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青衫梦仓中鼠>第52章 罪证确凿

  此后,杨珏大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朝堂之上,张睿直直跪在哪儿,面无悲喜

  钱枫立于堂上高声宣读他的罪状,一脸褶子哗哗乱颤,情真意切,真是难为他了

  张睿记不得钱枫读到哪,只听什么败坏风气,惑乱朝纲,欺君罔上,不忠不孝,包藏祸心,罪不容诛诸如比此类之词噼噼啪啪乱蹦,细数来竟有百十来条,想想当年霍光废昌邑王刘贺,二十七天千条罪状,太傅大人似乎也不怎么辛苦

  “陛下!”柳安忽地跪扑在地,“臣与张编修自幼相伴,深知其品性,北疆监军不利,定是受奸人蒙蔽,还望陛下明察”

  他就在他旁边跪着,脸色灰白,声音颤抖的都不像是他的,张睿忍不住皱眉,他还是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如柳侍郎所言,汝二人自□□好,亲党所言”,钱枫冷笑,“岂能信否?”

  “请清平令进殿”

  钱枫话一落,陈桐步入内殿,三跪九拜后,一一陈述他与杨珏的过从甚密,没什么新奇的艺术渲染,张睿扯了下嘴角,没敢看他,他终究是老实人

  “陛下!陛下!”柳安急呼,带着哭腔,“陛下,这中间……”

  “陛下,清平令所言一概属实”,张睿打断柳安的话,“臣与杨珏相好,心存私情,酿成大祸,罪不容诛,柳侍郎虽与罪臣幼年玩乐,然志趣不同,算不得亲朋,此事更不知情,望陛下明察”

  世人都说当今天子脾性乖张,张睿以前也那么想,毕竟他家天子总把他往浪尖上推,可如今真到了浪尖上,方知萧玄的好处

  萧玄一继位,就废了传了千年的连坐法,他死了干净,拖累不住自家老子,再说郑氏给他带的便宜儿子,他喜欢的那么紧,哪稀罕他这个‘兔崽子’,哈,他张睿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王八,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世间不如意事多,就连做王八都得排队,皇帝下完把他押往天牢的令,就没了下文。那日阳光正好,路上的花含苞待放,好不喜气,眼见到了刑部大牢,却被陈桐给拦住了

  他眼下青晕一片,两只眼似充了血,手中攥着把匕首,像极了伶仃的孤狼

  押解张睿的吏卒本能摸上腰刀,严阵以待

  他盯着张睿,一个大男人,哭得声嘶力竭,“大人对陈桐有知遇之恩,然妻子之仇不可不报,陈桐欠大人一条命”

  他说着,将匕首横向脖颈,“今陈桐把它还给大人!”

  血洒在身上热的,殷红而滚烫,热烈疯狂的如同彼岸花开到绝望

  张睿顿时失了魂魄,两眼发直,待回了些意识,人已在天牢的干草堆上躺着

  牢里阴暗,好在是白天,尚有些光,陈桐刎颈的那一幕不断在脑中闪现,撕心裂肺的话萦绕耳间,刺得他越来越恐惧,又越来越清醒。张睿扯着头发,凝眉望着牢门,真想嘶声大叫,可事已至此,效穷途之哭又有何益处?不过徒作笑谈

  孙旺陆焱到时,东离正翘着二郎腿拨弄桌上的薄荷,见二人来,懒洋洋伸手招呼二人

  “你二人可是看管天牢的?”

  孙旺陆焱闻言,忙应是,正欲上前,却被东离止住

  “张编修张大人如今进了我的地儿,我与张大人交情甚厚,两位可要帮我好好照顾照顾张大人”,东离念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

  孙旺陆焱听他那语气,也知不是什么正常照顾,再说张睿与他们家侍郎到底有无交情,他们这些打下手的还不门清。张睿什么德性他们不知道,东离?天天在他手下打滚儿,那可是十足的小人,睚眦必报,手辣心黑的主儿

  “大人放心”,孙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对着东离笑得奉承,“我们哥俩一定好好照顾张大人,辣椒水,老虎凳,应有尽有”

  “啧”,东离嫌弃地挥了挥衣袖,“张大人可是风雅人,受不起这些”

  “我瞧二位也是逛惯窑子的,男娼也嫖过不少,就没点风雅的法子里里外外照顾到了?”

  “大人”,两人惊慌道,“那张睿可……”

  “可什么?难道二位还嫌圣上亲点的探花郎,不好看不成?只怕脱光了,比那小倌馆头牌的风景,还略胜一筹”

  孙旺陆焱二人自是不瞎,可张睿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哥俩倒真没把主意打他身上,经东离一说,再想他那艳若秾李的模样,直变了味儿,下面的鸟蠢蠢欲动,上面不住地咽口水

  “张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陆焱咽着口水道

  “蠢材”,东离眼角勾起,捻下一片薄荷,在手中细细揉搓,“有道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进了刑部大牢,哼”,他鼻子一笑,“哪还有活着出去的道理?”

