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时间到, 整栋教学楼在梁哨子的摧残下恢复了祥和，班里人在赶今天的作业，笔尖落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响。
林郁琛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握着笔的食指被他捏出一声轻响。
“你多久没打架了？”
“……”
“你定个时间, 我们出去打。”
“……”
林郁琛臭着脸, 语气透着认真，仿佛某种封印在体内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下一秒就会动手。
余瑾怀看了他一会儿, 唇角向上扯了下，见好就收。
“我认输行不行？”
“……”
“我给你道歉。”余瑾怀抬眉，“对不起琛哥，我错了。”
教室后排忽然传出桌椅划拉地面的声响。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林郁琛拽着余瑾怀的衣领，神情凶狠。
后者不慌不忙，甚至还举起左手轻轻摆了摆，轻皱眉。
“嘶, 疼……”
“……”
林郁琛的动作顿住，表情明显不信任，僵持几秒后还是松了手，低声骂了句，“傻逼。”
众人：“？”
-
七中这次办事效率很高，周六当天学校就组织三号宿舍楼的Omega集体搬到了校外的樱花巷。
这边都是套二公寓，林郁琛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卧室, 和江苑共用一个小客厅。
骆子艺帮忙收拾东西，羡慕得不行, “为什么你运气这么好, 好政策永远与我擦肩而过。”
“你住家里不爽么。”林郁琛把台灯放桌上。
“你知道我每天早上几点起床吗？！”骆子艺痛哭, “当你们还在美梦中的时候，我已经被我妈从暖和的被子里拎起来吃早饭赶班车了。”
他哭完又说：“不过听说瑾神就住对面那栋楼，是自己的房子，有钱就是好啊。”
林郁琛拉行李箱的手一顿，意外地抬起头，“他住对面？”
“是啊，你不知道么？”骆子艺指着窗户外，“就那栋，听说也是三楼，可不就是正对面么？你出阳台就能看到。”
林郁琛看向外面的阳台：“……”
“想什么呢？”
“没。”
他把衣服挂进衣柜，视线穿过阳台，忽然见对面阳台门开了。某人端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散漫地往懒人椅上一坐。
下一秒，似有所觉的看过来，冲他举了下杯。
林郁琛：“……”
呵。
装什么逼。
骆子艺站在一旁都看呆了，就听林郁琛没好气地说：“把窗帘拉上。”
“哈？”骆子艺朝对面看了眼，有点怂，“我不敢啊。”
“出息。”林郁琛把衣服往床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盯着对面看了两秒，唰地拉上了窗帘。
正在日常沐浴阳光的余瑾怀：“……”
收拾完行李，骆子艺下楼帮他倒了趟垃圾，回来时一脸八卦样，“哎，你猜我刚才在楼下碰见谁了？康柏烨！”
林郁琛打开电脑，准备登录游戏蹲某人，听着顿了下：“所以呢？”
“他不是也搬过来了嘛，不过他们国际部的不住这边，他过来这边干嘛还用猜吗？”骆子艺啧啧说：“一看就是来蹲人啊，蹲谁就不用我说了吧。”
“哦。”
“哦？”
“不然呢？”
骆子艺无话可说。
他琛哥在吃瓜战线上永远跟他不是一个步调，但他还是要继续输出，把手机拿给他看：“不过你知道我后面又看见谁了吗？我看见了他们班长孟慎泽，二话不说把给他拽走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拍了照片。”
林郁琛瞥了眼屏幕，敷衍地应了句：“然后呢？”
骆子艺做作地摆了下手，“哎哟~然后就是他爱他，他却爱着他的狗血戏码呗~”
林郁琛：“……”
这些人是闲得没事干么？
过了一会儿，骆子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推推脸上的圆镜框，凑近林郁琛的电脑屏幕，疑惑道：“琛哥，你怎么突然想起玩这个游戏了？”
“学习无聊，劳逸结合。”
骆子艺点点头，感同身受道：“……是吧，我也一直是这样劳逸结合的，就是劳的效果没有你那么显著。”
林郁琛都懒得戳穿他。
他登录的是自己的大号，看了下余瑾怀的游戏记录，这人已经快一周没上线了。
骆子艺搅着咖啡，啧了声：“你干嘛看他记录？监视他啊？”
“……”
林郁琛直接退出了游戏，“我有毛病么？他哪点值得我监视。”
骆子艺喝了口咖啡，狐疑地重复，“那你干嘛看他游戏记录？”
林郁琛一梗，“我乐意。”
“……”骆子艺啧了声，“男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余瑾怀好几天没上线，林郁琛问了那位百事通才知道，最近GSG出了手游，那家伙心血来潮玩手游去了。
没办法，他只好也下载了手游。
他在扣扣给余瑾怀发了消息，结果这人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消息。
趴在你耳边的小喇叭：瑾神，我下载了手游，求带呀~
yy：今天不玩
