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朝朝暮暮>第61章

  我怔了怔,从他手中取过发带,在指间若无其事地拨弄,“妻子又如何?据我所知,她早已死了,否则身体也不会被我所据。这莫不是陛下与她的什么信物?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还会独自在此睹物思人,为情所困?”我抬眼又朝他淡淡笑了笑。

  下一刻,却被他眼中复杂神色惊得呆了一呆。他如此紧逼不放地盯着我,眼中似有疑惑,痛楚,挣扎,悲戚,可我看到最多的还是那带着些许恨意的幽怨深瞳。我被他看得有些不爽,心中又莫名有些发虚,底气不太足地道:“她、她这身子我占了便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他嗤笑一声,我一个不留神便觉眼前一晃,他已出手迅猛地将我压倒在床榻上,一手将我两条手臂扣着腕子高举过头顶,“既是妻子,便该知道妻子应尽的义务。”

  我一时睁大了双眼,惶惑地看着他转瞬间离我极近的面容,未及挣扎便被他略有些粗暴地狠狠吻住,呆呆地任由他抵开口唇,纠缠深入攻城略地。

  霎时,我紧闭住眼,心里一时间疼痛非常。

  我有多久没被他碰过了?他还记得三年多以前,是怎样温柔地抱着我的么?他知道如今抱着的,究竟是谁么?

  多年前的种种均历历在目地浮现于我脑海,这几月来他的挣扎,我的试探,还有他情深不渝却受伤痛苦的眼神亦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甚至没怎么注意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不知不觉,脸颊上便已浸满了泪水。

  ……

  ……

  我侧头看他走向门边,张口而出的声音微弱而带着几分嘶哑。

  “明霄,当年我问过你,是否爱我。那时我以为,你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脚步陡然顿住。

  我极浅地笑了笑,煞是费劲,“你当时一定觉得很好笑吧,和一个帝王谈什么情情爱爱。可是,”我略微蹙眉,盯着他的背影,慢慢问道,“你既不爱我,为何还要作那副神色?又为何还能将我的画像绘出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为何你不将我忘了?我已打算忘了你呀。你若也忘了我,我便了无牵挂,不会再纠缠着你了……”

  我从枕下抽出那根旧得已有些折痕的发带,凑到鼻尖嗅了嗅,却闻不到任何香味,迷惘道:“你还留着这陈年旧物做什么呢?岂不徒生误会?”

  我幽幽将视线转回他身上。

  他本来空茫的神色在看到我手中之物后忽然一震,仿佛霎时醒转过来,三两步走到我面前,夺走了我手中的发带,冷然道:“你想做什么?你到底又有什么谋划?”我却极不明显地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费力地撑着虚软的身子坐起来,问他道:“明霄,你难道真的不奇怪,我为何会如此清楚你与她的过往么?”我看向他手中的那缕发带。

  他深吸一口气,并未瞧着我道:“你鬼魅行踪无影无形,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默了默,我叹了一声。

  “朝历二七五年,你登基四载首次南下巡察,住在偏安一隅的一处小小王府里,前一月宿西厢,后两月宿东厢,东厢后院墙头上有株粉色海棠花枝伸入院内,外面连着一片杏花林。”

  他看着手中的发带,不发一语。

  “你时常在庭院练剑,晨起睡前各半个时辰;每日午后必饮龙井一壶,对弈三至四局。”

  他仍是静静的不出声。

  “期间,你曾五次外出办事,或巡视周围行省,五月中有次遭遇刺客暗袭,当时你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回来时带了伤,后背左肩下有一道五寸长的刀口。那次事情你隐而不宣,回朝后也没人知道。”那回真是把我心疼死了,伏在他身上哭了半天,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你曾经问过我,我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抬头正视他,努力露出自己尚觉温婉的微笑,“我现在告诉你。小女子姓励名菀,故居钱塘江畔,为安南王之小女儿;有一子,今年三岁,我夫君就是如今大朝——”

  “够了!”他突然打断我道。

  “你还是不信?”我微微蹙眉道,探出身子伸手欲取床边矮几上的一副纸笔,“你若不信,可以看我写的字,我从未在你面前亲手写过……”

  话未说完,手却被他捉住,紧接着反扣在身后,待我看清之时,发觉自己已被他一手按着床内墙壁密不透风地禁锢在这退无可退之处,身前紧靠着的是他宽阔的胸膛,简直无处可逃。他用一种差点把我勒死的力气环着后颈抱住我不到片刻,随即放开,没等我喘口气,便再也忍无可忍似的深深吻住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占有惊得有点发懵,像那掉入海里的人在水面上上下下挣扎沉浮,什么也来不及思考,直到听到他在我耳边的话语:“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我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带着如此明显的悲伤和无奈,那一刻,仿佛突然被呛了几口冰凉的水,浑身上下清醒地发冷。

  “说啊!你想要我怎样?”

  我仓皇失措,虽然是他抱着我,拥护着我,可我忽然一点也不晓得,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根本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

  “你是来报复我的,对么?还是另有其他目的?”他凄然一笑,“都无所谓了。不管你是人是鬼,是菀儿,还是……”他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道,“是,你自然是菀儿,不然也不会如此恨我了……”涩然的语声落在我耳中,“你要如何,我依着你便是。”

  不知为何,听见他低落黯然的话语,我却觉得比先前被他严苛以待时更为难过。

  “明霄,我什么也不要。”我低下头,有些不甘地轻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可是心怀愧疚?”

  他星辰般明亮又锐利的眸光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皱着眉,看向别处轻轻笑了一笑,仿佛我问的是个什么十分古怪的问题。少顷,才答非所问道:“你以为,当君王的,区区一两个人的生死便会使之心生愧疚?未免太天真了些。”

  那是……?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有些痴迷似的以指尖一点点抚过我的眉眼、鼻梁,及至下颌,道:“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大约自王府中遇见你时,我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