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两个字咬的有点重, 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林郁琛被他勾着脖子,倏地愣了下。
九班和七班全体同学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郁琛回过神来,一股热意猛然冲上脸颊。
你在说什么?!
你他妈不会解释就别解释了!
他直接抬起胳膊肘往余瑾怀腰侧招呼, 比他还咬牙切齿:“别拽我, 松开!”
余瑾怀把他的手摁住, “别乱动,脚不是还伤着?”
“我自己能走!”
除了这俩人, 仿佛其他所有人都静止了好一会儿, 几秒后忽然打哈哈把这事儿略过去了,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姜小雅跟在人群身后,啧啧叹道:“这回你们看懂了吧?”
几个女生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两个班的人出校门后因为在“吃火锅还是吃烧烤”这个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分道扬镳。
七班选了个火锅店,订了个包厢,很快就热闹起来。
林郁琛落座后就盯着手机装死。
余瑾怀拆了套餐具放到他面前,指尖点点桌面,“琛哥, 给我倒杯茶。”
林郁琛头也不抬:“你自己没手吗?”
余瑾怀叹气:“我今天又比赛,又流血,真的有点疲惫。”
“……”林郁琛不耐烦地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怼到他面前,“喝,别烦我。”
余瑾怀往后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视线落在林郁琛泛红的耳尖上, 眼里漾起笑意:“你在看什么?”
“你别管。”
林郁琛看的是骆子艺给他发的一张截图。
是骆子艺列表一个九班的好友,发的一条朋友圈。
配文:什么也不说啦, 懂的都懂, 磕就完事儿啦[脸红]。PS:这条朋友圈屏蔽老师。
配图是一张篮球场的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走在一起的男生,不过只露出了下半身。
这种朦胧隐约的样子更加令人遐想。
有其他班的共同好友在下面评论问是谁,九班同学都只是回复了“我知道真相”的坏笑表情。
骆子艺:琛哥,你这鞋子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骆子艺:旁边这位是瑾神吧?你俩干嘛了?
骆子艺:现在九班都在传你俩是一对!
cc:这些人有毛病。
cc:你没事儿别看这些。
骆子艺:啊?
林郁琛都懒得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罪魁祸首正在他旁边坐着呢,伸手就能掐死。
“我能不能看看?”
林郁琛直接把手机锁屏揣回来呢兜里,“不能。”
“那你再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倒。”
余瑾怀沉默两秒,啧了声:“你对别人倒是有求必应。”
林郁琛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屁话?”
“不是么?”余瑾怀跟他对视,“人家请你吃饭你都答应,我请你倒水为什么不行?”
“……”
林郁琛脑子有点发嗡。
又想起刚才“他跟别人单独吃饭不行”的迷惑言论,脑子更嗡了。
林郁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隐约的,他感觉到这片空间有信息素浮动的迹象,带有点压迫性质的,令他喉间有些干燥。
他意识到,这货已经开始在Alpha本能对Omega“占有”的边缘试探了。
“不说话?”余瑾怀点点头,靠回椅背上,神情有些受伤,“行,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喂。”林郁琛拧起眉。
余瑾怀没搭理。
什么意思?现在你先委屈上了?
林郁琛直接气无语了,包厢里太吵,他静默两秒,不耐烦地拿指尖戳了戳余瑾怀的胳膊,“余瑾怀。”
余瑾怀低头看手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特别敷衍。
林郁琛眉心皱得更紧了,又戳了他一下,“你看我。”
“不看,你有话就说。”
林郁琛忍了一下,“你看不看?不看以后就都别看。”
“……”
余瑾怀没脾气了,无奈地转头看他。
林郁琛指指自己的脸,“你觉得可爱吗?”
距离太近,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了对方眼里,余瑾怀表情顿了下。
这人脸藏在浅栗色的卷发下,很显小,皮肤白皙的像玉石珍珠,长睫下的眸子漆黑透亮,眼皮恹恹地耷拉着,有点说不出来的冷恹感。
余瑾怀瞥了眼他薄中透红的嘴唇,有一会儿没回过神。
那对眉毛蹙了下,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问你话。”
余瑾怀视线从他嘴唇转移到眼睛,纵容地笑了:“可爱啊。”
说完发现这人的表情有点复杂。
无言的对峙两秒,林郁琛掏出手机,点开张图片递过来,“那你觉得她可爱吗?”
图片里是个笑得很甜的女生,大眼睛鹅蛋脸,微嘟着唇卖萌,蓬松的长发把轮廓勾勒的非常甜美。
余瑾怀看完琢磨了几秒,认真评价说:“挺好看的。”
“不可爱吗?”
“也可爱……吧。”
“也?”林郁琛脑子有点炸,这张网图里的女生是网友公认的可爱,他专门搜的,绝对是最可爱的类型。
余瑾怀不会有审美偏差吧?
对可爱的定义怎么这么奇葩。
他头疼地收起手机,觉得这傻逼没救了,他咬牙指指自己的脸,“这种叫帅气,不叫可爱,你清醒一点。”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余瑾怀静了一会儿。
默默盯着开始进食的冷酷拽哥。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跟虚无缥缈的网图做对比?
这张网图乍一看还有点像姜小雅,余瑾怀思忖片刻。
在试探吗?
想到这,余瑾怀勾起了唇角,从锅里捞了片毛肚放进林郁琛盘子里,“放心,我不喜欢这样的。”
林郁琛:“……”
这样还放什么心?他可太不放心了。
林郁琛拿筷子戳了戳毛肚,“别给我夹。”
“你把这片吃了。”
“不吃,我自己会夹。”
说完发觉这人看了过来,好一会儿,仿佛无言的压迫。
“你是不是有病。”林郁琛烦躁地夹起毛肚塞进嘴里,没好气闷声说:“吃完了,别特么盯着我。”
余瑾怀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饭局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打车回家。
这家火锅店离樱花巷很近,林郁琛没闲钱打车,加上腿脚不方便,走得很慢。
余瑾怀就慢半步跟着,“江苑周末都回家?”
