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萧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猛地转头,他脖子转动的瞬间迎头就算萧璧鸣的一拳,狠狠地向他脸上招呼,他一个失神被打在脸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你……”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把高媚杀了?!”

  他看见萧璧鸣毫无表情,步子微动,举起拳头就要接着往他身上砸,“萧璧鸣你疯了!你杀了高媚,不怕高明昌的儿子造反吗?!”他被萧璧鸣从软榻上揪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摔向一旁,“嘭”得一身后背撞上了柱子,他眼前一黑,背靠着柱子就跌坐在地上。

  “萧璧鸣你真的疯了,你为了……”他说话断断续续,“你为了那个娈童,你……”

  “造反?”萧璧鸣眼中毫无波澜,左手微微一抬,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转眼间就架在了萧煜的脖间,点点鲜血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他并不慌张,只是不服输地望向萧璧鸣。

  “高湛早就已经死在寒燕了,高家靠什么造反,靠你这位摄政王吗?!”萧璧鸣的话轻飘飘的,却好似一道雷劈向萧煜。

  什么!高湛已经死了!

  软榻上一动不能动的鹤云程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

  多聪明啊萧璧鸣,高湛一旦在寒燕战死,他就可以一举铲除高氏在朝中的势力,顺带着清除掉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并以此为借口进攻寒燕,寒燕一旦被攻下,燕玲十四州沦陷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多么高明的一步棋啊。

  鹤云程睁着双眼,空洞地望向梁顶,原来自己也是萧璧鸣计划中的一个小插曲啊……

  萧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萧璧鸣,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萧璧鸣手指微微转动间,那把长剑在萧煜颈间割出了一个小口子,鲜血顺着刀口滴落下来,萧璧鸣嘲讽:“你以为只有你会暗中布棋?”

  “要扳倒高氏,首先就要拿高湛开刀,朕自然不能在天都动手,”萧璧鸣俯视着萧煜,眼中充满了不屑:“高湛是战死沙场的,朕还得为他追封爵位,感谢他为天都的子民,为朕的天下,死守疆场。”

  “高明昌年事已高,不再适合亲理朝中事宜,朕会恩准他退居乡野,高阁老功德盖世,一双儿女全都为了天都而牺牲,朕会追封他,在他死后赐他二字谥号。”

  “摄政王,”萧璧鸣不耐烦地转了转脖子,发出一种餍足的声音,好像伸了一个懒腰似的,“现在从这里滚出去,朕还不想现在就杀了你。”

  萧璧鸣抬起手一个动作,他方才拳拳下的都是死手,没有人扶着萧煜,他还真未必行动的了,门口走进来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左右架着萧煜走出了岫云庭。

  萧璧鸣微微仰头,半晌都没说话,他好像在思索着一些什么,忽然“咣当”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转身望向鹤云程。

  就在刚刚那开门的间隙,殿里的迷药已经被风吹散不少,他僵硬了大半个夜的身体忽而枯木逢春般的有转好的趋势,他无力地挪了挪手指,用手臂撑着上身坐了起来。

  萧璧鸣沉默着上前,一把拽过他的手臂,粗鲁地将他从软榻上拽了起来,他僵硬的双腿尚未能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能在无声中感知到萧璧鸣满腔的怒火,他的手臂被死死地拽着,好像要被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上掰下来一样,他微微喘着粗气,缓缓地抬起头想看着萧璧鸣,却被他粗暴地拽过后脑勺。

  鹤云程吃痛一个闷哼,被萧璧鸣拽着头发压向炭盆边。

  炭盆里,通红的炭火烧得正旺,散发出灼人地热量,鹤云程的脸被死死地压在距离炭火只有几指远处,他被火光灼的下意识闭上双眼,却忽然想到:是萧璧鸣让炭火一直烧的啊。

  萧璧鸣毫无感情地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他不知道萧璧鸣现在什么表情,只听他说:“鹤云程,你这张脸真的太麻烦了。”

  “有这么多人天天就惦记着你这张漂亮脸蛋。”

  “你今天勾引摄政王,明天又会勾引谁呢?”

  “楚医官呢?楚医官碰过你吗?”

  他“啧”了一声,“烧了吧。”他说。

  “烧了你这张脸,我看你还能勾引谁。”

  “烧了你这张脸,你就是丑陋的怪物了,只有朕才会爱你。”他手上一个用力就要把鹤云程的头往炭火里摁,火苗窜上来,亲吻着他的眼角,带来一阵燎人的痛感。鹤云程认命地闭上双眼,却感受到头皮一阵拉扯带来的剧痛,萧璧鸣揪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弯腰死死地咬上他的唇。

  那根本不能说是一个吻,不如说是一种惩罚,一种宣泄,他用利齿撕咬着鹤云程的唇瓣,感受到一阵鲜血的咸腥味,他撬开鹤云程的齿关去啃咬他的舌头,他捧着鹤云程的脸去轻轻抚摸方才被火焰灼烧到的位置,感觉自己好像掉下了泪水,他不明所以。

  “杀了我吧,”一阵沉默中,他听见鹤云程轻轻地说,双手迟缓地攀上自己的颈间,主动地给了自己一个吻:“杀了我吧,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萧璧鸣闭上双眼,让自己陷在那个疯狂而凄凉的吻里。

  没救了,他想,我没救了。

 

小寒

  第二天一早,慈宁宫派人来请鹤云程。

  自从萧璧鸣登基后,太后深居简出,不理世事已经很多年了,平日里就喜欢打理些花花草草什么的,因为身体不大好所以有闲工夫也抄抄佛经拜拜菩萨诸如此类的,鹤云程到的时候,看见太后正拿着一把剪子修剪梅花。

  她本人素净极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女人该有的样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蜀绣料子,黑白交织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挽起,发髻上零星点缀着一两朵簪花,再无其他。

  领路的嬷嬷小声道:“太后娘娘,鹤公子给您带到了。”

  鹤云程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作了个揖,温声道:“给太后请安。”

  她“咯嗒”一声剪掉了一只梅花的枝杈,放下剪子徐徐转身。她并不很老,面容姣好,只是带有皱纹的眼尾有着浓浓的,晕不开的疲惫感,她的眼神恬静而深沉,一眼好像能将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