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将军,王爷又病了>第20章 暴毙

  说是吃饺子,赵敛面前只放着一个空瓷盘,阮朝青面前的瓷盘里倒是装得满满当当的。

  阮朝青夹起一个饺子,顺势掂量几下,似是心中有了成算,放进赵敛的瓷盘里,“你先吃这个。”

  饶是赵敛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顾忌着阮老太爷也在就没问,抬眼看看阮老太爷,只见阮老太爷虽已经开始吃饺子,但边吃边摇摇头,不时向这边投来目光,都是对阮朝青的不屑。

  “吃啊,看我爹做什么?看他还能管饱啊?”

  见赵敛没动作,阮朝青把筷子塞在他手里,推推那个只有一个饺子的瓷盘。

  握紧筷子,赵敛夹起冒着热气的饺子,一口咬去,硌到了牙——里面崭新的铜板露出一角。

  赵敛愣了一瞬。

  阮朝青的声音传到耳中,拉回了他的神智。

  “再吃一个,夜里吃多了不好克化。”

  话音未落,一个莹白的饺子就到了他的盘子里。

  “嗯。”

  赵敛低低地应一声,拿出随身带的手帕将硬币包好,这才将筷子伸向另一个饺子。

  他有多少年没吃到过放铜板的饺子了?他都快要忘了。

  没嚼几下,牙齿好似碾到了硬物。

  有些诧异,赵敛侧目看阮朝青。

  阮朝青还是笑盈盈地望着他,见他停了动作,遂催促道:“快吃啊,吃完这个我就不给你夹了。”

  赵敛没应声,收回目光,缓缓嚼动嘴里那颗圆滚滚的花生。

  不知怎的,阮朝青看着他吃饺子的模样,看着看着,心里忽而生出一股酸涩来。意识到那情绪有上鼻子的势头,他赶忙回头,囫囵夹了饺子塞进嘴里。

  好在一个饺子下肚,便什么情绪也没了。好险,大过年的,差点在阿敛面前闹笑话了。

  “哼!”

  赵敛抬眼,刚好看见阮老太爷瞥阮朝青的眼神,好像不满,又好像得意,饶是他也揣摩不出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清楚,阮朝青却清楚得很。

  “爹你也少吃些,吃完赶紧回屋歇着去,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阮朝青撑起架子瞪阮老太爷一眼,脸皮却烧得慌,好在烛光不算明亮,他面上也没赵敛这般白,不然指定要教阮老太爷一阵笑话。

  真是的,瞥他做什么,不是也吃到花生了吗?

  这么想着,却是心虚地瞟了一眼赵敛放在手边的手帕,里面裹着唯一一个铜板。

  不碍事不碍事,他爹年纪大了,无需这个好兆头,吃到花生就好了。这般安慰着自己,再抬起头来,阮朝青面上是半点心虚羞愧模样都瞧不见了。

  阮老太爷也意外地好说话,没和他这个不孝子唱反调,吃完饺子就真回房歇着去了。

  阮老太爷一走,阮朝青那点小心思没了被揭穿的顾虑,于是他再次支棱起来,神气地望向赵敛。

  “跟我去去花园散散步,不然怕你一会儿睡不着。”

  赵敛点点头,动作轻缓地把铜板擦干净,收好。

  阮朝青性子急,每次看着赵敛慢吞吞的样子,总觉着稀奇,也不催促,就盯着他看,看他能慢到什么地步。

  等人打理妥当了,两人才踱步往花园走去。

  南征王府的花园平日只有阮老太爷会过来,阮朝青哪里知道里面有什么?等到了里面才发现,竟是连一株花也没有,光秃秃一片。

  一手揉揉后脖颈,阮朝青打哈哈道:“随便走两步哈。”

  赵敛好笑地勾起嘴角,和阮朝青并肩走在小道上。

  廊檐挂着的红灯笼散着暖洋洋的光;皓月当空,清凌凌的月光洒在积雪上,照得周遭环境幽静不已。

  “我听说皇后娘娘给你送了两坛女儿红?”

  阮朝青本想问问赵敛身体怎么样了,转念一想人好生在自己身旁,活蹦乱跳一夜了,到嘴边的话就调了个头。

  “对。”

  阮朝青侧目瞧了赵敛一眼,只见他凤眸低垂,正专注地望着小道。

  “你开封了吗?”

