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朝朝暮暮>第42章

  我于是转头看向床上坐着的人,却见他略微抬了抬手,殿里争论正激烈的几位官员立时噤了声,低头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情况我已知晓,各位大人请先回去,容我再想一想。”夫君说道。

  此话一出,众大臣自然不敢再争论下去,纷纷道着“臣等告退”“陛下请保重龙体”等等,陆续退了出去。

  主意

  

  想一想?我略微挑眉看他。

  很好。

  照他这样继续下去,我看不需要等那个什么云枞带兵打过来,大朝就会因失去国君引发动荡内乱,国力迅速衰微,接着云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全盘接手过去,列土封疆。

  没错,他吹笛吹到吐血并不是我的责任——至少不是主要责任——乃是因他身心劳累过度,胃疾发作所致。此为太医诊断结果,可并不是我瞎说八道的。

  至于他劳累过度的原因……虽然我着实认为以他的做事风格和工作强度,要他不提早来见我还挺难的,可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有度的。盖因此次情况确实比较难办,而他又事事思虑周密、亲力亲为,以期能达到最好的结果,为大朝争取最大的利益罢。

  所谓战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我虽不懂什么战争时局,但每日跟在他身边,被迫听了这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报告消息,你来我往的讨论争辩,总也明白了个大概。

  今年天灾人祸不断,我朝南方敌人来势汹汹,战局紧张,云国便想借机侵占我国土。能不伤一兵一卒讨得便宜自然是最让人高兴的,他们便派云枞出使我国进行“和谈”,看准了我们目前不易分兵出战北方,想以不开战为条件索取我们北方国土。即便我方不答应,他们也根本不惧两国开战,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还有云枞这样的骁勇猛将,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的,更何况他们很清楚此时我国无暇分顾的紧张局势。

  不过虽说夫君遇事一向沉着,不大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他此时的冷静沉稳,我知道不是没有原因的。其实对我们来说情势也远没到那么危急的程度。

  我推测,即便开战,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足以应对云枞的将领,夫君是准备亲自领兵上战场的。我觉得这胜算……不说十成十,□□成肯定是有的。

  可我也知道,夫君之所以忧心忡忡,还是因他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与云国开战。他有把握,但是战火连绵毕竟直接受苦的是黎民百姓,也有损国力。南方战事已不可避免,他不愿扩大战局。

  夫君手中羹汤也没喝几口,便搁在了一边,想是此时无人打扰,他更易凝神思索。我在他床边写了两个字:“陛下。”

  他现在总是能第一时间看到我的话语,立时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晚些再找我做么?”

  “陛下误会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别给他太大压力了,正事要紧,于是写道:“我是这么不近人情的鬼么?陛下若有为难之处,不妨早些说出来,兴许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呢?我的要求,以后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

  他就是这么个凡事不肯明说的性子。早知道自己胃疾发作,与我说便是,我也不至于修炼修得忘了时间。我不吃不喝可以,反正是个鬼,他也能不吃不喝?难怪会严重到吐血不止。

  他沉默地看着我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

  好像……不是很相信?

  也难怪,一个天天威胁你和你作对的人,突然和和气气的,还说提供帮助,任谁都会觉得古怪,何况他本来就是冷静警觉之人。

  无所谓,他爱信不信。

  我写道:“陛下,我知道您在烦恼些什么。小人这里倒有个法子,私以为能解目前的困局,您可愿听一二?”

  他凝视了我的话片刻,“说。”

  “陛下您可别嫌弃这法子不够光明磊落,小人以为,兵不厌诈,能达到目的的法子就是好法子。陛下您可还记得,我作为鬼魂,十分擅长附身于人身?”

  “自然记得。”他目光微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我不可能长期附身于活人身上,那样有违天理,若附身于云枞冒然做出一些事来,既容易被看出破绽,事后也很快会被他自己更正回来,意义不大。但若是个无生命的肉身,我却可以长久地占据这具身体,和活人并无差别。”

  我想了想,继续写道:“听说那云枞空有名利地位,最在乎的,却似乎是他们二皇子的一位爱妃。要是我扮作那位妃子,装作千里迢迢赶赴军营只为关心云枞的安危,且向他表达爱意,你猜云枞会怎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据说郎情妾意,想来定有几分感情。如此深埋的感情一夕爆发出来,干柴烈火,抵死缠绵,再也藏不住……此事传回云国,已登上王位的二皇子,得知自己的好将领竟与自己的爱妃有染,你猜他又会如何?恐怕不只是有一场好戏可看吧。而且如此一来,嫌隙已生,他们君臣不再信任配合,国中必然不会再有此时的稳固。用这办法,往少了说可以缓解眼下危急,往多了说,指不定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祸乱呢。”

  我的字写了消,消了又写,好不容易把这一长段话叙述完。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神色略有一点异样。

  我看他不说话,便又补充写道:“我只需想个法子将那妃子困在宫中个把月出不去,云国皇帝看不到她,事后想起来,自然会起疑心。放心,我来去自如,眨个眼的功夫就能进到云国,绝不会耽误你时间。”

  以我对他的了解,通常情况下,他必是不会采用此等不上台面的方法来取胜的。而我既当了小人,又是个鬼,自然不在乎提出个把卑劣些的手段,只看他如何决断了。

  不过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从来都只看重结果,过程如何并不怎么重要,云国趁虚而入威胁我们,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我们这样做只是以牙还牙而已。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无疑对百姓、对国家社稷是最有益的选择,我想他一定也深深明白这一点。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道:“的确是个办法。”

  既不反对也不明确支持,中肯地评价道。

  我正想进一步问明他的想法,却见他微微蹙眉,有些怀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