  “是是,大人说得是”,孙陆二人点头如捣蒜,刚得了许可,走出两步,不想又被唤了回来

  “回来!”

  “望了说了”,东离起身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抛入二人怀中,“张大人,极通音律,洞箫吹得可好,两位可要好好照顾,去吧”

  牢里光线渐暗,张睿缩在角落,怔怔凝着身下的稻草,咔嚓牢门大开,两个黑影闯了进来

  “我二人带了些吃食,大人可要吃点?”

  张睿起身,那二人已走到近前,摊开食盒,里面除了馒头,竟还有两个小菜一小壶酒,张睿虽惊奇,仍礼貌地道了谢

  他心中悒郁,实在没胃口,吃了半个馒头,只把酒倒尽了,整个脸烧得红扑扑的,完了还不忘又道了遍谢

  “大人可吃好了?”孙旺笑问

  “嗯”,张睿迷迷糊糊点头

  孙陆二人见他喝得醉眼朦胧,傻乎乎地笑,似蘸了雨露的花,淫心大起,一个解他的衣带,一个扯他的衣襟

  “你们做什么?”张睿眼睛蓦地睁大,拼命扎挣

  “大人吃了我们的东西,难道就不该知恩图报?大人的圣贤书读得可不好”孙旺说着拿手指朝他口中探去

  张睿眼疾口快,在他虎口处狠咬了口,厉声道,“滚!”

  “不识抬举的货色!”孙旺痛极,一掌将他掴倒在地,正欲起身加上一脚,却被旁边的陆焱拦住

  “怎么?难道陆兄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孙哥说得哪里话,这人就一个,打坏了,兄弟到哪消遣去?要我说,这张大人爱吃硬的,你我掏出家伙儿,将他伺候美了,只怕那时候哭着喊着让咱哥俩操他还来不及呢!”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面目恶心扭曲的让人心悸,张睿凝眉,无望而不解地盯着二人,人的面目怎么能刁钻狰狞到那个地步?

  “爹,我要回京!”

  白珩喊出这句话时,白清玄正用鸡毛掸子弹书架上的灰,闻言那鸡毛掸子刷地抽在他身上

  “你这会儿回京做什么?”白清玄吊起眼睛问

  白珩不答,仍是那句,“爹,我要回京!”

  “跪下!”白清玄爆喝,鸡毛掸子刷在白珩身上咻咻地响,“知道我为何抽你?”

  “孩儿不知!”白珩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如今京都兵荒马乱,置身险境,使父母挂心,此为不孝!京都封锁,你身无官衔,行不可行之事,此为不智!以其不智不孝,陷友人于不义,我抽你二十有五,仍无长进!”

  白珩背后已渗出血来,疼得冷汗涔涔,却低低笑开,“父亲,孩儿自知不孝,可何为不智?何为不义?又何为长进?人活一世,若是不能从心,还要这命做什么?”

  “孽障!”白清玄扔下鸡毛掸子,拿起一旁的藤条,抽在他脸上,煞时红痕爬上那俊朗的面容,殷红的血咬着白皙的皮,煞是好看!

  在户内做针线的林茹梦,发觉情势不对,忙冲出来,护住白珩,白清玄收之未及,藤条结结实实落在林茹梦手上,白清玄忙丢了藤条,心疼地环住林茹梦,温声道,“让我看看,疼吗?”

  “疼”,林茹梦含泪道

  白清玄误伤了自家媳妇,恨不得以头抢地,捏着她的手,又是吹又是揉,林茹梦推开他,佯装生气,捂着心口,“可我这儿更疼”

  她说着就自哭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儿子,纵再不成器,那也是我的,你凭什么打他?”

  白清玄火蹭得上来,刚想吼一句,“老子是他爹!”可一见林茹梦哭得心酸肠断,又忍了回去,没气力地叹了句,“慈母多败儿”

  白珩只是心急,并非真没脑子,京都封锁的连游魂都晃不进去,他这时去也枉然,何况母亲因他受伤,他心中有他,已是不孝,又何能负至亲若此

  入狱时那件衣服已残破不堪,张睿顺着满是淤痕的手臂,看着手中的玉簪,自嘲一笑,人对将死之人总是物尽其用的宽容

  他总想他运气不会那么差,放弃一个喜欢的,以后总还会有更喜欢的,可运气这种东西,就是那么差,踏错一步,再难翻盘

  张睿染了风寒,一日重似一日,全身烧的滚烫,梦境与现实没了界线,狰狞的,肮脏黯败的,全都褪了色,只剩下他,弯弯的桃花眼,紧紧环着他,他的脸贴着他的,暖洋洋,快乐极了,两人的发就那么纠结在一块,慢慢变白,他笑,他想他真的快死了,不过,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