趴在你耳边的小喇叭：好惹QAQ
平时到这步对话就算结束了，林郁琛即便想装得热情一点，奈何没有这项技能。
正想切出界面，对面破天荒弹了条消息出来。
yy：你那位学霸朋友，是哪个学校的？
林郁琛反应过来余瑾怀说的应该是他的笔记。
趴在你耳边的小喇叭：不是南临的，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趴在你耳边的小喇叭：瑾神你对这个感兴趣？
yy：随便问问。
林郁琛盘腿坐在床上琢磨了好一会儿。
这好像是余瑾怀第二次主动跟他提起笔记的事情了。
他思忖了许久，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家伙该不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决定浪子回头，想学习却无从下手，拐弯抹角另辟蹊径？
他回想了下，余瑾怀上课时经常趴在桌上看他写作业，有时一看就是一节课。
一个人能无聊成这样？
所以林郁琛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可他平时发给百事通的那些笔记，都是综合性很强的高难度知识点，受众都是基础扎实需要进一步突破的学霸层学生。
对于余瑾怀这种几乎不学习的零基础学生来说，那些笔记远远超出了他能消化的范围。
搞不好这人看了那些笔记，反而打击了学习的自信心，一蹶不振……
林郁琛想到这，皱起了眉。
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那货学不学习，关他屁事儿？
算了。
林郁琛长腿一迈下床，从衣柜里抽了件干净的T恤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躺下睡觉，大概是刚搬了宿舍不太适应，睡到半夜时又做了个很沉的梦。
梦里有物体砸在地上的碰撞声，嘶吵声，还有无穷无尽、令人窒息的Alpha信息素。
铺天盖地，像黑夜里无法挣脱的囚笼。
林郁琛第二天不到七点就睁开了眼，棉质T恤领口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到教室后夜里没睡好的症状就更加明显了，他直接困趴在桌上。
“琛哥，物理卷子可否……
没等阮唐说完，林郁琛头也不抬，伸手把一沓写好的卷子拍在他手里。
“谢谢爸爸。你这是怎么了？”阮唐退到一半，扭头从自己桌上抽了只笔，索性把卷子垫在林郁琛桌上开始抄，“看起来好没精神啊，昨晚拯救世界的是你？”
林郁琛费劲地抬起头，抹了把脸。
“哇，有黑眼圈了都。”阮唐说着还凑近了点，“我爷爷是老中医，我稍微懂点医理，你把眼睛睁大点我看看你眼白。”
林郁琛摆摆手让他滚，“用不着。”
“哎我认真的，你看我，就这样，把眼白露出来。”阮唐说着眼皮上翻，鼻子嘴巴都跟着往下使劲儿，看起来贼傻逼。
林郁琛被这半吊子逗得没脾气了，阮唐也跟着嘿嘿笑起来，又换了几个鬼脸逗他，“开心了吧？我小时候每次哭，我爷爷就让我对着镜子翻白眼，我一看就不哭了。”
林郁琛精神好了不少，拧开杯子喝了口水，“被自己蠢笑了？”
“不是。”阮唐做了个苦瓜脸，“被自己吓傻了。”
林郁琛笑骂了句滚。
笑完安静下来，他自己没由来地愣了下。
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在他面前挤眉弄眼，他一定会让人滚蛋，像今早这样心情不好的情况，打一架的可能性都有。
以前挑衅的人很多，林郁琛都快忘了跟人好好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他现在偶尔觉得，这世上嘴欠的人，也不全然是傻逼。
阮唐屁颠颠滚了一半，迎面撞上余瑾怀，他当即立正敬了个礼，“瑾哥早。”
余瑾怀拎着水瓶，站在过道间，目光从林郁琛身上收回，提溜着阮唐肩膀的衣服把人扯到一边，“以后作业回自己位置抄。”
“琛哥都没说不让我在那抄啊，啧……霸道得不行。”阮唐抚平被揪起来的褶皱，小声咕哝着晃回了座位。
“睡醒了？”
“没睡醒，你在外边站着吧。”林郁琛没好气地往前挪椅子放他进去。
余瑾怀坐下后拧开杯子喝水，眯眼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对方不耐烦地皱眉看过来，才笑了下：“化妆了？”
“我有病？”
“那你卧蚕怎么这么重？”
“……”
这他妈叫黑眼圈！
林郁琛指指讲台上方的钟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你敢打扰我一次，我就揍你。”
余瑾怀轻笑出声，配合地点点头，“好的，琛哥。”
过了几秒又问：“你没把我给你的眼药水扔了吧？”
林郁琛顿了下，想起放在宿舍床头已经用了一半的眼药水。
“当天就扔了。”
“……”
余瑾怀点头，“行，我给你换一款。”
林郁琛扭头看他，“你他妈是活菩萨上身吗？”
余瑾怀：“你精神不好的时候，信息素很不友善。”
“……”
“那你他妈离我远点。”
余瑾怀想了想，“不太行。”
“操。”林郁琛扯了张卷子，冷冷道：“那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心情都不好。”