“也不是每周末。”林郁琛说:“最近回的比较勤。”
余瑾怀点点头:“所以说还是我给你的拐杖比较靠谱。”
林郁琛抿了下唇,有点无语,但不想反驳。
晚上八点多,街道灯火通明,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那你今晚一个人住?”
“嗯。”
“周末两天做什么?”
“写卷子。”
“无趣。”余瑾怀啧了声:“想不想打游戏?”
林郁琛忽然就想起这人在游戏里跟人绑定了情侣这件事情,虽然这个情侣就是他。
“不想。”
想也不跟你玩。
余瑾怀似乎也没在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想到很快就走到了樱花巷,更没想到的是巷口停了辆黑色的商务车。
商务车车窗缓缓滑下,后座出现一位女士,利落的短发,妆容精致,她朝这边看了过来,眉眼间带了点难以琢磨的笑意:“小琛,好久不见了。”
林郁琛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飞快地蹙了下眉,扭头看余瑾怀,“你先回去。”
余瑾怀看着他,迟疑了下。
林郁琛直接说:“我妈。”
余瑾怀有点诧异地看了眼车里的女人,对方也在打量他,余瑾怀冲她礼貌的笑了下:“阿姨好。”
沈晨碧微笑点头。
余瑾怀又看了眼林郁琛,林郁琛脸上没什么表情。
余瑾怀说:“一会儿九点,你答应给我讲那套物理卷子,别忘了。”
林郁琛想说什么物理卷子,抬眼跟他对上视线,这人冲他笑了下,林郁琛话到嘴边顿住,片刻后点了下头,“知道了。”
余瑾怀离开,林郁琛上了商务车。
沈晨碧穿了一身墨黑的大衣,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优雅,“你同学?”
“嗯。”林郁琛看着车窗外。
“以前也没见你爱交朋友。”沈晨碧说:“关系很好?”
林郁琛没什么情绪:“一般。”
沈晨碧:“晚上讲卷子的一般关系?”
林郁琛没说话。
沈碧晨沉默了下,目光扫过他包扎的脚,“怎么伤的?”
“爬山扭到。”
“也是跟他?”
林郁琛不想解释了。
沈晨碧轻笑出声:“放心,我不是来干扰你的,你私自跑到这儿来上学这件事情,我也不追究了。小琛,我毕竟是你妈妈,当然是希望你好。”
“但是你别忘了,他是Alpha。”沈晨碧神情严肃起来,“Alpha本性凶残,暴戾,在两性关系中占居高位是他们的天性,妈妈不希望你受伤。”
林郁琛平静的听着。
这样的话,从他记事起,沈晨碧就从来没停止在他耳边叮嘱过。
“我这次来,是想给你提个醒。”沈晨碧神情柔和下来,“你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在成年之前,我会带你去做腺体剥离手术。”
“没有了腺体,就没有Alpha觊觎你,你永远不用忌惮,也永远不用承受Alpha信息素带来的痛苦。”
车的后座很长,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母子两之间却隔了一段空白。
林郁琛始终看着窗外,平静,疏离,太多年来的相处方式,已经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沈晨碧几次想伸手亲近,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大的空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林郁琛的父亲去世之后,沈碧晨也并没有过得很舒心,林郁琛看在眼里,那时的他听话,懂事,还会说暖心的话哄她开心,和她相依为命。
后来沈碧晨把重心转移到了工作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客厅里的灯从深夜亮到天明。
初中林郁琛开始住校,慢慢的就不爱回家了,沈碧晨隔段时间,会在周末抽空去学校看儿子。
十几岁的少年越来越安静,每次远远地看他,发现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好像所有人都处在另一个世界。随之改变的,是他的学习态度,他越来越沉溺于习题,每次老师提起他的成绩都赞不绝口,那时沈碧君很是欣慰。
第一次发现他脸上带着伤,沈碧晨以为是同学间小冲突,到后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沈碧晨这才发觉不对劲。
林郁琛十六岁生日那天,她提早下班早早到了学校,还没下车便瞥见路边的胡同里熟悉的身影。
面对几个跟他一般大小的Alpha,他出手凶狠,拳拳到肉,发着抖,眼角鲜血直流。
沈碧晨看呆了,林郁琛似有所觉的回头。
上一秒冷戾的少年,见到她那一瞬间神情有一下明显的空白。
那一刻她才恍然发觉,他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她陌生的模样。
沈碧晨轻呼出一口气,“你离开了北安也好,腺体剥离手术我会秘密安排,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林家人知道。”
林郁琛沉默。
腺体剥离,是他从小就和沈碧晨做下的约定。
没了腺体,就不会产生信息素,曾经他同意并期待着。
可现在手术还没动,他却忽然觉得某处空了一块,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感觉到一丝愉悦。
窗外的车影呼啸而过,半晌,他才回神般淡淡开口:“知道了。”
商务车消失在路灯尽头。
林郁琛蹲在樱花巷口,南临的初冬不像北安干燥,空气中带着湿冷,他视线落在远处的虚空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冷风吹得陡地眨了下眼睛,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兜里手机振动起来,他愣了下,掏出摁下接听键。
“卷毛。”余瑾怀缱绻的嗓音传过来,“九点了,我在等你的消息。”
身上的寒意仿佛在这一刻消散,林郁琛盯着路灯下自己长长的影子,将手机贴在耳侧,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
“余瑾怀。”林郁琛说:“我可以去你家看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