袖口,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旁人推过一把力。

  “我叫人去通知了阿姐,嘱咐她一切提防,皇后在她身边安排着人,我自然也是的,只是到底隔着一重宫闱,我不好贸然出手——直到那日午后,宫里来人,急召我入宫。”

  贵妃提早揪出了那下毒的人,调换茶水,反将了皇后一军。

  后来的事情徐颂宁便都知道了。

  帝王出事,宫内戒严,薛愈领着宣平司,一时半刻也出不去宫门,没办法报一声平安回来。

  不过他既然提前料到了这事情,自然也猜到了皇后后续的做法。

  “沈家其实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她叫人烧沈家,也是为了逼你出来,我提前叫人安置好了沈家老少,只是到底不能十拿九稳,所以没有预先嘱咐,原本还怕你会太担心,还好,还好……”

  他的手擦拭干净了,伸出去触了触她指尖。

  小心翼翼的。

  他仰着头:“其实我原本就曾有过这样的打算,有朝一日,借着点拨帝后的关系,一箭双雕,将两个人都扳倒。”

  薛愈抿了唇:“只是这法子太冒险了,要么大获全胜,要么就满盘皆输。”

  “我和阿姐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满府的魂灵压在我们肩头,生死无甚大碍,可这样也太冒险,又牵扯了一个你进来,我无所谓,但我怕连累你。”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被人逼着走到了这一步,因而重新摸出了当年的暗线,步步算计,走到今日。

  徐颂宁淡淡地叹一口气。

  “侯爷跟我说得这么清楚?”

  他点头,眼眸干净纯澈地看着她。

  徐颂宁又问:“那这里面,侯爷真的只是随波逐流的人吗?”

  薛愈默了片刻,摇头。

  “我虽然明面上很少与皇后过不去,但是我们之间,实在说不上太和睦——况且我也不是不晓得,如今皇帝逐渐年迈,阿姐无子嗣棒身,仅有的两个有争位可能的皇子都尊她一声母后,我无家族势力支撑,来日必然是要遭她打压的。”

  他声调平淡,为她构想以后的境况。

  “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善了的可能,况且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你,刁难阿姐。”

  他带一点料峭的笑。

  “查出背后人是她后,我就叫人传了消息,说她能做的事情,我难道就不能做么?恰逢陛下染病,她心里大约以为,这也是我的哪个预警,以己度人,难免不会慌张。”

  后头的事情不必他解释,徐颂宁自己也能领悟了。

  皇后自己本就心虚,且听薛愈的意思,她身边有着他的人,且很是亲近,连她手捏着预备了结了帝王的毒药都一清二楚。

  他从头到尾都没直接出手做什么,只是推着皇后一点点往前走。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皇后不会逼得她气急吐血来敲打她,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扰乱了心绪、匆忙出手。

  于是这么一环环地推下去,皇后自然最先按耐不住,一杯茶水意图了结帝王的性命、栽赃给贵妃,一箭双雕同时将他们除去。

  偏偏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要求稳,调了兵马司和殿前司,以至于惊动到了薛愈。

  他静默着解释:“我最开始叫人传话,其实也是一时恼火下的决定——皇后给你下毒来震慑我,我想,那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仰着头:“我想护着你,叫她知道利害,自然,这里面也有一点我自己的私心在,为了我们薛家,为了当年的事情。”

  这样的话坦诚而不藏私,他把一颗心剖作两半,摊开了告诉她他所有的企图和打算,明了昭彰。

  告诉她,他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赌徒,一个疯子。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我留了周珏在府中,若这事情不成,就叫他带你从暗道里走,和我事先藏在城外的沈家会和,一道儿离开京城。”

  薛愈释然地笑笑。

  “还好啊,这步棋没用上。”

  “府里还有密道?”

  徐颂宁眼神诧异。

  薛愈手背在身后:“既然没有出事,那就不告诉你了,省得你日后不要我。”

  只是事已至此,皇帝却没有对皇后赶尽杀绝,当真是因为,所谓的夫妻情分吗?

  薛愈神色淡淡,语气讥诮:“这棋子如今没了用,可谁知道后来还是否用得上?陛下登基多年,早就没有了当年对待薛家时候的杀伐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