  “开了。”

  “好喝不?味道怎么样?”

  “不好喝,味道不如米酒。”

  阮朝青捻捻手指,这话合他的心意,“不好喝就收着,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等他挑个时候去找他喝酒。

  赵敛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故意道:“府里下人不会存放,明日拿去送人。”

  这话一出,阮朝青当即狐疑地打量着赵敛神色。纳了闷了,阿敛今天怎么这么不省事了?

  “皇后娘娘倒是……”倒是什么他没说完,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活儿我干,礼你收,费力不讨好,啧啧。”

  “有一坛还没开封,送来给阮老太爷。”赵敛这样说。

  话音刚落,阮朝青侧过头不看他,不高兴地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

  他爹不让他喝酒,赵敛是跟他爹一条心了,哼!

  想想因为这点小事,犯不着同赵敛置气,阮朝青又慢下来,等赵敛跟上他的脚步。

  “阿敛收了安西王的礼,可要帮人把事情办妥了。”

  阮朝青这副难得的小气模样,逗得赵敛轻笑几声,不禁哄他,“年后就要上朝,只怕不能亲自送来给阮老太爷,还请青哥代劳。”

  阮朝青回头,正好看见赵敛忍笑的模样,也不害臊,高高兴兴应了。

  “那我就帮你把事儿办了吧。”

  “多谢青哥了。”

  赵敛望着阮朝青如同盛了漫天星辰的眸子,心底涌上一股热切的清流,细细密密地冲刷着心房,泛起丝丝痒意。好在这股熟悉的热切已经很好控制,不消一刻就湮没在皑皑白雪中。

  等到春意来临,白雪消融,雪水渗入土壤,爱意才会生出嫩芽,草长莺飞。

  夜风微凉,未免赵敛受寒,没走一会儿阮朝青就带着人回了屋里,两个人慢慢守岁,辞旧迎新。

  正房卧间,圆桌上的蜡烛燃着熹微的光,阮老太爷腰背略显佝偻,静静地坐着。

  “啵——”

  烧得焦糊的灯芯一声轻响炸开,缓缓弯进凹槽的蜡油里。

  “愣头青哦......”

  阮老太爷握着手帕,轻柔地擦拭亡妻的牌位。

  “路再长,也是要撞南墙的......”

  ——

  是日,天光未亮,京城百姓尚在酣睡之中,上朝的大小官员已经坐上了马车。

  今晨却略有不同。

  往日除了文官轿夫的脚步声,便是武官的哒哒马蹄声,今日却是多了小厮跑腿问话的声音。

  前方仿佛出了什么事故,赵敛端坐在车内,闭目等待。

  阮朝青骑在高头大马上,借着几不可见的光线往前看去,只见各家小厮围在安西王府大门口,人虽多,却还算安静,导致他也听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在等得无聊,左右看看,不经意瞧见云飞朝他看过来,似乎是想过来攀谈。

  不过阮朝青直接移开了视线,找齐王府的软轿。镇北王在,云飞是不敢来找他的。

  一个眨眼的功夫,阮朝青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就往前跑去。

  “这么黑?怎么不点灯?”

  掀开赵敛的轿帘,里面一片漆黑,让他不禁揣测赵敛是想在路上睡觉。

  听见阮朝青的声音,赵敛也不奇怪,仿佛早就猜到一般,摸黑把轿内的灯笼点上。

  烛光照亮轿内,也照亮了赵敛。赵敛一身朱色朝服没有一丝褶皱,金丝银线绣制的蟒纹在烛光下反射着丝丝缕缕的光,一派雍容华贵。

  阮朝青只道赵敛爱穿素色长袍,倒是头一次见着这番景象,心下只觉再没人比他更适合华色了,就是京中的高门闺女也比不得。

  轿内地方窄,等赵敛留出阮朝青坐的位置来,他才堪堪回神,撸一把鬓角的头发,略显拘谨地坐到赵敛身边。

  甫一坐下,大腿外侧便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一摸,是赵敛的玉笏。顿时觉得自己别着玉笏的腰间有烙铁似的,一片滚烫。

  赵敛伸手把玉笏拿起来,问他,“怎么过来了?”

  “安西王府好像有事。”说着,阮朝青不着痕迹地把腰间的玉笏拿出来,一只手握着搭在膝盖上,“怎么堵了这么久?”

