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求见,却毫无办法,皇上断了所有接近公子的可能……”他声音闷闷的。

  “公子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鹤云程摇摇头示意没事。

  楚和意双手无意间搭上他的肩头,轻轻触碰到臂膀的那一刹那,疼得鹤云程闷哼一声,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楚和意一愣,趁鹤云程不备扯开袍子的一角,看见了他的臂关节。

  他自小学习医术长大,因此也能看得出其他人察觉不出的问题,鹤云程的臂骨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其实已经完全错位,时间长了骨头就着错误的骨位生长,等长实了,手臂也就完全废了。

  楚和意一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凶戾的光,“他对你做了什么!”

  鹤云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心里不愿意他掺和进来,敷衍道:“没有什么。”

  他盯着门外的动静,知道萧璧鸣回来的时候楚和意绝对不能在场,眼见着萧璧鸣冷眼看着朝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推门而入,心中一阵急躁:“你来干什么?”

  “寒燕等不及了?”

  他嗤笑一声,头侧倚着柱子,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身上:“你是来动手的?来杀了我吗?”

  楚和意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倒不怕萧璧鸣会进来的样子。和萧璧鸣不一样,他眼中有无限的温情,鹤云程一愣,楚和意好像一直就是个极温柔的人,他的眼里有光。

  他摇摇头。

  ——“我不是来对公子动手的。”

  ——“我是来带公子逃出去的。”

 

雨水

  鹤云程微愣,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什么?”

  楚和意上前一步轻轻攥住他的手,“我来带公子逃出去。”

  他说的太过真心与赤诚,与他灼热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鹤云程没办法嘲笑着问他开什么玩笑。

  楚和意低下头,他比鹤云程高出一个头,因此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周身有一股中药浑厚的气息,带来一种安宁的感觉,“公子,我来带公子回寒燕。”

  “只要回到寒燕,公子身上的毒就可解。”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鹤云程,他不需要鹤云程任何回答,只要一个点头,他就会带着他从皇城里逃出去。

  沉默半晌,鹤云程感觉自己的嗓子发涩,语调怪怪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死在天都,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楚和意,“还有你自己,回到寒燕就会被追杀?会死无葬身之地,会死得比在天都还难看。”

  楚和意抓住他伸出的手指,感觉凉得惊人,于是放在手掌里,又放在心口捂,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把你上交给朝廷,只要回到寒燕,就能治出解药。”

  “等有了解药,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鹤云程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医门楚氏,世代为医,妙手华佗,德高望重,祖父叔父在太医院做领事,只给帝王诊脉,往前数两朝的时候,楚和意的曾祖一副药救活了差一口气驾鹤西游的太后,先帝仁慈,给楚太医题的“在世扁鹊”至今还在太医院门口挂着。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楚和意在朝里其实已经平步青云,不论想要什么官职都不是难事,他们家世世代代被称为“圣手”,连皇帝都敬仰楚氏三分,楚和意要带着自己,不仅是弃荣华富贵和万事清名于不顾,更是会声名狼藉,会遗臭万年,会成为千古罪人。

  鹤云程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眼神有点儿闪躲,“你在想什么?”

  楚和意的手空空地放在胸口,他伸出一只手,极小心地伸向鹤云程的脸,见他并没有反抗,于是轻轻覆上他的侧脸,“我想带你走。”

  他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了,但只要鹤云程问,他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给他听,他想带他离开。

  鹤云程被他托着半边脸,目光于是避无可避,只能直直地对上楚和意炽热的眼神,他先是有半分不解。

  没有由来的感情太沉重,在深渊里讨生活的人怎么敢接。

  殿外的萧璧鸣不知说了什么,躁动的大臣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下脑袋不再言语,萧璧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他将手背到身后,不再去看那些大臣,他之身站在众人前,好像被簇拥着,却又好像被推搡着,他背过身,头颅微微低垂着。

  鹤云程脸色一沉,往楚和意的肩上推了一下,但他使不上力气,楚和意动都没动,“你快走,他要回来了。”

  楚和意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样子,看不出胆大包天,此时竟上前轻轻搂住了他,“你不知我不怕他,我只想带你走。”

  鹤云程眼睛瞪大了两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楚和意怀里寒声道:“我不想和你走。”

  他听见萧璧鸣踩着木质地板的脚步声在庭前响起,语速都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压着声音吼出来,他想讽刺,想打击楚和意,搜肠刮肚一阵,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只好骂道:“楚公何以如此自以为是?”

  “楚公以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口口声声要带我走,实则优柔寡断是你,佯装好人是你,监视着我踏上车马的人是你,理应在天都解决我的人还是你。”

  “楚公现在却说要和我走,这话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