余瑾怀：“……”
第一节 英语早自习，大家都在背单词，林郁琛刷了一张英语报。
而旁边这位确实没来打扰他，懒懒地支着脑袋走神。
林郁琛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目光正落在面前的卷子上。
那一瞬间，林郁琛差点误以为这人在记单词。结果仔细一看，那是张空白的物理卷子，清早课代表刚发下来扔桌上没来得及收。
高估他了。
原来真的只是在走神而已。
课间余瑾怀照例离开了教室，林郁琛写完物理卷子，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余光正好扫过旁边。
以前他没仔细观察过余瑾怀上课的状态，毕竟这人除了睡觉游戏就是发呆。
他现在仔细一注意才发现，他的卷子倒也不是一干二净，题干上偶尔会出现寥寥几笔，不过都没有下文了。
所以是真的想学习却无从下手？
正想着，带着凉气的校服衬衣布料从他脸侧掠过，林郁琛一愣，就见那只修长的手在他桌上放了瓶水溶维C。
“超市只有这个，先解困。”余瑾怀收回手。
林郁琛盯着瓶身上还沁着水珠的“提神抗疲劳”几个大字，“我不困。”
余瑾怀：“我知道你困。”
某些基因强大的Alpha，面对信息素匹配度很高的Omega时，能从周围的信息素状态中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林郁琛盯着瓶子，过了两秒才说：“我转你钱。”
“别。”余瑾怀在座位桌下，歪头看他，“收了我的贿赂，下次作业我可以第一个抄么？”
之前给余瑾怀转钱，这人从来不收，林郁琛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找补回去。
他把手机塞回桌肚，无语道：“别人比你来得早。”
余瑾怀依旧看着他，“作为同桌，我不能走个后门？”
声音很轻，嗓音天生就带着点磁性，凑近了还有淡淡的信息素气息。
林郁琛觉得耳朵发痒，他抬手飞快地抚了下耳廓，嫌弃道：“别他妈一口一个琛哥，恶心。”
“大家不都这么喊？”
“……”
“算了。”他把刚写完的物理卷子拍他桌上，“赶紧抄，抄完睡你的，别哔哔。”
余瑾怀一笑：“谢谢琛哥。”
余瑾怀抄作业时几乎眼睛都不眨。
别人抄作业，总会象征性地改错几道题，以贴合自己的真实水平，可这人不一样，原模原样抄，一个选择题都懒得改。
神奇的是各科老师从来没有找他谈过话，完全就是放弃教育的状态。
林郁琛也懒得多管闲事，不过是偶尔瞥他一眼，再瞥一眼……
“喂。”林郁琛瞥着他。
余瑾怀停下笔，转头：“嗯？”
林郁琛：“你抄的时候都不思考一下吗？”
“思考什么？”
林郁琛无语：“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写。”
余瑾怀沉默片刻，“因为它是正确答案，所以要这么写。”
“……”
林郁琛快他妈无语死了。
他指着最简单的一个大题，忍着耐心说：“你知道这种题型怎么解么？”
余瑾怀迟疑了下，反问：“琛哥打算给我讲题？”
林郁琛抿了下唇，当即转过身去，“怎么可能。”
“那我求你一下。”余瑾怀把卷子往旁边推了点，“琛哥，教教我。”
林郁琛：“……”
“你人真好。”
林郁琛咬牙：“稿纸拿来。”
林郁琛担心他基础太差，每讲到一个点都会先解释一遍这个知识点，再确认他有没有听懂。
“这个滑块保持静止状态，说明它在这个地方能量守恒。”林郁琛抬眸看他一眼，“你知道能量守恒定理么？算了，我跟你讲一遍。”
林郁琛讲题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不紧不缓，垂着眸，睫毛在眼睑出落下一小道影子。
余瑾怀食指支着下颌，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这人启合的嘴唇上。
也许是冷白皮衬的，他唇色比常人要红些，无语时会不自觉地抿一下，两片唇瓣便会贴在一起，看着很软。
余瑾怀看了一会儿，稍微别开眼，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听懂了么？”林郁琛抬眸。
余瑾怀点头，“懂了。”
林郁琛狐疑地眯起眼，“真的？”
虽然是比较简单的题，但是毕竟是综合题，基础性知识很多，即便是阮唐这种偶尔也听课的人，林郁琛讲一遍对方也还是一头雾水。
他怀疑这家伙压根没仔细听。
余瑾怀放下杯子，视线扫过他的鼻尖，勾了下唇，“你如果愿意再讲一遍，我也很愿意听。”
林郁琛和他对上视线，又不自觉地抿了下唇，“你还挺不客气，你自己悟吧。”
余瑾怀忍着笑，指着下一道题说：“这道题我也不会，教我一下。”
林郁琛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余瑾怀眉眼一弯，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琛哥。”
“……”
日。
林郁琛脑子里当场蹦出一个词——
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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