  赵敛将阮朝青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弯。

  “恐怕是有白事吧。”

  “白事?”阮朝青吃了一惊,“韩老太君?年前在宫宴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韩老太君已是耄耋之年,能过这个年已经不易,若真驾鹤西去,也在理。

  谁承想赵敛却是摇了摇头。

  “是韩三小姐。”

  顿了顿,赵敛补充道:“暴毙。”

  阮朝青瞪着眼睛望赵敛,只差把不可置信写在脸上了。

  不等他仔细询问,前去打探消息的宴俊回来了。

  “王爷,安西王府三小姐昨夜突发恶疾,没了。安西王唯恐污秽冲撞了圣上和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改道绕行。”

  家中有人在年间去世,实属重丧,决不是个好兆头,能避则避。

  “知道了,走吧。”

  话音一落,软轿被稳稳当当抬起,仿佛多出来的一个人不存在。

  阮朝青惊奇不已,凑近了赵敛,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昨晚听到消息了?”

  赵敛瞅他一眼,但笑不语。

  京城贵女多得是,无一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有人技艺差了,是要遭人耻鄙笑的。安西王府的两位嫡小姐,自幼在军中长大,没出阁前,暗地里不知被多少人当做笑料。

  然而如今最令人艳羡的,还得说这两位嫡小姐。

  韩大小姐韩茹卿,虽二十一岁才出阁,却是嫁给了新帝朝第一个状元何安何大人。何大人才学绝伦、谋略过人,方入内阁不过一载,已是多位肱股之臣口口相传的好苗子,他日只怕位极人臣。

  韩二小姐韩茹君更是风光无两,被封为当朝皇后不说,如今还怀有龙嗣,更往大了不敢说,只说现在她已经是能入皇陵的人,是京中各贵女永远也比不上的了。

  如此风华,旁人不管再怎么嫉妒,明面上都是不敢说一句酸话的。

  不过韩家还有一个小姐,韩三小姐。

  是了,外人只听过有三小姐,却从不知三小姐闺名,无他,盖因这位三小姐实在上不得台面。

  三小姐生母是一个通房丫鬟,用了手段才有了三小姐。三小姐一落地,生母便被当家主母乱棍打死,她被养在一个无儿无女的妾室名下。

  三小姐出生见不得人,心气却高得很,样样都要和两个嫡姐比较,还习了一身小偷小摸的腌臜毛病,实在叫人不喜。

  “你怎么知道韩三小姐暴毙的?”

  见赵敛神神秘秘的模样,阮朝青实在好奇,忍不住刨根问底。

  “皇嫂素爱梅,梅花开的时候喜欢簪花。”赵敛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出来的。”

  阮朝青听了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难不成韩三小姐给皇后下药?为什么?”

  “正是。”

  赵敛笑着摇摇头,连阮朝青瞎猜都能猜出来的计谋,他那位皇嫂却还中了计,只怕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该来这一场。

  韩茹君为何喜好簪红梅?因为红梅色正,唯有正室能簪。韩茹君瞧不起侧室,更未将出身低贱的庶妹放在眼里,怎么也想不到蝼蚁一样的人有那个胆量和门路陷害于她。

  “啧啧。”阮朝青也学赵敛的模样摇摇头,一脸唏嘘,“那安西王就将韩三小姐打杀了?”

  赵敛撩起轿帘,看着道旁陆续亮起灯火的人户,不知是叹息还是如何,道:“京城没有韩三小姐,只有安西王府。”

  韩三小姐只想要一个人的富贵,不顾家族的荣华,恐怕放到京城哪一家,都是不能容忍的存在。

  她是否被打发到老家了也未可知,毕竟安西王上得了战场,管不了家宅。

  赵敛收回目光,瞧着阮朝青,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

  这个也是只上得了战场的。

  阮朝青被笑得莫名其妙,也不甚在意,又缠着赵敛说京里官员内宅那些事,直听得啧啧称奇,暗道人不可貌相——除了赵敛。

  两人的低语声中,有小厮打着灯笼疾步走在轿子两侧。赵敛和几位高官的行头走在前列带头绕道,剩下的大小官员有序尾随在后。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宝子们!这章给宝子们发红包,为我一个月的缺席道歉嘿嘿嘿,周五晚上九点之前都发!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